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日後,蒼天庇佑,魏銘啓醒了。
或許是因為魏銘啓比簫信高,三發□□并未重傷,只是腿後有一發極深,已經射穿,其餘兩件箭并未傷及筋骨,只是皮肉受損。
魏銘啓躺在宮殿之中緩緩睜眼,身側跪了滿滿一疊的人,伸手揮退衆人,魏銘啓獨獨留下了賀佑棋。
“你幫朕準備一座轎攆,不要太高的規格”魏銘啓的聲音幹澀,嗓音沙啞,仿若喉嚨中還帶着血絲,待呼吸均勻後,魏銘啓望着金碧輝煌的大殿,仿佛前塵種種皆為舊夢。
這個血窟窿,總該填上了,魏銘啓篤定的想,該結束了……
未央五年,冬,姚皇後姚淑湘,中宮失德,懷執怨怼,數違教令,削其封號,匾為庶人,終年居住寒翠宮,無诏不得出宮。
那幾日,整個京城一直淅淅瀝瀝的下雨,仿若天泣一般,大雪微融,又寒雨連降,似乎整個京城都被一片侵骨的寒冷包圍了。
魏銘啓再見到姚淑湘的時候,她衣着缟素,懷中抱着姚炳仁的靈位,跪于殿中,雙目無神,素發素面。
推開大殿的木門,一道陽光随門縫射進來,姚淑湘似乎已經許久未見到陽光,不自覺的皺上眉頭,閉着眼躲開了。
“宮中不能穿白”魏銘啓關上木門,淡淡的說。
“父親走的時候,我沒能為他送喪,如今,還不能哭一哭自己嗎?”姚淑湘始終沒有擡頭看魏銘啓。她曾經也是風華正茂,嬌豔動人,如今的臉色卻與她身上一般蒼白,空洞的眼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懾,幹澀起皮的嘴唇毫無血色,再也沒有了往日的伶俐。
“皇上準備怎麽殺我,白绫?毒酒?還是……我都不配……”姚淑湘暗自嘲諷的嗤笑一聲。
“你後悔嗎?”魏銘啓突然問。
“後悔……”姚淑湘本來低啞的聲音慢慢清晰起來“後悔在王府的時候沒有生子,後悔在簫信剛進宮的時候沒有殺他,後悔那天,沒有殺死他,我……”
“你後悔做皇後嗎?”魏銘啓突然打斷她漸漸激動的話,姚淑湘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訝,随即眉宇緊鎖,眼神黯淡難懂。
“你這一輩子都為了這後位,朕只問你一句,你這皇後,做的可有滋味?”
曾經,侯府家年少的大小姐,身着鵝黃色襦裙,藕荷色的披肩,站在一片翠綠的竹林下,吹着一把白玉短笛,那日陽光正好,金色的光照在她胸前挂的一枚璎珞上,泛起朱紅色的微光,稚嫩的臉頰泛着粉暈,将身後的海棠都比下幾分,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也曾問過西席:這世間衆多山河大川,我如何才能盡收眼底?轉眼,卻忘了先生讓他背的《關雎》。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那一夜,賀佑棋早備好的轎攆在宮門下鑰之後,從側門緩緩離開,沒有人知道裏面坐的是誰。這轎攆十分普通,看起來就像是平常富貴人家的一般,深藍色的轎簾将裏面蓋的密不透風。姚淑湘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背的滾瓜爛熟的詩經卻從來沒有參透過,早就爛熟于心的文章好像從未尋求過,随着晃動的轎子,姚淑湘都沒有想要掀開轎簾看一眼的沖動,似乎沒有什麽值得戀戀不舍,似乎她終于從那個自己曾經費盡心機想要進入的圍城中出來了。
當她掀開轎簾看到第一縷晨光的時候,陽光不那麽耀眼,路邊的茶社正有歇腳的大叔喝着茶,緩緩走過去讨一碗茶喝,便聽見旁邊的人在讨論皇上廢後的事情,奇怪的是,姚淑湘竟覺得,仿佛心頭沒有巨石,他們茶餘飯後的消遣仿若和自己毫無關系。
“姑娘,怎麽稱呼啊”端着茶碗過來的大叔微駝着背,皮膚粗糙,法令紋略顯深,臉上卻帶着平和的微笑。
“我……姓兆”姚淑湘淡淡的笑着回應。
