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春時分,一雙燕子南歸,叽叽喳喳在幺兒房梁下面做了窩,剛出生的小燕子整天長個嘴嗷嗷待哺,有時候吵的魏銘啓睡不着覺,“明天我就吃烤乳燕!”
“你怎麽什麽都想吃”幺兒嗤笑“天天和你同榻而眠,真怕你哪天把我也吃了”
身側那人一只手攬過幺兒的腰擁入懷中,将臉埋在對方頸窩,星星點點般的唇在他光潔的脖頸上來回游走,呼着熱氣小聲說“總有一天,我要吃了你!”
春雨如絲,仿佛着榻上溫柔呢喃的人一般,纏纏綿綿下個不停,幺兒從小身體孱弱,久雨不晴便開始隐隐有些發熱,趕巧這幾日魏銘啓他們都沒來,又覺得四下無聊,便整日躺在床上神思倦怠。
一夜,外面淅淅瀝瀝的雨下了整整幾天,幺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身上關節都隐隐酸痛,大約是又發熱了,起身想給自己倒杯水,便沒有點燈,忽而聽得門被人推開,熟悉的腳步聲漸進
“銘啓?是你嗎?”朝着黑暗中喚了一聲。
沒聽到那人回應,忽覺得唇上一涼,身軀被雙手緊緊的摟住,貼上對方炙熱的胸膛,心跳如擂鼓一般,一陣驚訝幺兒整個人僵在原地,那人的舌便趁虛而入,在口中一陣翻江倒海,忽反應過來,手中的茶杯應聲倒地,茶水淋漓,雙手猛的想推開,卻聽見那人溫柔一喚:“我的幺兒,我來看你了……”
“……胡鬧”半天才擠出這麽一詞。
點上燈那人俊朗的臉龐立刻勾勒出來,卻發絲飄忽,全身濕透,滿頭大汗,一身風塵仆仆。
“你這是怎麽了?”放下燈趕緊去拉那人的手,袖口全濕,一手冰涼“手怎麽涼成這樣?”
“不礙事”魏銘啓一臉笑意盈盈,從懷裏拿出一包藥放在桌上“京城千草行的草藥,我看你之前吃的都不見好,試試這個”
眉心不由的一皺,心間一暖,就為了送敷藥嗎?
“快坐下”趕忙拉他坐下,魏銘啓自覺的從桌上拿起一杯茶一飲而下,随即說“坐不得,要走了,我還有事”
“怎麽這樣急?這深更半夜的。”
“嗯,今天開了藥本來想過兩天給你送來,可我見這雨總也不停,想着你一下雨身子就發熱”說着手探上幺兒額頭,觸手一片滾燙“看,果然就發熱了,還好我送的及時”放下茶杯“我得走了,一天兩次,三碗煎一碗,飯後吃,別傷着胃”臨走時扭頭囑咐,打開門一腳剛邁出去,“哦對了”又突然回來,猝不及防的在幺兒唇上又蜻蜓點水一下,瞬間那人在一片燭火下一臉緋紅“真好看”
京城裏的纨绔子弟大多都這樣會讨人歡心,情場老手嘴甜得像吃了蜜餞一般,扭頭卻看到桌子上的藥,藥繩上還滴答着雨水,藥包卻被保護的很好,沒有染上一絲雨水,那人卻如落湯雞一般全身上下濕了個遍,月光徐徐,夜雨淋漓,不知道哪裏傳來一首小曲:
枝袅一痕雪在,葉藏幾豆春濃。玉奴最晚嫁東風,來結梨花幽夢。
心頭一陣暖意緩緩升起。
第二日幺兒吃了藥,果然好了大半,許久不出門了,便少有的走到樓下逛逛,梨娘正抱着一把琵琶溫婉妖嬈的唱着曲,眉宇紛飛,妩媚萬千。
“這幾日他總來”老鸨晃着肥胖的腰身繞到幺兒背後。
老鸨曾經也是風靡一時的美人,澤城裏誰不知道她秋月兒的名號,多少王親貴胄為了一睹芳容一擲千金,一曲《臨江仙》唱的人肝腸寸斷,一舞廣袖直舞的人傾國傾城,只是歲月催人老,現在站在這只能一臉堆笑的寒暄,當年的風華風光早已被人遺忘在歲月的長河裏,為了幾兩白銀,一定黃金,搔首弄姿也換不來一句鬓邊私語,經歷過浮世繁華,又經歷過人間冷暖的人總是更懂得人心。
“何不贖了身跟他一起走?”老鸨扇着軟絲團扇輕聲問。
“還不至于”幺兒淺笑道。
“那人喜歡你,看過千千萬萬的男人,我的眼睛最毒,看不錯的”
“是嗎?”淺淺的笑,這世道太複雜,躲在這春風樓裏格外清靜,從前只當這裏的人多是風流場上的逢場作戲,從未想過也會有人将真心扔進這風月場所。
盛春來臨之時,魏銘啓又來了。
帶了一壺好酒,說是要和梨娘獨戰到天明,結果兩人沒喝幾杯,就聽見老鸨在下面喊她“梨娘,你家黃公子來尋你啦!”
