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rei】
（Sara side）
上午的課就這麽過去，等到了中午自習課一結束，我的桌子就被一個人敲了敲，擡頭，正對上艾倫那雙略顯興奮的綠眸。
他微微抿了抿唇，對我說道：“薩拉，走吧。”
他的聲音在開始喧鬧起來的教室裏不算大，我也聽清楚了，只不過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下午的天文演講，點點頭算作回應。
我收拾收拾東西，就起身跟着艾倫一起走出了教室。
“嘿！”邁克爾從後面追上我們，他嚼着一粒口香糖，一邊走一邊抱怨。“去體育館也不叫上我，你們這算是朋友嗎。”
“你又不對宇航天文感興趣，幹什麽叫你。”艾倫在一邊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我覺得他一點也沒有考慮過這話說出來是否合适。
好在邁克爾天生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艾倫相處了這麽多年大概也早就明白了他的說話方式，所以也不在意，往他肩膀上一拍。“嘿夥計！我課上好心好意地跟你說了那麽多秘辛，你就這麽回報我的？”
艾倫一胳膊把邁克爾的手打下去，聲音變得有些不自然。“誰稀罕你說的那些東西啊！”
我偷眼瞧過去，發現他的耳根泛着粉嫩的紅色，不由得微微抿唇一笑。
我之前還覺得我們三人走得夠早了，到了體育館才發現是錯覺，現場已經人山人海，扛着攝像機的記者和在寬敞的館內布置最後一點裝潢的老師和同學，還有一個個湧動的人頭讓我一瞬間誤以為來到了唐城。
“哇。”艾倫低低地驚嘆了一聲，環顧四周。“人可真多……”
“是啊……”我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我是說，我一直以為很少有青少年對天文學感興趣……”
“親愛的薩拉·艾倫的公主殿下·威爾遜小姐我靠——”邁克爾在一旁捂住肚子，艾倫剛剛給他在那裏來了一肘。不過他仍然是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對枯燥的天文學感興趣，但是——對于美麗的星空和Melans歷史上第一個太空漫步的航天員，大家還是很感興趣的。尤其是我，在前三天就已經被親愛的老師拜托了負責場內提問、不要讓氣氛冷掉的班長大人。”
美麗的……星空嗎。
艾倫在一邊輕哼一聲：“對你來說，最後一個才是重點吧。這又不是明星見面會，搞什麽個人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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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威爾遜先生的狂熱粉絲，你有資格說我嗎？”邁克爾怪叫一聲，“也不知道是誰滿大街地搜集威爾遜先生的星空合影照跟自傳的，哦？”
“要你管啊，這可是我将來要從事的職業，我當然要好好了解一下對我國航天歷史有重大貢獻人員的信息了。”艾倫一個皺眉，顯然對邁克爾調笑一般的腔調感到不滿。
“好吧，”邁克爾毫不在意地聳肩，“你說不是就不是吧。不過，也多虧了我們的學校財大氣粗啊。”他環顧四周，發出感慨一般的嘆息。“威爾遜先生他們可剛剛從航天飛船上面下來不過兩個星期，新聞發布會也只是在當天開了一次，校董會居然也能請得動。”
“這有什麽請得動請不動的，不就是一場公益性演講嗎。”艾倫嘀咕，“他們後來肯定是要去其他學校輪流演講的。”
我不禁失笑，這家夥有時還真單純的可以。無論如何，在Melans上他可是國防部部長的獨子啊，這麽多年怎麽活下來的。
邁克爾大概和我想的一樣，因為他嘆了口氣，搭上艾倫的肩膀。“我親愛的Allen Windsor大少爺，你知道Windsor這個姓氏在Melans代表什麽嗎？”
“……我父母的姓氏？”一陣思索之後，艾倫猶豫着給出了這個答案。