“兆姑娘”大叔笑着說:“這邊還有熱水,不夠了就自己續,不必客氣”
“多謝”姚淑湘端着粗糙的泥培茶碗,低頭喝了一口碗裏的茶水,花茶茶沫,渣滓多,澀口,但當茶水入喉的時候,姚淑湘似乎覺得,一陣花香在口中漸漸升騰,茶澀,但不苦,微甜。
不由自主的擡頭看了一眼天,這天初雪消融,陽光正暖。
魏銘啓身上的傷好的很快,但腿上的傷口因為頗深,所以還不能方便行走,太醫勸誡要多休息少走路,他便扶着喜公公偶爾在殿內走一走。
天氣漸暖,幾只梁燕掠過,叽叽喳喳在梁上搭窩建巢,魏銘啓也不覺得吵了,看着那梁燕不由的想起幾年前他也是因為覺得燕子吵,還說過要吃烤乳燕,有人打趣道:你怎麽什麽都想吃,真怕哪日你把我也吃了。
可不是嗎,魏銘啓心裏不知道打起了什麽小算盤,真是想把你也吃了。
“世子怎麽樣了?”魏銘啓問喜公公,他知道,那天他受傷之後,簫信便病倒了,問過太醫說是急火攻心,沒有大礙,但需要休息,魏銘啓心裏心疼,但也不由自主的高興,高興那人擔心自己。
“奴才聽說,已經無礙了”喜公公恭敬的回答。
“無礙就好”
“聽賀大人說,世子聽說皇上身體好多了,心情也不錯,這幾日得空教了那鹦鹉幾句話呢”
“噢?教了些什麽?”魏銘啓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皇上有空可以自個去看看”
扶着喜公公在宮中一瘸一拐的散步,魏銘啓覺得心情大好,好像曾經籠罩在皇宮裏的陰霾,終于雲開霧散。
夜裏,夜涼如水,月光如煙,魏銘啓剛想休息,便聽見喜公公在門外通報:“皇上,世子來了”
“快,快讓他,進,進來”魏銘啓一激動,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簫信慢慢走進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穿青衣,如墨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側,眉目如畫。
看簫信剛想行禮,魏銘啓便一把将他拉到床邊坐下,拂上他的手:“噓,別吵他們,我想和你說悄悄話”魏銘啓嘴角微翹,像極了誰家的頑皮少年。
“聽說你前陣子病了,好些了嗎?”魏銘啓問。
“……好了”看着那人溫柔的眼神,簫信心裏淺笑,我不是來看你的嗎,怎麽一張嘴,先問我好了沒有。
“你呢,傷口好了嗎?”
“好多了,就是腿,還疼”魏銘啓一直拉着簫信的手,兩人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然而卻越來越緊,也不知道是誰在用力。
“幺兒……”沉默許久,魏銘啓開口問:“那天,你還沒回答我呢”
看着面前的人隐忍不發,緩緩伸手去拉住瘦弱的肩膀,輕輕靠向自己懷裏,見那人并沒有躲閃,魏銘啓擡頭拂上他乖順的頭發。
“那日,我做了個夢,夢見你說好……”
“好”
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面色微紅,眼神堅定。
“你說什麽……”
簫信眼底氤氲着絲絲水氣,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你說,我們重新來過,我說,好……”
話音剛落,魏銘啓便堵上他的唇,輕輕的轉動,溫柔的嘶磨,懷中的人閉着雙眼,身體微微發顫,纖長的睫毛輕微抖動,卻絲毫沒有躲閃,待他輕啓微唇,魏銘啓攻城略地,雙手捧上他瘦小的臉,仿若雙手捧入至寶。
這一吻,等了太久,柔軟似水,溫暖如初,如夢如幻,從此前塵種種,芥蒂隔閡,仿佛随這一吻,消散殆盡。
“太醫說你急火攻心,告訴我,你急什麽”房中的人沒皮沒臉的笑着問。
“沒急什麽……”
“急什麽?告訴我嘛”
“……”
“其實……我也着急。”
“……你急什麽?”
