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北千秋可算是找到傷藥了,這會兒照顧和被照顧的那個倒是反了過來,左陽仰面躺在榻上,她把傷藥倒在他側臉上,左陽疼的倒吸一口冷氣,緊緊抓住了榻沿,頭上都冒起了冷汗。
有些沒想到他對自己也肯這麽狠,更何況他極其怕痛,原來連切着手指也都要痛的臉都漲紅了。他自小也知道太怕痛有些不夠男子漢,常裝着無所謂的樣子,轉過頭去背人的地方疼的不行。
北千秋哪裏想得到一句兩句話,把他刺激成這個樣子,不敢再多說,拿着陸熙然常用的帕子搭在傷藥上,漸漸血流停止了,左陽額上泛起了一層薄汗,北千秋從桌上拿起茶壺,把他滿是血的手拿到榻外頭來,用茶水沖了沖。
以前都是北千秋躺在那兒,支使着左陽拿這個拿那個,如今倒是他躺在這兒了。北千秋本來想問他關于左坤在宣州一事,後來想想也是別問了,很快她就知道會知道全部。至于說有可能會與左坤為敵一事,反正都已經各自沒餘地,還不若先趁機将順帝拉下臺來,再想後頭的事情。
自她上次出事以後,左陽現在執拗的有些吓人,北千秋可是不想讓他再玩什麽苦肉計。她過了一會兒推開門去,攔住了路過的一個十四五歲的見習樂伎,她含羞帶俏的看着北千秋,行了個禮:“陸大人有何事?”
“你認識我?”北千秋愣了愣。
“這艘船上,有哪個女子不認識陸大人。”她不好意思的擡頭看了北千秋一眼,抿嘴笑道。北千秋了然且得意的笑了一下,憑借着身高的優勢微微擡起手,撫過她鬓角的頭發,看着她顫抖了一下,湊過去低聲道:“可敢麻煩你拿些醒酒湯來,若是能有些紗布繃帶便是更好。”
那小樂伎顫抖不已,偷偷瞥了一眼離她極近的北千秋一眼,連忙點頭道:“醒酒湯沒有問題,但紗布繃帶好像不太好找,是陸郎受傷了麽?”
北千秋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看着左陽扶着門框搖搖晃晃的走出來,抓着北千秋胳膊:“我不喝醒酒湯。”
北千秋極其享受這種做無數少女夢中情人的感受,可不希望被左陽出來打岔,回過頭對着左陽,一字一頓說道:“你先給我進去!”
“是……是令儀王爺要這些麽?”那小樂伎呆愣了一下問道。
左陽顯然還沒酒醒,抱着她胳膊不肯松手,臉上還敷着陸熙然那塊繡着墨竹的帕巾,整個人就要往北千秋背上趴來,看的那小樂伎直倒抽冷氣,滿臉不可置信。
北千秋無奈笑道:“兄弟情,兄弟情,哎呀我跟……左王爺做了多年同袍,關系太好了。”
小樂伎的目光是不太相信緊緊摟着陸大人腰的左王爺有什麽兄弟情,那個表情活像是發現前男友跟自己分手後找了個壯漢,卻又不好拒絕北千秋,只得抽搐着半邊臉應着往後退去。
“你 丫是不是故意的。你倒是連名聲都不要了,現在恨不得全長安的人都知道咱倆要斷袖是吧!”北千秋推了他一把,左陽還是站不直,一臉醉态笑了兩聲不回答。北千 秋挑了挑眉毛,踹了他小腿一腳讓他站直了,看着左陽說道:“我短時間都不會換身子,所以你确定要跟我這個身子在一塊兒?”
左陽嘴皮子不利索,卻斜倚着牆雙手抱臂:“我都說了我會盡量去……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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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千秋笑了起來:“我怕你适應錯了方向。剛剛我也說過了,只有我壓你的分,我可不會屈居人下。”
左陽愣了一下……不會屈居人下……她是說……
左陽臉驟然漲紅:“你瘋了麽!你是個女的,你都做了多少年女的了!我,我更不可能在下邊!想都別想的事!”
