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平底鍋
侯岳背着雙肩包,雙手揣在袋鼠口袋裏,五分大褲衩,這次長記性沒穿白鞋,穿了雙牛仔布鞋。
嚴格按照東經120度,北緯36度找到的城市,是一個縣級市,距離青市不遠,叫平城。
侯岳回頭看了一眼不怎麽威武的火車站,心理隐隐激動,有種馬上要上演鄉村愛情的興奮在血液裏鼓動。
只是……這個人,他要去哪裏找?
“小夥兒,打車嗎?五塊錢,從東頭拉到西頭……”
“敞篷跑來一輛,小夥兒!”
侯岳一驚,趕緊順着聲源尋覓敞篷跑,這個不怎麽威武的縣城,還有敞篷跑?!
一位熱的臉紅撲撲的大姨,看見侯岳回頭瞅,一把拽住人就往自己停放“敞篷跑”的那邊兒拉,邊拽邊推銷:“咱的敞篷跑特伯涼快,特伯快,看大姨這雙腳,唉!你就能看出來,看看!看看!”
侯岳被熱情的大姨拽的橫着走,看見大姨嘴裏的“敞篷跑”,下巴差點掉地上。
平城特産“敞篷跑”俗稱倒騎驢,就是三輪板車,轱辘上面是鐵架子,架子上面鋪着木板,稍微豪華點的“敞篷跑”木板上面會給來塊大紅或者大綠的唐絨墊子,更豪華的,簡直能閃瞎外來人的狗眼。
侯老板的狗眼此時已經瞎了,木板上棗紅色的絨墊子,跟燒熱的烙鐵似的,大暑天屁股本來就熱乎乎的,一碰到墊子,用不了一分鐘,屁股翻面撒點孜然辣椒面就能直接撸串。
他擡手扒拉一下頭頂上不停搖晃的穗穗,紅中帶黃,喜慶之餘很是歡呼雀躍。頭頂四方鐵杆上挂了一圈,完全不遮陽,純粹是為了豪,拉仇恨玩兒。
“大姨,市中心離火車站有多遠?”侯岳的牛舔卷毛随着倒騎驢颠簸,很有規律的迎風飄揚,左搖右擺,跟他頭頂紅黃穗穗遙相呼應似的,比着誰更浪。
正吭哧吭哧專心關注路況,騎“敞篷跑”的大姨面上一驚,手剎是一根很粗大鐵棍,大姨熟練伸手一拉,兩鞋底擦着地面,完全是手剎腳剎一起上,喘着熱氣說:“娃呀!火車站就是縣城中心,你這娃到底要去哪兒?”
侯岳無語加無奈,原來自己已經去過市中心,不對,是縣中心。
他呲牙一笑,眼見大姨的汗珠子從濃密的頭發裏滾出來,他拿出錢包掏錢:“大姨多少錢?我來玩的,到這吧,我自己溜達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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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攥着袖子,摸了把汗珠子說:“給兩塊吧,俺們這兒,從東頭拉倒西頭才五塊,我這給你蹬了好幾腳了,給兩塊中了。”
侯岳麻利翻錢,沒零錢,遞了張五塊的給大姨,大姨推回去說:“算了算了,別耽誤工夫了,走吧,錢放好,別讓人摸了去。”
侯岳面漏尴尬,他很少遇見這樣的事兒,想了想說:“要不您給我送到酒店吧?”
大姨樂了,問:“旅館是吧,上來,得往回騎,也在火車站那塊兒,這是縣城,可沒什麽酒店。”
侯岳心裏又好奇又忐忑,地方小,好找人,可是地方小,他想要的自然都沒有。
旅館是個招待所,侯岳邊辦入住邊問:“今天,有沒有一個叫劉五辦入住?”
