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吸引
剛安好的半腰門,“吱喲”一聲,沒上潤|滑油的折頁發出讓人牙酸的響聲。
侯岳坐在兩米高镂空的唱臺上,沖進來的左佑招手。
“诶呦!送外賣來了。”
左佑拎着一大包小食和兩杯咖啡,兩袋東西放在侯岳腳下,一手撐着臺面躍上了唱臺,掃了一圈酒吧,問:“完工了嗎?”
侯岳一指二樓最裏面一間屋子:“那是我的新窩,得初五才能完工。”
唱臺上落了一層灰和木屑,鋪了張報紙在地上,兩人席地而坐,咖啡,章魚小丸子,炸雞,魚柳,鱿魚脆,……外帶一瓶黑胡椒。
侯岳拿起黑胡椒一臉無語的看着左佑:“你吃這東西,是不是就跟吸|粉一樣,戒不了了?”
左佑拿走自己的黑胡椒放鼻子底下嗅了嗅,一臉陶醉的說:“為它生,為它死,為它消得人憔悴。”
侯岳晃肩頭撞了左佑一下,罵:“卧槽!求你閉嘴!一瓶黑胡椒,不知道以為你他媽拿的黑絲!”
左佑嘴角一抽,黑胡椒撒手撇在報紙上。
侯岳拿眼角斜他,問:“你在麥當勞幹到什麽時候?”
“開學,開學以後争取繼續……”
侯岳擡手打斷他:“別繼續,我招人,你來,來我這兒。”
左佑後撤上身看他:“我不會呀!什麽酒還是什麽,額……反正酒吧這些我不太懂,而且我感覺挺高深莫測,你要是奔着黃攤去的,那我就敢試試。”
侯岳用手肘搗在他側腰上:“去你二大爺的!我他媽奔着當富一代去的,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才是爺的……”
左佑頻頻點頭:“發家致富你得養豬種樹,走上人生巅峰你得迎娶白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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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岳讓他一通瞎接話茬接的無話可說,氣哼哼的問:“來不來?”
左佑點頭說:“有其他工作選項嗎?”
侯岳頗有點驚奇:“你還會什麽?”
左佑很篤定的說:“唱歌,這個行嗎?”
侯岳驚喜的瞪大眼睛:“必須行呀!走走走!”
左佑被他提溜起身,問:“上哪兒去?”
侯岳把吃的一股腦又塞回袋子裏,咖啡也沒忘了拿:“去KTV,上次送周孟走,你丫一首歌都沒唱吧?我反正是讓他們鬼哭狼嚎一通喊給整忘了,咱倆去唱歌,走!”
小侯老板帶着新應征上崗的駐唱歌手左佑,去了大學城的KTV。
左佑見車子往大學城開,問:“市裏随便找一家不行嗎?幹嘛非去大學城,挺遠的。”
侯岳心理盤算着事兒,但是不好明說,只能胡扯:“去習慣了,別家看着別扭。”
左佑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
臨近晚飯時間,路上左佑點了外賣,地址直接填了KTV的,等兩人到的時候,四十分鐘送達的外面也剛到。
拎着外賣加上一堆小食,兩人開了零點之前的場,進了包房侯岳開吃,左佑開唱,唱累了,換侯岳嚎。
侯岳揣着不為人知的小心思跟左佑唱了兩個多小時,過了晚飯時間,就到了KTV黃金時間段。
促銷員是不是開始上班了?
一兩首歌後,侯岳在心理認同了左佑的自薦。
他從上高一開始就被劉弘帶着出入各種酒吧,唱的好的駐唱他見過,但是那種撐大場子級別的駐唱,不是他需要的,他的清吧有左佑這種級別的足夠了。
這簡直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驚喜!
完成一項,侯岳開始心心念念下一項,他跟左佑說了自己去衛生間,出了包廂門徑直去了KTV超市。
超市前的啤酒促銷地堆換了樣子,從發射升空的衛星,變成了破水前行的航母。
侯岳遠遠的走過去,離促銷展臺越近心理竟然生出了忐忑。
大年初一的KTV,異常火爆。
侯岳先是覺得那個‘大衆臉’促銷員沒看見他,才發現KTV裏人滿為患。而且有不少人圍着‘大衆臉’,雖然那人戴着口罩。
侯岳還是僅憑下垂的眉眼,就能認出他。
超市裏溜達了一圈,其實他和左佑買的吃的喝的足夠多,實在沒什麽額外要買的。漫無目的轉了兩圈後,侯岳停在幹脆面貨架前。
奸商!
幹脆面竟然比放假那會兒貴五毛!