“哦是麽。”北千秋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的回答,嘴角笑容愈發邪惡:“那就別來找我啊,你離我近一點就危險性多幾分。這可不是以前的陸熙然,我的武功絕不在你之下啊。”
左陽氣的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形容她,卻不知道北千秋心中樂不可支了。“你……你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北千秋你的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他這麽正直的一個大老爺們,雖不能說上肌肉腋毛男,但在做事上也是硬淨正派——
“其實我還是覺得女人捏起來比較舒服。”北千秋思忖道:“你也不要擔心,要真是對我情根深種,我壓你的時候會盡量溫柔一點的,肯定跟你的技術水平不在一個量級上。”
左 陽知道她簡直是在胡鬧,卻也不由的懷疑北千秋做得出這種事情!北千秋心中實在太過爽快,忍不住逗弄如今如同驚弓之鳥的左陽,擡手就咚在牆上,擋住他驚恐想 要溜走的路徑,拽着他的腦袋,湊上去微微吮了一口。左陽讓這個主動的吻驚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長長的睫毛下隐藏着極其惡劣浪蕩的笑意,他又想要去享受這 片刻親密,卻因着剛剛北千秋說的話,連牙齒都在抖。
“我對你自然也是有情……”她的舌在他齒間重重舔了一下,左陽只覺得口幹,他腦子有點空白,想要扶住北千秋的肩膀,改變一下現在被動的位置,卻忽然感覺什麽硬硬的東西抵在他腿邊。
……?
左陽想低頭看,北千秋卻托住他下巴。
等等?!
難道是——!
左陽腦袋忽然一片空白,感覺那硬物抵在他腿間,就要往更不應該的方向抵去,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然而北千秋的手還抓在他腰帶上,他慘白着臉猛然推開北千秋,看都不敢看他卻是暴跳如雷罵道:“你就是個變态!你還……你還……我怎麽會喜歡上你這種臭流氓!”
北千秋好整以暇看着他,左陽幾乎是落荒而逃,他這時候酒勁兒也不管,跌跌撞撞的沖過珠簾往樓下而去。
她忍不住搖頭笑了,拿出了腰帶上別着的扇子,緩緩展開扇面。不過是晃了晃扇子,故意頂了他兩下,他果不其然的想歪了,北千秋轉過頭去,卻看着那剛剛攔住的小樂伎手裏端着醒酒湯,整個人抖得跟篩糠一樣,半碗醒酒湯都灑出來了,直愣愣的看着她。
北千秋展開折扇,并不吃驚的走過去,端起了醒酒湯道了一聲謝。那小樂伎過了好一會兒才把保持動作的手放下,顫聲問道:“大人……是因為……才多年不娶妻麽?”
北千秋并不否認的笑了一下,低聲道:“記得告訴你的小姐妹們,今兒撞見中書令大人和令儀郡王長廊上激吻了哦。”她偏生是要連順帝都知道,旁人也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那小樂伎不太明了,北千秋沒有管她,喝了一口味道跟煮蟲子沒區別的醒酒湯,也順着走下樓去,她是準備離開,才剛走到一樓,竟看見雨墨一臉焦急的在找她。
北千秋連忙過去,雨墨拽着她就往外走去:“陸大人!皇上急召您去宮內上書房會面!”
她皺了皺眉頭,回過頭去看船上各人的動向,看着幾個老臣似乎也得了消息,正皺着眉往外走來,她點了點頭跟雨墨快步上了馬車。這一路不止一輛馬車從小西湖往皇宮走,待北千秋到了上書房外頭,宮苑一片漆黑,唯有上書房內燈火通明。
果不其然剛剛幾位同在秋宴上的重臣也在此地,她對慕容邛見了個禮,徐瑞福便請他們一行人走進上書房。
這會兒畢竟是深夜,上書房內的鎏金九層樹上基本各個都燃着蠟燭,照的室內明亮,順帝背對着他們站在書桌邊,南六南九一臉嚴峻立在後頭,兩個一大一小的盒子擺在書房桌上。順帝沒有說話,各人也不敢貿然發聲,過了好一會兒,徐瑞福通報道:“令儀王爺到。”
北千秋心裏漏了一拍——順帝就在等左陽?
