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點蒼白鷹
程鐵衣冷笑:“把長風镖局當成兔子,也未免太托大了些。”
郭旭搖頭道:“鐵衣,切莫輕敵,搞不好,今晚就是一場惡戰。”想了想又道,“今晚讓采玉和段姑娘一間房,我們住她們隔壁,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程鐵衣點點頭,又行了一段,便到天福客棧門口,客棧的夥計迎出來,将馬匹牽去馬槽飲水,郭旭一行先去客棧的後院,将镖車安頓下,又将镖師分作兩撥,一撥守镖,另一撥先去前院用膳,兩撥輪換,以防差池。
待得安排妥當,大掌櫃的已讓夥計過來請了幾次,說是雅座的酒菜早已備下,就等少局主并兩位姑娘入席了,郭旭不好推辭,便差人去客房請了采玉和段绫羅過來。
說是雅座,其實不過是大堂角落處的八仙桌,邊上擱了個屏風而已。正是用膳時分,大堂內鬧哄哄坐了個滿堂,待得郭旭程鐵衣并采玉段绫羅出現,那些個大口喝酒吆五喝六的,倒有一大半安靜下來,冷眼打量着郭旭一行,十個中有九個,最終把目光定在段绫羅身上,段绫羅心中發毛,不自覺往采玉身後縮了縮,采玉低聲道:“段姑娘,就當沒看見這些人,穩當入座便是。”
大掌櫃的正陪商六坐着說話,見郭旭他們過來,趕緊起身讓座,郭旭欲邀他一并用膳,大掌櫃只是擺手,郭旭也便随他去了,四下看了看,低聲問商六:“這裏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少,都是些什麽來頭?”
商六道:“東首那幾個使劍的是華山派的,靠門首的那一桌,方才镖局的兄弟聽到他們說什麽‘離了崆峒有些日子’,當是崆峒派的無疑。其他的幾桌似乎有意遮掩身份,不過看身形動作,是練家子無疑。”
郭旭點頭道:“不錯,華山派和崆峒派,有意要我們知道他們的來頭。”
程鐵衣哼了一聲道:“知道來頭又怎麽樣,長風镖局不見得便怕了。”
采玉見程鐵衣面有不悅,忙道:“哥,敵暗我明,戒急用忍。”
程鐵衣騰地一聲站起:“采玉,你莫跟我掉什麽書袋,依我看,要麽就痛痛快快劃下道來打一場,這般不進不退,被人圍着看着,我可吃不消,這飯不吃也罷,我去後院幫弟兄們護镖。”
郭旭素來清楚鐵衣的性子,知道留他不住,點頭道:“這樣也好,一會我吩咐夥計把酒菜給你送過去。”鐵衣也不應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采玉見段绫羅面有驚愕之色,笑道:“我哥便是這樣的脾氣,習慣了就好了。”
六爺也笑道:“鐵衣素來是這樣的,趕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先填飽肚子要緊。”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咂嘴道:“這小地方的酒,倒是別有風味。”
采玉打趣道:“六爺,不是小地方的酒別有風味,是你被六嫂看的緊了,這大半年就沒喝的暢快吧。”
六爺道:“大小姐,你就別在外人面前臊我了,叫段姑娘聽了笑話去,我自罰三大杯還不行麽?”說着便又去拿那酒壺,郭旭搶在前面将酒壺抄在手上,笑道:“這可不成,六爺你三大杯下肚,我只怕連酒味都聞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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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玉故意板起臉來:“郭旭,六爺飲醉了不打緊,你醉了才是真糟糕。”
郭旭有心逗大家寬心,可憐兮兮地放下酒壺,嘆氣道:“酒兄,程大小姐既開了口,你我今日不得親近了。”
段绫羅見郭旭說的可憐,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采玉忍住笑,夾了一筷子東坡肉送到郭旭碗中,道:“你的酒兄今日無暇,就讓肉兄作陪也是一樣的。”
正玩笑間,方才還攪嚷的大堂忽然鴉雀無聲,俄頃,聽得小二結巴道:“幾位……爺,是用膳還……還是住店?”
那人冷笑一聲,并不理會小二,卻高聲道:“好好的大堂,非得立上一塊屏風,不知擋的是哪路美人?”
郭旭面色一沉,就聽得有人應道:“美人如花隔雲端,不知我等凡夫俗子,能否有緣得見啊?”
那先頭開口的人大笑道:“能不能見,還不是全憑師兄手中的丈二雲霓劍?”
采玉一直凝神細聽二人的對答,聽到此處,以手蘸酒,在桌上寫下“點蒼派”三字,郭旭點點頭,取過桌上酒壺,将面前的酒杯注滿,高聲道:“點蒼白鷹絕跡江湖二十載,今日得見,且受江湖後輩水酒一杯。”話音未落,手上發力,那酒杯嗖的一聲,平展展沖破屏風,直向發聲處激射而去,與此同時,郭旭長身躍起,長劍出鞘,氣禦劍行,劍随氣走,劍鋒所指,那屏風竟被劍氣硬生生擊裂作兩半,一左一右,向兩邊倒将過去,這一手“驚風密雨斷腸劍”一露,大堂中人無不震懾。
擡頭看時,大堂中央立着位葛衣道人,須發皆白,本應有些仙風道骨之意,惜乎眼神中透着三分世俗不耐,整個人看上去讓人覺得頗不舒服,那人手持長劍,劍身流光閃爍宛如日映雲霓,劍鋒處穩穩立着一個酒杯,正是郭旭方才擲出的那一個,此人當是點蒼白鷹郝成義無疑了。
郭旭素來好劍,眼見那雲霓劍劍身如水寒氣隐顯,忍不住贊了一聲:“好劍!”
郝成義揮劍之間便将酒杯接呈于劍鋒,不但需要極難練就的準頭,亦多虧了自身的深厚內力,本指望技驚四座,誰料郭旭驚風密雨斷腸劍一出,就将自己的風頭渾蓋過去,心中本已窩火,偏偏郭旭不解風情,又來了一聲“好劍”,聽來分外刺耳,要知有頭有臉的江湖人士,大多不喜歡別人誇贊自己的兵器鋒利,聽起來似乎意指自己功夫平平,占盡兵器的便宜。
采玉聽到郭旭贊劍,又看到郝成義那副惱羞成怒的模樣,就知道郝成義不會善罷甘休,果然,就聽郝成義陰陽怪氣道:“二十載不走江湖,江湖路上多了不少好手呀,郭少局主,這杯酒當是老夫敬你才是。”說完,劍鋒旋轉,那酒杯宛若長了眼睛一般,又直直向郭旭飛将過來。
郭旭微微一笑,以足點地,借力躍上半空,觑着那酒杯的走向反手一抄,将酒杯抄在手中,笑道:“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着,仰首一飲而盡。
那郝成義以劍禦杯時,暗暗運上內力,立意要讓郭旭接不住酒杯或是被酒杯擊中,當堂出醜,哪知郭旭舉重若輕,随手一抄便化解了自己的內力,更是顯得自己落了下風,郝成義隐退江湖二十載,在點蒼山苦練本門武功,原指望一出山便揚威立萬,誰知接連兩招都讓郭旭搶了風頭,更兼點蒼後輩門人都在旁邊看着,這口氣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