第13章 竊玉偷香
黃富貴點頭如搗蒜:“姑娘說的極是,長風镖局威名遠播,滄州城內,那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郭旭暗贊采玉心細,問黃富貴道:“信上說些什麽?”
黃富貴道:“那人,那人命小人在城外搭架,說是镖局的各位爺這幾日便到,要小人在這守着,待镖局的爺到了,要給各位大爺張個對子,還說這架子搭的越高越好,對子做的越大越好……”
郭旭擡起頭,看了看高及牆垛的腳架,半帶挖苦道:“果然是搭的要多高有多高,那對子呢,對子上怎麽寫?”
黃富貴仰起頭,指了指腳架最高處,郭旭這才留意到兩個腳架最高處各挂了一個卷軸,還有一個蓋了紅綢布的牌匾搭住腳架兩頭,封平好奇道:“是甚麽風雅之人,費了這許多勁,巴巴要送幅對子給你,郭旭,我代你打開了。”
說着單手一揚,一枚霹靂飛刀旋空而去,割斷了右首腳架卷軸的挂線,那卷軸嘩啦啦舒展開來,竟有兩三丈長,卷軸上五個鬥大墨字:“美玉貼膚暖。”
郭旭心中一動,想起黃富貴提及那人是個采花大盜,不由轉頭看向采玉,采玉眉頭微蹙,面露不悅之色,顯是也想到了此節。
封平顯然也有些錯愕,輕喝一聲,又是一枚霹靂飛刀旋空而去,這一次割斷的是左首腳架卷軸的挂線,卷軸舒展開來,又是五個鬥大墨字:“绫羅夜生香。”
郭旭眉目間陡現冷峻之色,長身縱起,伸手扯下牌匾覆着的紅綢,牌匾上赫然四個大字:“竊玉偷香”。
這一下再露骨不過,郭旭面如寒霜,雙眸中寒光迸現,采玉怒道:“好一個無恥的登徒浪子!”
程鐵衣早已氣的七竅生煙,聽得一向沉靜的采玉如此愠怒,哪裏還按捺得住,狂喝一聲,手持镔鐵蟠龍棍在手,幾個猱身起縱,對着腳架左右好一通猛擊,那腳架哪經得住如此重擊,嘩啦啦散将開來,四下砸落,旁觀的百姓個個抱頭,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那黃富貴吓的腿都軟了,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一疊聲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程鐵衣雙目一瞪,蟠龍棍朝着黃富貴當頭砸下,采玉急道:“哥,切莫傷及無辜。”
黃富貴眼瞅着手腕粗的鐵棍當頭砸到,只覺得檔間一熱,屎尿氣流,誰知那蟠龍棍只是從頭皮擦了過去,重重地砸在身側當地。
黃富貴暗自慶幸撿回一條命來,誰知那程鐵衣欺身上前,伸手攥住黃富貴的衣領,竟将黃富貴提的雙腳懸空,怒喝道:“那信上還說些什麽?”
黃富貴全身抖得如同篩子一般,顫聲道:“還說小人若不照做,小人的全家都有麻煩……還說讓镖局提防着些,他指不定什麽時候便下手了……”
程鐵衣重重将黃富貴往地上一擲,怒聲喝道:“是麽,先問過我程鐵衣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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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黃富貴全身的骨頭險些被摔散了架,連滾帶爬的逃将開去,黃家的下仆本躲在遠處,見老爺過來,忙迎上接住,一夥人逃也似的去了。
程鐵衣餘怒未消,握住蟠龍棍的手青筋暴起,封平上前道:“鐵衣兄,你放心,但有封平在,看誰敢動令妹一個指頭。”郭旭也道:“我就是舍了這條命去,也會保采玉周全,鐵衣,你放心吧。”
饒是如此,經此一鬧,衆人都沒了在滄州停留的意頭,只在城內匆匆補充些幹糧,旋即上路,這一路上沉悶無比,各人都是心事重重,鐵衣自滄州起,便策馬與采玉的車駕并行,只郭旭與封平行在镖隊的最前頭。
入暮時分,已出了北直隸地界,當晚在樂陵縣客棧投宿,采玉依舊和段绫羅一間房,程鐵衣自采玉進房,便持着蟠龍棍立在采玉門口,不吃不睡,采玉出來勸了幾次也無法,也只得随他去了。
晚飯過後,六爺與郭旭、封平讨論前行的路線,六爺将镖局的牛皮地圖取出攤開,道:“最近的路線,莫過于直穿山東,自南直隸一路南行,然後走水路,從湖口進江西,最後取陸路直到南昌。”
郭旭點頭道:“這條路線的确最為便利。封平,你昨日言說郝成義糾結了人手,要在險地向镖局下手,依你看,這個險地會是什麽地方?”
封平單手托住下巴,皺眉道:“山東及南直隸一帶多平原,地勢談不上如何險要。若說險地,只能出在皖南,皖南多山,人煙寥落,這兩年皖中水災,出了不少匪寇,朝廷曾大力清剿,但斬獲甚少,其中一大原因就是這些匪寇逃竄至山中深藏,所以近兩年,行路客商乃至镖隊,都很忌諱行走皖南山道,依我看,郝成義不出手便罷,若想出手,必會勾結皖南巨寇,選在這裏下手。”說着伸指在地圖的南直隸皖南山區劃了一圈。
商六右手重重擊在左掌之上,跺腳道:“少局主,失了地利,是行镖大忌啊。”
郭旭道:“這也是無可奈何,如果舍棄皖南,就只能取道湖廣進入江西。一來繞遠,夜長夢多;二來,翁大人曾經提過,為避朝廷耳目,堯親王的餘孽大多避開江西,潛藏于兩湖地帶,取道兩湖,無異羊入虎口。”
商六聞言,更是愁容滿面,封平笑道:“镖局營生,本就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行難涉險是家常便飯,六爺怕了不成?”
商六趕緊擺手,郭旭道:“六爺的家小都在京城,心中牽挂也是人之常情。六爺,如我沒記錯,這趟南送的镖,還有一趟是去宣城的,镖隊到了巢湖之後,你便押镖去宣城吧。”
商六愕然道:“少局主,這是什麽話?我商六跟随長風镖局出生入死三十載,何曾提過一個‘怕’字?況且前路艱險,我卻押镖去宣城,這讓商六這張老臉往哪裏擱?”
郭旭懇切道:“六爺,去宣城的紅貨也是筆大單,非得有壓得住陣的人前往才行,現在镖局中的好手不多,如六爺不肯去,難道要我把鐵衣派過去?再者,六爺你的年紀也大了,早年受過傷,本就不習慣南地的氣候,如果引發舊疾,屆時情況危急,顧首不顧尾,我們未必能夠及時策應六爺你。”
商六沉默,良久喟然道:“罷了,少局主,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顧及商六家小,不願我涉險,但少局主說的也在理,我這把老骨頭,功夫大不如前,到時候不能幫忙反而添亂……商六答應便是,但我有言在先,宣城的紅貨送到之後,我會自行前往南昌,跟镖局的人會合。”
郭旭心中略一思忖,算了算時日,預計商六押镖至宣城再行折返之時,镖局應該已經進入南昌,當下點頭同意。
商六的臉色卻甚是悵然,收了桌上地圖回房。封平目送商六走遠,對郭旭道:“我怎麽覺得你這麽安排,大有凄涼況味?”
郭旭“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封平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祛除後顧,昂然赴險……在我面前,你還假裝什麽?夜深了,封爺要睡去了,攢足精神,保不定明日就有一場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