她面上表情不變轉過臉去,看着左陽換了身深藍色長衣走進來,肩上還披着外衣——只是臉上為了包紮那塊傷疤,不得不用繃帶順着腦袋纏了兩圈固定住傷口上的紗布,那白色繃帶纏着他半張臉,北千秋撇了撇嘴強忍着沒笑出來。
左陽也看見了她,轉瞬移開眼來。
順帝聽聞他到,才轉過頭來,臉色鐵青,但看着左陽的臉仍是愣了愣。
“衆位愛卿,有誰認識宣州與幽州的軍府主将?”
屋內七八人中,有兩個舉起手來,只說是當年同僚,關系算是親密。順帝冷笑一聲:“那麽你們今日倒是可以在這裏團聚一下。”
他說着伸手打開較大的木盒,往前推了一下,木盒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怦然落地,兩顆人頭從中滾了出來,一顆往前滾去,到了那剛剛舉手之人腳邊,一顆滾到北千秋腳前來,她擡起腳停住了那顆人頭,沒用手撿,而是輕踢了一下,轉過頭來。
她算是知道的,這人正是宣州城守主将,這腦袋看似也放了十天半個月不止了,她有點犯惡心。上書房內短暫的寂靜後爆發了一陣不可置信的驚呼,北千秋也順着小小的面無表情的叫了一聲,她擡眼目光劃過每個人的臉上,就連左陽也裝的恰到好處。
“宣 州幽州,兩所重城失去聯系,連接着附近三四所小城到現在都聯系不上。沒有百姓出逃,沒有流民入境,确實有人攻破了這兩座城并占下。”順帝的聲音壓抑着極端 的惱怒,他恐怕能預料到左陽必定會反擊掙紮,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這是代表,盛朝長江沿岸,出現了一個自立的國!幽州有長江上第二大的重港,宣州是五湖 經濟樞紐!”
“以前不也有這種麽,想也是成團夥的流匪頭子,請皇上即刻派軍,壓制叛匪,趁着事态還未鬧大,只不過三五日就能解決!”慕容邛半跪道。
“以前?!以前的什麽流匪最多也不過是敢占幾個沒人要的山頭,攻下桐縣那種連城牆都沒有的城鎮!”順帝勃然大怒:“這是叛軍!是連宣州都能攻下來的叛軍!”
他猛然拿起硯臺擲在地上,可因為地毯卻只發出一聲鈍響:“送來這些的是宣州校尉,他受那叛軍首領所命送來。據他所言,如今宣州附近,自淮南道至江南西道,仿若是受了這叛軍刺激,附近窩在山頭的流匪一個個接着攻擊城鎮,自立為王!”
北千秋沒有插嘴,等着順帝說完,才緩緩開口:“敢問皇上,他們還送來了別的麽?”
順帝深深看了北千秋一眼,打開了旁邊放的小盒子,看了一眼後遞給了左陽,左陽愣怔的接過來,北千秋也探頭看過去。
那是一只耳朵,擺在冰上。是北千秋在一個月前就看到的,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惠安的耳朵,她眯了眯眼睛,左陽這是要利用此事,反咬一口。
“這是……這是……我娘而後有一顆小痣。”左陽的表情仿若是許多天前的重現,卻重現在了罪魁禍首面前。順帝的表情堪稱是狠絕與冷漠并存,旁人以為他是對那叛軍,北千秋卻知道他是對左陽,順帝緩緩開口道:“的确是,一看到,朕就認出來了。”
“随着這個盒子送來的還有一封信,看筆跡出自惠安之手。”順帝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現在還活着,不過卻在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