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女初長成（四）
就這樣我在睿兒的宮裏呆了一整個夏季。睿兒宮裏冬暖夏涼。睿兒喜靜，甚至還有些潔癖。栖梧宮裏每個角落都點着驅趕蚊蠅的熏香，都是用極昂貴的藥材制成。白天我無事便幫睿兒整理堆積的文案和書架上的詩集。睿兒教我如何安年代和收錄的不同地域來整理。我邊整理邊溫習，有不懂的地方就記下，待睿兒回來後去問。睿兒總是放下身邊的一切活兒，仔細耐心地回答我。
睿兒不但熟讀詩書，還通曉軍事。那些治軍之策在睿兒的書架上也是随處可見。我也可随時拿來翻看。
有一次我好奇地問睿兒：“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來博取褒姒一笑，褒姒究竟是在笑誰？是幽王還是諸侯呢？若褒姒料到幽王為此覆國，她還會笑得出嗎？”
睿兒的見解獨到：“若連自己喜愛的女人都不會對自己一笑，那為君者還有什麽趣味呢？若明知此不可為而為之，那便是癫狂。周幽王之癫狂，錯不在褒姒。”
睿兒又娓娓道：“幽王沉于美色，不理國事！導致覆國。古往今來人們都以此借鑒為君者要遠離美色，勤于國政。只是他們都不懂君王的孤單，若沒有那個願生死相伴的人，即使江山再美，又有何意！”
當時我不懂睿兒作為齊國世子肩負的重擔、站在高處的孤單。我懵懵懂懂地安慰睿兒将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國君，不會娶到褒姒這樣邪魅的女子。
睿兒玩笑說：“我要娶的女子定不會似褒姒這樣不會笑的，我若喜歡，那定是對我笑若桃花般的女子。”睿兒又摸摸我的頭：“桃夭，這一天泡在書房裏，都泡出書蟲味了！”
我信以為真，睿兒潔身自好，聞不得一點異味。我害怕身上的味道不好，令他不喜，忙跑到花園裏摘些香味雅致的花兒，伴着冰片和丁香泡澡。
我的腳傷已經完全好了，活蹦亂跳，猶如脫兔，簡直比之前更加精神了。睿兒的宮殿清靜私密，外人不敢打攪。因此也未有人在意我這位小公主的腳傷是否痊愈，是否該移出栖梧宮。而睿兒似乎也不打算把我攆出宮，因此我就順理成章地在睿兒宮裏住下。
夏去秋來。我更愛粘着睿兒。
睿兒雖寵我，有時卻極嚴厲。
有一次小白說臨淄城裏新開了家酒館，便邀我同去品嘗，本來是想跟睿兒招呼一聲再走，只是睿兒忙于前朝之事，我無心叨擾他，便跟小白說好，日落之前得回宮。小白一口答應。
臨淄城繁花似錦，街巷縱橫，闾檐相望，商旅輻湊，酒樓林立，車馬人群，熙熙攘攘。街邊叫賣，各色小吃，更有聆郎滿目的珠翠首飾惹得姑娘家伫足挑選。
小白與我并肩而走，總是惹來一片豔羨。小白生得膚白似玉，是齊國難得的美男子。自然惹得街上那些姑娘們伫足垂涎。我們兩進了一家酒肆，那家酒肆地方不大，上下各兩層，皆放着雕刻精致的紅木八仙桌。拾梯而上，只聞暖香萦繞，樓上隔成一個精致的小間，四面雕梁繪棟、酒香脂濃。
小白掀簾請我入座說：“挑了最好的地兒，讓桃夭嘗嘗鮮！”
小白是宮裏衆兄妹中最難看透的，看似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經，其實心眼最多。就說這頓飯局，小白可是打着主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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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奇珍佳肴都上齊了。等到酒酣耳熱之際，小白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他最近的煩惱，原來小白聽說最近慕容糾拜了一位新師傅，名字叫管宜，這位師傅不僅博學多才而且還善于謀略，又深得君父的信任。小白都已過了弱冠的年歲，君父也沒有給他請個能力過硬的師傅來教導他，只是他看重了朝中的一位士人，名叫鮑叔。卻未得君父之允許。所以小白想鼓動我去向君父說個情，讓鮑叔做他的師傅。
跟小白一起，興致索然，也就喝高了，我一口答應：“二哥勿擔心，桃夭定為你向君父說去！”
酒足飯飽之後，便搖搖晃晃地随着小白出了酒肆。
此刻天已漸暗，大街上的吆喝聲也不似白日那般熱鬧，人群也漸漸散去。卻看到一老翁坐在酒肆門口。那老翁一身落魄，坐在一旁，見我和小白出來，咧嘴呵呵笑。
小白見此人倒有些好奇。便問老翁笑什麽？
那老翁也不搭理自顧自樂呵呵地瞅着我倆。小白不罷休，裝着惱怒的樣子說：“看什麽看，我家二妹也是你該看的嗎？你這個老色鬼還不滾遠點。”
那老翁不懼不怒，反而笑得更猖狂了，笑得嘴裏的酒差點噴出來，濺人一身。
老翁邊笑邊說：“你家二妹？哈哈，你家的這個二妹可了不得，了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