前臺服務員是個小姑娘,擡眼看侯岳,沒見過長這麽洋氣這麽帥的人,腼腆的按規矩回了句:“客人的信息我們……”
侯岳說完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趕緊說:“知道知道!那有沒有一個跟我這麽大的男生入住,長的挺漂,挺帥的,……是我朋友,我們約着一起過來玩,但是半路上就聯系不到人了,約在你家見面,美女你給查查。”
侯岳這張臉實在是老少皆宜,誠心讨好誰,男女都招架不住。
前臺小姑娘笑的腼腆,卻沒那麽生疏了,很負責人的告訴侯岳:“沒有,縣城裏我家招待所最好,一直就我一個人在前臺,晚上我們不接待入住的,這幾天來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跟你這麽大的,這一周也就你一個,前天有一對兒,看樣子十六七……”小姑娘被侯岳這張臉哄的,一個不小心,把自己家這一周的入住客戶信息都給賣了。
侯岳心一點點沉下去,進屋坐在床尾,也沒心情打量自己住的屋子。
他憑空猜想的軌跡,捕捉不到劉五一丁點的痕跡。
他想,也許這個時候,劉五弄不好已經離開這裏了。
手機上依舊只有那一條信息,侯岳思量再三,信息內容複制黏貼又發了回去。
【120°E/36°N】
發完又後悔,他憑什麽認為劉五希望他來?
半上午那會兒左佑還說他煩人,或許他煩人是事實呢?
他從來沒這麽不自信過,也沒來沒因為一件事這麽游移不定過。
自尊和欲望,也許真的不能并存,他想。
平城要比津市溫度高上五六度,空調沒開的狀态,一件不足10平米的大床房,在傍晚五六點正直西曬的時候,悶熱潮濕的像一間桑拿房。
這會兒來一條毛巾,一塊香皂,侯岳覺得自己就能洗個澡。
欲望戰勝自尊,他起身抓起雙肩包甩到背上,拔下門上的鑰匙帶上門。
他要用腳量過每一個留下經緯度的城市。
“出去呀!”前臺小姑娘笑着跟侯岳打招呼。
侯岳送上微笑,胳膊支在前臺問:“這兒有夜市嗎?”
小姑娘手指帶拐彎的指了個方向:“出門左拐,不算夜市,我們這兒有一條濰河,沿河有擺地攤的,不過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都是些五金和生活用品。”
侯岳沖姑娘打了個響指,道了聲謝出了門。
他的所有感官神經都不在欣賞這個陌生的縣城上,從出了火車站開始,侯岳開始在人群中尋着熟悉的身形,背影。
雙眼像是射線一樣掃過街上所有直立行走的男性,三分像就會惹得他多看上兩眼,五分相似的人他目前還沒遇見。
“哎!”侯岳只顧掃射人,出了門沒走幾步就被迎面走來兩人撞了一下。
男人身材過于寬闊粗壯,給侯岳撞了一個踉跄,伸手扶了一下侯岳,說:“抱歉!”
侯岳一呲牙,肩頭還挺疼,他轉頭看人,兩個男人已經擦身走了過去。背影看過去,活像是複制的兩個身形,他扭頭繼續往夜市走。
兩個複制的男人伸手從路邊招來一輛車,并非出租車,是一輛縣城少有的私家車。
兩人開車門的同時,司機問:“辦妥了?”
一個男人點頭,另一個男人掏手機打電話:“老大,二四五老板來平城了。”
張鈞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聲音很大:“看清了!”
“是他,咱們之前去二四五,我見過,不會認錯。”
張鈞想了很久才開口:“……告訴劉五,讓平城地頭兒看住人,你們仨撤!”
