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公主咬着下唇沉默片刻,不情不願地宣布解除戒嚴。命人清理屍體後,讓士兵全部回到自己的崗位去。
這個宣布剛剛發出,公主就聽到了一陣抑制不住的低低的歡呼聲,可憐的公主氣得快要發瘋,不過直覺告訴她現在可不是發怒的好時候。她暗地裏把那些該死的歡呼的人記下來,然後回到自己的卧室。
公主徹夜不眠。
她拟了一個新的小隊,目标是征讨魔王和被魔王帶走的逃兵。有趣的是,這個編制裏面幾乎全部是昨晚上公主記下來的倒黴蛋。
次日黎明,公主宣布了這一編制正式成立。
這一群可憐的人們享受了之前和勇者相同的待遇,國王的親衛隊将他們護送至森林入口,然後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森林裏的白霧中。
“我可真是嗅到了一股絕望的味道了。”親衛隊隊長說。
“是夠慘的。”有人點頭贊同。
然而在同一時刻,魔王的卧室裏也有人同樣處境凄慘。
勇者在喘息之餘擡頭看看窗外,那兒又是一整片該死的白霧,他根本搞不清楚現在是幾點,反正魔王已經壓在他身上做了很久了。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耳廓又倏地一痛,魔王用他尖尖的虎牙在勇者的耳廓上又咬出一個淺淺的痕跡。
“我在懲罰你,你最好不要走神。”魔王用甜膩的語調說。
勇者顫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發誓,自己再也沒有聽到比用于描述性的這個‘懲罰’更糟糕、更讓人不适的詞了。
勇者在魔王的肩膀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哎……放過你吧。”魔王不情不願地停下來。他捂着被勇者咬疼了的肩膀,好像聽見窗外有什麽動靜。在他這樣想的時候,勇者已經自己從床上起來然後飛快地鑽進浴室裏了。
“我可以幫你洗呀。”魔王跳起來,敲了敲緊閉的浴室的門,“喬?”
“滾。”勇者中氣十足地回答。
“好了,好了。我說,”魔王拖長了語調,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身上放了幾個清潔咒,“有人類來這兒了。”
“一群可憐的倒黴蛋,不如放過他們吧。”勇者從浴室裏走出來。他只在腰上圍了一條毛巾,皮膚上還留着蒸汽熏出來的粉紅。他的金發濕漉漉地貼在腦後,滴了一路的水。“在哪兒?我要去看看。”
“去吧,”魔王擡手在勇者的腰上捏了一把,在勇者的瞪視裏促狹道:“和你來時的路一模一樣。”
勇者順着自己曾經在樹幹上刻下的十字痕跡在森林裏穿梭着,他衣着整齊,步履平緩,相較于第一次來到森林時從容了許多——即便他依然是這片森林的不速之客。
白霧濃得讓他看不清自己的影子,野獸數次與他擦肩而過,卻不敢傷害他。這當然不是因為勇者獲得了什麽特殊的技能,用頭發絲想一想,勇者就知道,一定是魔王跟在他的身後。
有個詞語叫做‘狐假虎威’,它能完美地形容勇者現在的狀态。勇者的步伐更從容了,直到他能夠隐約看到所謂征讨魔王的那個小編制。
勇者透過白霧能隐約看見一些士兵的白色衣服上沾染的大片血跡,那一小隊人馬還在緩慢行進,低迷的氣氛甚至能夠影響到樹枝上飛快跑動的小松鼠。他們無心觀察周圍的動靜,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甚至沒有發現勇者站在他們的去路上。
“夥計們,那是誰?”一個人注意到了勇者。那群人這才警戒起來,紛紛拾起武器。
“我是誰不重要,你們快走吧,”勇者走近了他們,“魔王願意為你們指引回去的道路。”
“是你。噢,‘魔王的愛人’?是這麽回事兒吧?”一個隊長模樣的人開口,表情很輕蔑,比剛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要鮮活不少,“一個盛氣淩人的戰俘,但是依靠自己的臉蛋勾引了魔王,多好!為什麽你不能和你的魔王在這裏該死的待上一輩子呢?”
這個人的話讓勇者抽了抽眉毛,他覺得自己又生氣了。
勇者并不是個喜歡壓抑自己的人,他款款走到隊長面前(這個時候其他人都不着痕跡地往後退)。那個隊長瑟縮了一下,梗着脖子瞪勇者。
“別這麽看我,年輕的夥計。我在戰場上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放羊呢。”勇者溫和地笑了一下,頗有點兒過來人唏噓往事的架勢。但是他的動作可沒那麽友善——勇者擡起腿,一腳把那個令他不快的人踢翻在地,“我讓你立刻滾,你就最好照做。再過一段時間你一定會感謝我的決定。”
可惜那個人倒在地上,因為疼痛止不住地哀嚎着,并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其他人都吓壞了(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還是因為他們在遇到勇者之前的遭遇讓他們緩不過勁兒來),終于,另一個年輕人戰戰兢兢地開口:“先生,我們……可能不能回去了。”
勇者挑了挑眉,“嗯?為什麽?”
那個年輕人思索了一會,解釋說:“我們必須殺死魔王再回去,或者直接在這裏被魔王殺死,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可你們根本不可能殺死魔王。”勇者說,“回去做個黑戶挺好的。”
年輕人說:“我們的家人都得到了一大筆錢,性質近似于撫恤金,因為我們基本被默認會死在這裏。如果現在逃跑回去,又被抓住,那估計就不是失去那筆錢那麽簡單了。到時全家恐怕都……”
勇者幾乎覺得這個墨墨跡跡的人在說廢話:“這有什麽不好解決的?國家這麽大,只要不是被刻意‘關照’,要躲起來還不容易嗎?”
“你根本不明白!”
倒在地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
“我們生來就是軍人,怎麽可能學會像下水道裏的老鼠一樣生活?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
勇者無從反駁,他只能遺憾地聳了聳肩。
“好吧,如果你們非要送死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霧似乎更濃了一些。勇者能夠聽見皮鞋跟踏在枯枝上的細碎聲響——對于這群可憐人而言,那就是死神的腳步聲。
“你們死于愚蠢。”魔王說。
慘叫聲還未響起就被掐斷了。濃霧讓一切都模糊起來,殘忍的行為也變得情有可原。
勇者蹙着眉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是他們自己不領情的。下次這種情況就快點兒動手,煩死我了。”
“好好好”魔王湊上來,身後仿佛有條尾巴不住地搖晃。“我想要點獎勵,我的愛人。”
“想都別想。”勇者揉了揉酸痛的腰,十分果斷地拒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