“我急……”
“放開!”
天時、地利、人和。屋外的喜公公正覺得一切都悠然自得,月高懸,夜沉靜,一切都剛剛好,卻突然被屋內“啪嗒”一聲吓的心裏一驚,正想問上一句,便看見世子匆匆推門而出,面帶紅暈,眉頭緊鎖,正将肩頭的衣衫整頓整齊。
這又是怎麽了?喜公公正納悶,一轉頭便看見上半身挂在床邊的皇上,一只手捂着腿,一只手撐着地,一臉無奈和委屈。
攔世子還是扶皇上,這是喜公公今年又一個難題。
魏銘啓心情大好,下了朝便可以去天合館,昨夜那人來找自己,昨夜那人說好,魏銘啓心裏不斷的回想昨天晚上的種種情景,手指不由自主的在空中寫着各種字體的“好”,楷書,行書,隸書,草書,仿佛這個“好”字,是他這輩子聽過最美的情話。
結果果然,魏銘啓覺得自己這幾年大約是犯太歲,諸事不順,一上朝折子如雪花紛飛,每一本都寫滿了谏言:中宮缺失,不利國本,還望皇上早日立後。
魏銘啓氣的牙癢癢,朱批都沒有,一道道折子,從哪來的送回哪去!
下了朝一瘸一拐的朝天合館走,本想着上午心情郁結,興許見了簫信就能好,誰知道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一道鵝卵石搭起來的門檻,足足有半丈高,若是腿腳方便的人邁也就邁進去了,偏偏魏銘啓這腿受了傷,倒是邁不進去,卻一擡頭正看見賀佑棋在院子裏和幺兒聊的有說有笑。
九五之尊在門口氣的牙根癢,裏面的人一擡頭,正看見一身龍袍的皇上站在門口,一看見簫信看他,馬上做出一副我冤枉,我錯哪了的表情。
簫信也不理他,背對着門口的賀佑棋偏偏什麽也沒看見,一臉無辜的問:“幺兒,你這門口搭這麽高的門檻做什麽?”
簫信一邊喂着鹦鹉,一邊眼睜睜盯着門口的人,兩人眼神交彙,簫信也不閃躲,故意大聲的說:“擋瘸子”。
賀佑棋順着簫信的眼神朝身後看,剛一轉身立刻看到一個霜打了的皇上,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剛想上前行禮,突然聽見簫信手裏喂的鹦鹉扯着脖子大喊一聲:“大騙子”。
這大概就是那天喜公公說的,世子教給鹦鹉的新話。
真後悔把鹦鹉給了他……
淑才人賢惠,溫昭儀才氣過人,秀貴妃德仁,西域公主傾國傾城。如今邊疆安定,國庫豐盈,百姓富足,天下太平,所以這滿朝文武的手終于伸到皇上的後宮來了,不是谏言的折子,就是哪位美人的畫像,呼啦啦一片堆到皇帝面前,你一言我一語,仿若此時三刻便要定出個皇後來,魏銘啓坐在高高的大殿正中,臉色一會青一會白。
“微臣以為,秀貴妃德才兼備,溫良恭儉,實屬……”
“李大人,你娘家弟弟前幾日私買戰馬,大理寺賞的杖刑可好了?”魏銘啓眼神如一道劍光,仿若能聽見刀槍相撞的聲音。
李大人汗顏。
“老臣認為……”
“方大人,聽說貴府在席城買了所大宅子,三十六院,九曲回廊,什麽時候也帶朕去看看?”