“送你一袋。”
侯岳聽見聲音,先狠狠咬了下後槽牙,下颌骨的肌肉咬的都現了型,才假裝若無其事的,慢悠悠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劉五帶着口罩,從一群沒事也上來聊兩句的大姐大妹子中擡頭時,正好看見侯岳走進超市的背影。
侯岳擡手,食指指腹從眉頭劃到眉尾,又痞又賤的一勾唇說:“對不起,今兒不想吃。”
劉五的目光從侯岳額強随意搭着的卷發上,移到那只修長的手指上,随後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幹脆面上。
侯岳正對貨架站着,劉五面對侯岳側身,他伸胳膊,直接從侯岳面前拿走兩包幹脆面。
“給,再拍出來一張‘再來一包’。”
侯岳擡手捂住被人強橫按在胸前的幹脆面。
他只穿了一件衛衣,不太硬但很脆的面餅,隔着一層袋子和一層衣料硌着他的左胸,不當不正,正好按那兒了。
他突然覺得這動作像調戲!
耳根不自覺的紅了,心髒“咚咚咚”猛跳三下。
劉五沒覺得自己調戲了這位內心戲豐富的牛舔卷,他只希望自己也能很幸運的拍出一個‘再來一包’,這樣他和姚旺就可以每人有一袋幹脆面嚼着玩了。
他猜姚旺沒吃過這種‘垃圾食品’,說不定這包幹脆面在姚旺看來還是新年大餐。
他也沒吃過,上學時候看見很多人都吃,但是他不被允許,不允許做這個,不允許做那個,不允許……不允許……他活在很多很多的不允許中很多年。
“砰!”
男生開幹脆面的方式,好像從來都這麽粗暴,不是一巴掌排爆,就是一拳砸開,很少有慢條斯理沿膠縫撕開的。
侯岳在那一聲響裏,回了神兒,趕緊抓了抓不正常的耳朵,腮肉竟然起了雞皮疙瘩!
真他媽病的不輕!
他保持着一手捂住左胸口的幹脆面,兩只眼盯着那雙眉眼在面袋子,面餅間晃。
劉五有點失望的擡眼皮瞅了一眼侯岳,口罩下的嘴唇動了動,話又咽了回去。他隔空拿手指點了一下侯岳抱着的幹脆面,意思是“開呀!”
侯岳低頭淺笑,兩手一合,“砰!”袋子被拍開,他看也沒看袋子裏,伸胳膊遞到劉五面前,看劉五不接,又颠了颠碎成渣的面說:“接着!”
劉五聽出了接聖旨的意思,接過幹脆面,見侯岳的手還沒收回去,試探着把自己手裏那包給了他。
侯岳一把抓過面,轉身走了,走回去的每一腳都跟踩不到實處是的。
他很久前就知道,家裏人對他有多慣着又有多寵着,這些行為,或多或少,給了他無所畏懼的底氣。
以至于初中夢見男體育老師遺精,都沒讓他害怕幾天,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自己是什麽樣的人。
這些年他遇見的人,能達到他審美要求的,卻達不到他的性吸引要求,相反能達到性吸引要求的,……他特麽又不能指着這輩子把人家臉蒙上過日子。
所以,簡直是上下求索而不得之!
KTV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他此刻因為克制而顯得僵硬的臉部肌肉。深一腳淺一腳,又迷了路,還好找到了衛生間。
隔間門一關,侯岳背靠門扇,開始深呼吸。
剛才被|幹脆面碰到的左半邊胸口,……硬了,他扯了扯摩擦在上面的衛衣。
很好,這個人成功的吸引了他!
全方位的吸引了他,從內心到眼球。
即達到他的審美要求,也他媽成功的達到了性吸引。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侯岳才把自己從特意放縱的情緒裏拉回來。
“喂!……咳!”侯岳開口後發覺嗓子發緊,于是又咳了一聲
左佑有些遲疑的問:“……你,你幹嘛呢?”
拉開隔間門出來,侯岳煩躁的扒拉了兩下頭發,說:“撒尿!”
“走了,同事找我代班。”
兩人從KTV出來還不到10點。
車子停在麥當勞,左佑下車,侯岳一個人回了酒吧。
他需要時間靜下來,認真想想這件事,那個人。
劉五時不時摸一下兜裏的卡片,他不信邪,可是不信又不知道怎麽解釋。
這個人真是個天大的意外,意外……驚喜?
幹脆面塞給他時,那種篤定的神情,一句話不說離開的背影,潇灑自信的讓人牙根癢。
也許生長生存環境所致,劉五對所有未知的事情,人和環境都有抵觸,警惕情緒。
所以,他拿什麽賭這個人是安全的?他在自掘墳墓嗎?
庫房裏,姚旺坐在第二排瓶酒箱上,每進來一個取貨的工作人員,他都會渾身一緊,雙眼盯着人進來,盯着人搬貨離開。
仿佛一頭随手準備上去撕咬的野狗崽子。
劉五推開庫房厚重的門,一進來就對上姚旺那雙犀利的眼睛,他眉頭一皺說:“是我。”
姚旺從摞成兩層的啤酒階梯上跳下來,跑到劉五面前又來了個急剎。
劉五擡手按住他腦袋問:“餓嗎?”說着遞給他一包沒拆開的幹脆面。
姚旺接過來幹脆面,看了一眼,往棉襖裏一塞,試探着去抓劉五的手,說:“哥,這裏總來人,他們搬來搬去的,我幫你搬東西吧?”