一項喝起酒來六親不認的人,倏得放下酒杯整頓發釵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這是她之前提到過的那個人嗎?”魏銘啓問。
“是”
“難怪……”
“難怪什麽?”原來京城裏的纨绔子弟也有一顆細微的心,原來青樓裏的女子也不都是為了錢財,原來嘴上說得最愛黃金白銀的風塵女子也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犯一回傻。
月明星稀,春意盎然,窗外那顆梨樹開花了,花團錦簇瑩瑩開滿了一樹,微風飄過,一陣陣香甜随窗而入,床帳中兩人緊緊相擁,魏銘啓用臉頰磨蹭幺兒墨一般的發絲,唇在耳邊随呼吸呼着溫熱的氣息,恬靜怡然,神思安逸。
忽而窗外傳來幾聲貓叫,大抵是到了春天,尋覓伴侶的貓兒叫聲越發□□,聲聲入耳,撕心裂肺。
“幺兒……”
“嗯?”
“你聽,貓在叫什麽呢?”床上那人使壞的問。
“……不知道”幺兒知道他故事犯壞,便紅着臉不答他。
誰知貓兒的叫聲還未停歇,隔壁梨娘的房間裏卻傳來她與那黃公子翻江倒海,颠倒乾坤的呻/吟。窗外,隔壁,聲聲此起彼伏。
“幺兒……”
“……”
“你聽,隔壁在幹什麽呢?”
“……”
房間內一片寂靜,更顯得那聲音格外清晰,身側那人伸出手撐住身體從上而下仔細看身下的人,一雙墨色的眼睛,總喜歡彎成新月一般的弧度,就好像窗外的月一般明亮柔和,淺灰色的月光揮灑在身上,淡粉色的唇嬌嫩欲滴,就像梨樹上剛開出的花骨朵。
“幺兒……你喜歡我嗎?”
幺兒輕聲一笑,微微皺起眉頭問“你知道你在哪嗎?”
“春風樓”
“你問一個春風樓裏的小倌喜不喜歡你,你道你能得到什麽出奇的答案?”
“我問的不是春風樓裏的小倌,我問得是我的幺兒”
我的幺兒,這幾個字狠狠咬下去,春風樓裏只要有錢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這些都不是魏銘啓想要的,他只想要身下的這個人,這個被他自己貼上只屬于自己标簽的人,我的幺兒……
“我喜歡你,幺兒,從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喜歡,你的眉眼,你的話,你的一舉一動,都那麽好看……”
“就……只是好看嗎?”春風樓可從不缺好看之人。
“還有你清冷的性子,你的孤單,你的心思,我想陪着你,哪怕什麽都不做,就坐在你旁邊”
“我看你是在京城得意管了,別人都是巴結着你,你才會喜歡我這種冷淡的性子吧”
“不是!才不是呢!”着急的又将身子撐高幾分,從上而下盯着那張白皙的臉。
“幺兒,你怎麽從不問我是做什麽的呢?”
“你不願說,我又何必問”
“我的幺兒啊……”俯下身來将臉埋在他脖頸間,肆意擦磨,呼出的熱氣在頸間游走,那人卻又故意将唇似親非親的觸碰他的皮膚,偶爾伸出舌尖輕輕一鈎,直弄的身下的人又麻又癢,心跳如雷。
窗外和一牆之隔情/欲聲四起,将小小一間屋子包圍,月光迷離,身下的人呼吸緊促,眼神飄忽,泛起氤氲水氣。
擡高身體去問他“我的幺兒啊……你待我是你什麽人?”
“……朋友”
那人彎下腰,在身下那人唇上一嘬,舌尖有意無意劃過他嘴唇。
“你待我是你什麽人?”
“……知己”
那人又彎下腰,将他整片唇盡數含下,另一只手在鎖骨邊輕柔徘徊。
“你待我是你什麽人?”
“……魏銘啓”
再次彎下腰,舌翹開對方皓齒,去鈎對方的舌,纖長的手指慢慢下滑,感覺到身下的人一陣慌亂,擡頭又問。
“你待我是你什麽人?”仿佛定要嘶磨至對方吐露心聲,否則便不依不饒。
“……”
“嗯?”
“……我的……魏銘啓……”學着對方的口氣,輕聲說。
再次含上對方的唇……
--------這裏和諧一波———————
一樹爬牆虎從牆角一直蜿蜒迤逦而上,半明半暗的月光遮不住春風樓一寸小窗裏的兩個人,許多年以後,幺兒再也沒有住過這麽靜雅幹淨的小屋了,以至于那一年,那一天,在那個春意盎然的夜晚,魏銘啓趴在幺兒耳邊用微不可即的聲音說,對不起,卻被情到濃時的欲望忽略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鞠躬~
和諧的部分最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