方大人立刻閉了嘴。
“皇上……”
“寧大人啊,聽說貴家千金看上了翰林院的齊學士,前幾日拉着皇嫂說媒呢,朕這賜婚的聖旨都拟好了,你看是頒還是不頒?”
陸大人一臉陰轉晴,立刻彎腰賠笑。
“皇……”
“退朝!”
衆臣叩首,三呼萬歲。
一臉的汗順着臉頰往後頸趟,皇上油鹽不進,青黃不接,十分棘手。
好在,朝堂之上還有個炙手可熱的陣前候,剛一下朝,陸淩嘚嘚瑟瑟的邁着步子準備回府看他的子期美人,誰知道一出大殿,就被一群頑固不化的老臣堵在了門口。
皇上如今油鹽不進,侯爺怎麽說也一定要勸勸皇上啊,有了子嗣我大良才能江山穩固,否則老臣九泉之下如何面對先帝列祖……估計這些唠唠叨叨的話已經在家準備了一宿又一宿,結果朝堂之上剛說了一個字就被皇上幾句頂回來吃了憋,這會拉着陸淩滔滔江水把準備好的苦口婆心一遍又一遍的唠叨,直說的陸淩兩眼冒金星,心裏惦記着他的子期美人,實在受不了了,終于一口氣應了下來。
看陣前候終于點了頭,衆大臣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只留下陸淩煩的頭疼,只覺得耳邊跟被人扣了口鐘一樣嗡嗡作響,伸手掏了掏耳朵,賀佑棋從身後過來一手扣住他的肩膀,陸淩剛想轉頭祈求一個同情的眼神,卻只看見一個幸災樂禍的笑,賀佑棋朝他揚揚眉,在他肩頭拍了兩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威風堂堂的陣前候站在大殿門口,忍不住想罵一句髒話。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晖灑入大殿,一排排宮女手拿着六角玲珑的燈籠站在門外,風淡雲輕,說不上的安寧和肅穆。
陸淩猶豫再三,還是禀報進了大殿。
魏銘啓也正頭疼,放在心尖上的人本來前幾日都和好了,都怪自己手賤,非要招惹他,害的這幾日又進不去天合館,面前的折子又堆積如山,睜眼閉眼就有人在他耳邊說立後、立後,煩的他腦仁都要炸了,一擡眼看見陸淩一臉尴尬,明明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非要裝出一副小娘子欲語還休的樣子就來氣。
魏銘啓眯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陸大人不是來勸朕立後的吧”
“不是!絕對不是!”
陸淩來之前,在府邸抓耳撓腮,終于還是殿子期給出了個主意,皇上如今心煩意亂無非兩個原因,一是天合館那人,二是立後。如今可以一件一件辦,先搞定一個,再提立後。
陸淩從身後拿出四個青瓷小碗,一個玲珑剔透的白玉小球,一根象牙筷子,放到魏銘啓面前。
“這是什麽?”
“臣在民間跑江湖時候玩的小玩意”陸淩嘴角一翹,露出一顆虎牙:“這叫三仙歸洞,不如今晚叫上子期一起,咱們來個四仙歸洞,臣已經跟天合館那人說好了,就當是家宴”
魏銘啓兩眼放光,嘴角立刻上揚,一把抓住陸淩的手,臉漲的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陸卿深知朕心!”