張鈞說不想整侯岳是假的,畢竟曾經栽在一個19歲的小孩兒手裏,對他來說可謂是污點。只是礙于劉仙兒和候添錦,他一直裝孫子,做小伏低。
可是另一方面,他要感謝侯岳,因為他招惹了侯岳,劉仙兒也好,候添錦也好,正在圍追堵截錢九和李國棟的去路。
“愛恨交織”的情況下,現在人主動出了津市,還送到了劉五面前。
窮鄉僻壤,這場面他樂得見到。
侯岳裝模作樣的從地攤上拿起一口平頂鍋,老板打眼一看就知道眼前這個二愣子是外地人,笑眯眯的忽悠人:“小夥子,好眼力,這可是俺們平城特産——平城平底鍋,我跟你說你們大城市絕對見不着這麽好的東西,看這鍋底平不平,看這弧度美不美……”
侯岳聽的牙疼,咧着嘴跟老板互相傷害:“叔,你們平城是不是還有一個特産叫敞篷跑?”
老板一拍大腿根,忽悠人不帶打草稿的豎起大拇指:“小夥子識貨,來俺們平城,不坐一回敞篷跑,那都白活了!行了,你這輩子圓滿了!”
侯岳嘆了口氣:“叔,您擺個攤真是虧了您這口才了。”
老板嘿嘿一笑,一口大黃牙,拽了個塑料袋子就要給侯岳裝起來那口平頂鍋。
侯岳拽着鍋把:“诶?叔,我還沒說買呢?”
老板:“不買你看我鍋半天!”
侯岳提着鍋在手裏轉了鍋把玩兒,花活耍的賊溜,“不是,您這鍋是黃花大閨女麽?還不能看不能摸了?”
老板往馬紮上一坐,食指沖天一指:“還真說對了!平城特産——特伯平的平底鍋,要不要吧?”
侯岳被老板逗樂了,他拿鍋純粹是為了裝逼,因為他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他,從縣城東頭到西頭,從南到北,縣城裏逛了三個多小時,再發現不了有人跟蹤他,他也太菜了。
通過鍋底反光看人這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個坑帥哥的電影上看過,他反正沒從平城特産——平底鍋上看見後面的人。
“叔,你這鍋結不結實?”不炒菜,打架總行了吧!再跟着,一平底鍋拍飛丫的!
老板一聽二愣子侯岳松口,大黃牙一呲站了起來,扯開袋子又要裝鍋,“結實,結實,沒見動畫片裏的紅太狼呼他老公麽?都是從我這兒進的鍋,特伯結實,不信你回家試試去!”
侯岳心想,他現在賊想呼他老……媳婦!掏錢付賬,20元買了一口平頂鍋,還是平城特産。
從頭帥到腳,帥的沒朋友的猴哥,落入凡間沒了金箍棒,不顧形象的拎着一口平底鍋招搖過市。
這畫面,簡直迷倒濰河邊萬千少女的心!
過了十點,街道上人少車更少,連敞篷跑都下班了。
這種情況下,身後跟着他的人越來越無處可藏。
侯岳祈禱身後的人是劉五。
可是又怕是劉五,他不知道見了面該說點什麽。
“你好!好巧!”窮鄉僻壤巧你二大爺!
“我來找你了……”太他媽少女心了!
侯岳一邊思考一邊往招待所走,完全不考慮自己迷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二次從同一條路經過的時候,終于後知後覺的醒過了神兒。
正當他站在熟悉的地點,思考怎麽走的時候,忽然被捂住了嘴,整個人被大力向後拖拽。
“唔……%¥#@&”侯岳當機立斷甩出平底鍋。
可當他看見捂着自己的手布滿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傷痕的時候,從上往下兜頭平拍下的平底鍋在手中換了個方向。
“嗯!靠!”被平底鍋鍋邊兒劈中肩頭的人,痛哼了一聲。
侯岳被拖拽近烏漆嘛黑的胡同裏,胡同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是也只夠看見物體的輪廓。
攬着他腰的手和捂着他嘴的手同時松勁兒的空檔,剛落下的平底鍋,掄起來又砸在身後的人大腿上。
“啊!有完沒完了!”
“會不會打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晚的已經沒信譽可言了,對吧!
ε=(?ο`*)))唉
最近真的沒空摸魚,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