我看向邁克爾，發現他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誇張笑容：“不！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清楚，Windsor的作用在軍方如何你應該明白，艾倫！”
“這我當然知道！”艾倫狠狠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搞什麽鬼？大呼小叫的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父親的職位，你想讓我今天就遭到父親政敵的刺殺嗎？！”
咦，看來他知道得很清楚嘛。
不過這也難怪，雖然Melans的科技并沒有發展到星際通航的地步，但是為了确保某些保密項目，生命工程倒是非常發達。凡是在Melans想要獲得生育權的公民，必須在未妊娠之前把精子與卵子交由醫院，等胚胎經由基因改造後方可移植回母體生育。
否則即便是懷了孕，在生下來之前為了防止可能的遺傳病和惡性疾病，也會被政府以違反法律之名強制打掉。而在身份制度完善的Melans，想要避開政府耳目單獨生下未經基因改造的孩子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政府免費提供基因改造技術，基本上所有人也都願意這麽做。
所以在Melans，只要資金足夠雄厚，父母總會讓自己的孩子進行最大幅度的優化改造。我在資料上就得知艾倫從小顯示出不同于常人的智力以及身體素質，這大概就是經過基因部門內部最大改造之後的結果了，在Melans。
只是這家夥平常就一副天真蠢萌的樣子，讓我幾乎忘了他父母是何許人也，怎麽會容忍唯一的兒子基因平淡呢。
在我思索的同時，艾倫和邁克爾的對話仍在繼續。
“那你知道薩拉的父母是什麽職業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了，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那麽，艾倫，我父母的職業是什麽，你清楚嗎？”
“……”
“我父母都是國會的高級議員，艾倫。”邁克爾微笑道，“我們班上，不，或者說這整座學校裏的學生都是非富即貴的。不然你以為憑你這麽重要的身份，你父母怎麽會放心地讓你一個人待在學校裏？你平時出行都有警衛随扈的吧？”
艾倫沒有說話。
“所以，”他攤開手，下了結論。“就是因為這裏學生的不平凡出身，校董會才能請來威爾遜先生他們演講，你沒看周圍到處都是走動的記者嗎？今天可是威爾遜先生他們的第一次對外公開演講。”
“……那又跟我的姓氏有什麽關系。邁克爾，你今天怎麽老是講一些奇怪的話。”艾倫皺眉，對邁克爾此番發表的言論似乎無動于衷。他轉向我，問道：“薩拉，演講快要開始了——你在看什麽？”
“啊？”我擡起頭，連忙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随便看看。”
“……有人發呆會盯着地面看嗎。”
“這是什麽話，當然會有的。”我又重新看了一眼腳下踩着的木質地板，“不過，你們剛剛不是有提到美麗的星空麽，我就下意識地往腳底看了。”
“哈？”艾倫很明顯對我的行為大惑不解，他歪歪頭。“看星空？一般人不都是擡頭往上看的嗎？”
我擡頭看了看玻璃頂罩着的上方，明晃晃的日光從上方直射下來，讓我不由得眯了眼。“但是，仔細想想，我們的腳底下也踩着星空……不是嗎？”
“你是說，”相對于一頭霧水的艾倫，邁克爾的反應明顯快多了，他一挑眉笑道。“穿透了地心和另外一個半球之後？那倒也對，不過這樣的話我也可以說，我人生中有一半的時間都踩着太陽呢。”
“喂喂喂……”艾倫眼角一抽，“不要講冷笑話啊。”
“這個可不是笑話，艾倫。”我突然收斂了笑容，認真地盯着他那一雙翡翠一般的眼眸。“擡頭看到的當然是廣袤的宇宙和無邊的星空，但是……真正存在的，和肉眼所見的……是不一樣的。”