昏黃的燈籠蒙着一層薄紗,歡聲笑語如水般從天合館洩出,年紀相仿的幾個人好似誰家的纨绔少年,推杯換盞,笑語嫣然。
皇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有天合館這麽好的酒局,早就把太醫的話抛擲耳後,幾杯薄酒下肚,陸淩掏出幾個青瓷碗,扣上那玲珑白玉的小球,放在桌上,用極快的速度調換小碗的位置,陸淩曾經是個跑江湖的,這種東西玩的忒多,手速也快,幾輪更換下來誰也不知道這小球究竟在哪個碗裏。
把象牙筷子交給簫信,幾個人各自看看自己面前扣着的小碗,讓簫信猜那小球到底在誰碗裏,猜不對要喝,猜對了,被猜中的人要喝。
簫信手裏拿着象牙筷子先看中了賀佑棋面前的小碗,賀佑棋喝了酒,臉頰略起微紅,一臉堆笑的看着簫信:“幺兒,我可從沒騙過你,不像有些人”瞪了一眼魏銘啓,哪壺不開提哪壺,魏銘啓恨的牙癢癢,賀佑棋才不管那套,繼續說:“這小球在我這,真的!”
再看了一眼陸淩面前的小碗,陸淩露着他那顆虎牙,把袖子挽到肘間:“世子可要相信我,這球在我這裏,我可是從沒騙過人的”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全都瞪了過來,“我沒聽錯吧”殿子期鳳目狹長,嘴角含笑:“陸大人剛才是說你不會騙人嗎?”
“……嗯,那個什麽”威風堂堂的陸大人用手蹭了蹭鼻尖,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小:“球,在……在我這……”
呵,殿子期嗤笑一聲,轉頭看向簫信:“世子,下官與您第一次暢飲,定不會瞞您,這小球,在我這裏”
轉頭再看向魏銘啓,墨一般的眼眸望向面前的人,眼神堅定,明亮如星:“幺兒,你信我,在我這”
“铛”一聲,象牙筷子點上魏銘啓面前扣着的小碗,簫信嘴角微啓,好整以暇地說:“在這”
伸手去掀扣住的小碗,魏銘啓一把扣上拂在碗上的手,盯上那人深邃如墨的眼:“你信我?”
“我信”
慢慢掀開扣住的小碗,一枚晶瑩剔透的白玉小球安靜的躺在魏銘啓面前的小碗裏。
寒冬剛過,萬物複蘇,一陣微風吹來,吹動面前那人一縷青絲,劃過潔白光滑的臉頰,一陣墨香襲來,如沐春風。
這夜微風正好,月光正好,一切水到渠成。
皇上心情大好,立後的折子雖然不批,但也沒有一碰即破的狠厲了,陣前候果然聰明過人,深得聖心,文武百官不佩服都不行。
如今皇上傷病痊愈,再加上之前惹的皇上不高興,文武百官擠破腦袋要獻媚,一件件貢品直湧進禦書房。
喜公公拿着禮單一件一件念于皇上聽,方大人送的金絲琺琅酒壺,寧大人送來兩枚貓眼戒指,李大人進貢雞血紅手钏,齊大人送來金絲楠木貼金菩薩像一樽……一件件貢品送進禦書房又收進庫房,皇上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對于百官衆臣就已經是個好消息了,只是一件事讓喜公公又犯難了。
“這陣前候送來的東西,說是要讓皇上您親啓”喜公公心裏犯嘀咕,陸大人就是再得寵怎麽膽子大到要皇上親啓的地步。
魏銘啓到是不太在意,拿過陸淩送的東西左看右看也不過是個檀香木做的盒子,上面鑲了一顆不算大的綠松石,怎麽看也就是個尋常玩意,不知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打開盒子剛看了一眼,魏銘啓“啪”的一聲就合上了蓋子,喜公公在旁邊伸着脖子也想看看是什麽,只晃了一眼,只看見裏面紅彤彤一片,完全沒看清是什麽,擡眼只見得龍威燕颌的皇帝臉上一會青一會紅,從額頭一直染到脖子,再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朵,嘴唇緊閉,嘴角抽動,也不知是笑還是生氣,索性趁着皇上沒發怒,置喙一聲,夾着禮單又一次落跑了。