劉五跟他并排坐在啤酒箱上,庫房溫度不高,15°左右,他抓了一把被牛舔卷拍碎的面渣,像濾沙子一樣,從拳縫裏濾進嘴裏。
姚旺也拿出幹脆面,顫着手指撕開袋子。
劉五看他一眼,語氣有些嚴厲的說:“跟我說實話,你身上哪裏不舒服,……哪兒疼?”
姚旺專心的拆袋子,好像沒聽見一樣,吃了一口面,扭頭看劉五笑的燦爛:“哥,我弟肯定喜歡吃這個面,很貴吧?”
劉五不說話看着他,姚旺收起燦爛的笑說:“哥,沒事兒,以前也挨過揍,再花你的錢,就算你把我賣了都得虧本。”
劉五被氣笑了,扒拉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你懂的還不少,還知道虧本,知道我會虧本就給我賺回來。”
姚旺一聽自己能賺錢,來了精神,眼巴巴的看着劉五問:“行!哥!你讓我幹什麽都行!”
劉五聽他這麽說話,更氣,來了句:“讓你去死你也幹?”
姚旺一驚:“……幹!”
劉五把面放在啤酒箱上,兩手按着他瘦窄的肩說:“我最後說一遍,你如果聽不懂,就給我滾,以後都別出現我面前,……沒人能讓你去死,也沒人有權利賣了你,自輕自賤的後果知道會怎樣嗎?”
姚旺眼裏很快積了淚,倔強的拿袖子一抹:“我會成為窯村人。”
劉五拍了拍他,沒抱,兩個人的境遇差不多,誰也別想安慰誰。
“哥,你還管我嗎?”
“嗯。”
“哥,咱們以後都睡這兒嗎?”
“不是。”
“哥,我就是肚子有點疼,其它地方都好好的。”
幹脆面吃光,袋子底留了一層調味料,劉五看着那層調味料,想了很久說:“知道了,……姚旺,我不會在津市待很久,說不定是明天,說不定是哪天,我就走了,但是我答應管你,就一定會管你,你沒親戚,那你願意去福利院嗎?”
姚旺眼神不安,四處掃,就是不看劉五,過了會兒說:“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不行嗎?”
劉五仰頭呼出一口氣:“跟着我太危險,別把我想成好人,……我還不如七瘸子,呵呵!”
姚旺皺着臉看劉五,劉五是唯一一個肯幫他的人,幫他攆走七瘸子,幫他喂過他弟弟,最後幫他花錢葬了他弟弟,現在又為了幫他躲債,帶着他工作,他嘴巴張張合合就是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問:“那你幹過什麽壞事?比七瘸子還畜生不如?”
劉五嘴角的笑很冷,他羅列了一下自己做的壞事,一樁樁一件件的開始往外抖。
“我住店,吃飯,買東西,很多時候都不給錢。”半夜爬起來就跑,正吃着飯扔下筷子就跑,正買着東西拿起來就跑,比比皆是。
姚旺嘿嘿傻笑:“我也是,七瘸子的保護費我從來不給。”
“每到一個地方,倒賣東西,從來都是假的當真的賣。”從來不是代購進口食品,不是商場剪标正品,不是正版光碟圖書。
姚旺:“這點,像老不死,我跟着他賣過搖|頭|丸還有一種什麽,興奮藥,好像是。”
劉五的笑漸漸變的無奈:“被我打折腿的人,扔下車的人,從二樓扔出去的人……,很多很多。”那群天南海北追他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第一波的墳頭草說不好都收了幾茬了。
永遠不要小瞧一個十歲男孩兒對暴力行為的崇拜,很直接很盲目,姚旺仿佛忘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兩只眼睛冒着精光,跪在啤酒箱上,崇拜的看着劉五說:“哥!哥!你真厲害!哇塞!你太厲害了!教我行嗎?”
劉五搓了把臉,聊天的目的終于被姚旺帶跑偏了,他跳下去,指着姚旺說:“別亂跑,困了就在啤酒箱上睡,我下班帶你去吃早點,洗個澡。”
姚旺因為自己能被帶出去‘吃早點’和‘洗個澡’,興奮的一夜沒睡。
現在這種日子,于他,就像枯木逢春。
想起深埋于地下的弟弟,流一會兒淚,想起答應管他的劉五,又笑上一會兒。
清晨六點,冬日的城市還未蘇醒。
劉五牽着被軍大衣裹的只留了兩只眼的姚旺,穿過津市大學校園,向學校後身走去。
留在他們身後,一輛黑車,遠遠的跟着,見人進了大學校園,車子一個急剎停在路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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