我看着面前少年碧波流轉的眼眸，一時間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艾倫被我突然認真起來的表情唬住，好幾秒後才幹笑着說道：“你在說什麽傻話啊，薩拉。星球發出的光芒經過大氣層的折射，到達地表之後都會相應地移動，當然和真正的景象有所差別啊。”
“诶～”邁克爾捶了一把艾倫後背，“看不出來你這家夥還有這麽學術性的時刻啊，佩服佩服。”
“不要用那種嘲諷的語調說話，這會讓我忍不住想揍你。”
“當着你家薩拉公主的面？——哎喲卧槽！你還真揍啊？！”
“笨蛋！多餘的話就不需要說出來了！”
我看着前方的艾倫惱羞成怒地揍了邁克爾一胳膊肘，邁克爾則是笑嘻嘻地繼續火上澆油，周圍嘈雜的人群和不時閃爍起的鎂光燈，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游離在這整個世界之外。
星空嗎……
我看着腳下因為頂上玻璃罩的緣故而泛着光的地板，光芒一花，就仿佛置身于璀璨斑斓的宇宙星空，呼吸頓時一窒。
……Melans的星空，就在我們的雙腳之下啊，艾倫。
一個半小時的天文宇航演講，艾倫的表現可以說是興奮異常。每當臺上的人提出問題，或是讓大家提問時，他總是第一個舉手，也因此受到了全場最多的關注。我注意到看臺上的坐着的老師和校長先生對艾倫頻頻點頭微笑，看來艾倫的回答和提問水準不錯，連原本負責提問的邁克爾到後來都不舉手了。
“我可不想和旁邊這個天文宇航狂人搶跟偶像面對面的機會，他會殺了我的。”他說道。
因為我的特殊身份，演講結束後我們三人就被批準來到了後臺，去見一見我的父親。此次天文演講的宇航員之一，Melans太空漫步第一人，米勒·威爾遜。
“嗨，米勒。”因為這一次米勒執行的任務比往常的時間要長，我已經将近一個月沒有見到他了，即使是在學校裏相見，也是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
“米勒？”我聽見邁克爾在後面小聲嘀咕，“薩拉跟她父親的關系不好嗎？”
“不是！”艾倫同樣壓低了聲音回答，“威爾遜叔叔和阿姨因為工作需要，常年無法長時間的回家，所以……你知道的。”
“說得沒錯，艾倫。”米勒用他那招牌式的寬厚笑容迎接了艾倫和邁克爾，“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盡到責任，所以才會讓我親愛的小薩拉對我如此生疏。”他大笑着揉了揉我的頭發。
在兩個同學面前被這樣對待，我有些尴尬，偷偷往旁邊挪了一步。
“啊、呃……那個！”艾倫忽然臉紅着支支吾吾了起來，因為激動而變得口齒不清。“您好！威爾遜先生！……您記得我的……名字？”
“是的，當然，我親愛的艾倫先生。”米勒笑着點頭，這令艾倫驚喜交加。“多謝你平時對我家小薩拉的關照，我是說，”他對艾倫眨了眨眼睛，“薩拉在電話裏經常提起你。艾倫，我可以這樣叫你吧？你剛才在場上的表現棒極了，如果你要加入我們航天局，我非常歡迎。”
“非、非常感謝！”艾倫看上去激動得幾乎站立不穩了，他的眼中迸發出明亮的光芒，臉上的潮紅卻反增不減。“威爾遜先生！”
邁克爾在一旁偷笑，“夥計，撐着點，你不能還沒見到岳母就倒下了。”不出所料，他又挨了艾倫一下子。
我暗地裏狠狠瞪了米勒一眼，他這是什麽意思！我跟他對話不講艾倫還能講其他的嗎？難不成還指望我跟他講講天文方面的知識？我對此可是一竅不通。
我們被批準待在後臺的時間很短，所以我只是匆忙地和米勒講了幾句話就算見過了。米勒又上前去跟艾倫邁克爾打了個招呼，還和艾倫交流了幾句關于天文宇航的想法才罷。
艾倫看上去非常受鼓舞，連回答都是大聲喊出來的。
我看在眼裏，好幾次想要說話，又沒有勇氣。
“艾倫。”在我們要離開後臺時，米勒忽然叫住了艾倫。
我回過頭，看到米勒正整理着空軍軍裝的衣領，一邊擡起頭，對艾倫露出一個鼓勵性的笑容。“相信我，你會成為Melans之光的，以及——”
他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來。
但是我看懂了。
那是……
——世界之光。
作者有話要說： 唔……其實，這是個很絕望的故事……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