這天天合館剛落燈,魏銘啓就來了,門口的鵝卵石早已不見,這天合館的大門可算是為他敞開,魏銘啓揮退衆人沒皮沒臉的直接進了簫信的卧房。
“這麽晚了,皇上來我這有事嗎?”簫信知道他不懷好意,端坐在床沿,看着站在屋中間的人,也不知道這人的臉上是什麽表情,一會陰一會晴,好像心裏在做極強的鬥争,掙紮許久也不動作,也不說話。
良久,簫信都有些犯困了,剛想再問一句,只見那人突然脫下金光奕奕的龍袍。
墨一般的發耷拉在肩頭,高冠入雲威風凜凜,只是……
光潔高挑的身軀上只穿了一件紅色的肚兜,肚兜前面還用金線繡了一條神采奕奕的五爪金龍。
這便是陣前候送的賀禮。
“噗”終究沒能忍住,簫信用袖子遮着面,忍不住笑出了聲。可不是嗎,這種場景上哪見去,堂堂九五之尊卧房裏只穿肚兜,想想都覺得新鮮。
“你笑了”看着面前的人,璀璨的雙眸彎成一勾月,眉眼依舊,還是多年前春風樓裏溫柔似水的羞澀少年。
內心還在掙紮的皇帝終于不再掙紮,索性厚着臉皮走過去,貼近端坐在床沿的人,彎下身子貼近他的臉:“幺兒,你終于笑了……”
波光淋漓的雙眸對上,鼻尖頂着鼻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的臉上,身前的人沒有絲毫閃躲,得寸進尺的魏銘啓一臉笑意,索性把流氓耍到底:“相公,我錯了……”
床沿的人一把鈎過對方的脖子,主動貼上對方的唇,急促的呼吸着,紅透了的臉頰湧上幾分怒意,細細看去更是幾分羞澀。
得趣了的皇帝更加恬不知恥,貼着那人的唇從縫隙中又擠出一句:“相公,原諒我吧……”
“閉嘴!”唇的那一邊,臉頰已經紅至耳朵的人,皺着眉頭,從牙縫裏擠出一聲,眼見那人還要張口再說,主動環上那人的脖頸羞澀的吮咬。
便再不能隐忍,猛的将瘦小的身軀推到……
--------這裏和諧一波---------
……
情至頂峰時,魏銘啓猛的堵上簫信的唇,輕輕用牙吮咬,破口而出:對不起。
仿佛許多年前的那一日,春風樓的紅宵床帳內,魏銘啓也曾在簫信耳邊輕輕說過這句話,卻被當時蒸騰的欲/望忽略了,而這一日,簫信聽的清清楚楚,在情至頂峰時,回應了一個彎如娥眉的微笑。
窗外月朗星稀,屋內小床上一雙緊緊相擁的人,懷抱緊密。
灰色的月光灑在簫信的身上,魏銘啓用手撐起頭從上而下去看,身下的人柔軟如一灘湖水,潔淨明亮的眼眸如浩瀚星空。
“朕絕不立後”魏銘啓用手擡起他的下巴,望着目似點漆的眼,一字一句說道。
“皇上可想好了”溫柔的世子眼角微彎,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可給您生不出皇子”。
“朕想好了”輕輕啄上他的唇,魏銘啓道:“朕只願國家安定,百姓有所可依,至于其他,朕要做個昏君”下巴上的手又将其擡高幾分,魏銘啓揚起眉毛問道:“世子可想好了?”
“想好了”明亮帶着水氣的眼緊緊盯着他的臉:“我只願天下再無戰事,我烏土納五萬精兵解甲歸田,從此海清河晏,至于其他,臣要做個庸臣”。
彎如娥眉的眼對上笑意盈盈的眼,那夜月光如水,将一雙人影映在光滑潔淨的牆面上,是誰輕輕擁着誰,又是誰慢慢親吻上誰的唇,纖長的十指緊緊相扣,纏繞在一起的發絲分不清你我。
果然啊,有些人一旦相連,便再也分不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這篇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兩個人
但更喜歡的還是陸淩和殿子期美人的故事~~
下一篇是他倆~大家下一篇見啦~~
還是完整版的連接雙手奉上~~
謝謝大家~撒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