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瓊華包紮幫忙
第二天,汪瑜鳴果然又來了,帶着它的狗,和樓玉堂。
穆媽媽熱情地招呼他們進門,汪瑜鳴把買的東西放到她手裏,講了許多好聽的話,把穆媽媽說得高興得很。
樓玉堂只瞅着汪瑜鳴笑,這家夥,他打小就看出來了,有時候比他還壞。
“哎!這麽快就買通丈母娘的心了?”樓玉堂調侃。
“閉上你的嘴吧!”汪瑜鳴瞟了眼走在前面的穆媽媽,趕忙封樓玉堂的嘴。這個混小子!捅婁子真是不看場合!
沒走幾步,聽到裏面女孩子的笑聲,像鈴铛似的,分外好聽。
樓玉堂聽得一句“我可沒本事,我又不是靶子!”是白瓊華的聲音,纖細中帶着嬌柔,他心念一動,加快步子。
只聽咚的一聲,伴着一聲凄慘哀號。
樓玉堂只覺一陣天昏地暗,眼前布滿血紅迷霧,好像打翻的顏料盒。他反射性用手捂住痛處,蜷起身子。酸痛中眼裏漫出液體,液體浸透處,身上的每個細胞才慢慢叫嚣起來。
他不停吸氣,“痛~~痛~~~痛~~痛~~痛~~~”
身邊有人圍過來,慌亂地給他檢查傷勢。那只死狗使勁地叫着,吵得他頭嗡嗡的,慶幸他還知道自己在哪裏,要不然按他的個性,非踹過去不可。
他咧着嘴,聽憑穆晚秋他們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擦拭。他知道自己流血了,因為捂着腦袋的手粘乎乎的。
他從半眯着的眼中看見一個呆呆的身影。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去看,見到的是被吓傻的白瓊華,呆愣愣看着他們手忙腳亂。
樓玉堂努力擠出笑容。
穆晚秋拿着棉花球過來:“坐下來,別低頭,哎,別動!”
樓玉堂感覺兩只鼻子被塞進了兩團棉花球,這讓他憋氣,他只能張嘴呼吸。他沒想到自己一頭撞在門框上,同時又被花生襲擊。弄得眼也腫了,頭也大了,鼻血也流個不止,真是醜大了。
他這樣昂着頭,兩個鼻孔塞着兩團白色的棉花,嘴巴半開,像極了那種白肚朝天,瀕臨死亡的河魚。
白瓊華捂着嘴巴走到他身後,滿臉歉意地望着他。
樓玉堂這麽昂着頭,正前方剛好是瓊華微微放低的臉,她兩手捂着嘴,眉頭颦了又松,緊張地望着他的鼻子。
“我不要緊的,”樓玉堂被她這麽盯着看,如坐針氈,他擺擺手,生硬一笑,“一會兒就好了。”
瓊華啊呀了一聲,更加緊張:“你的左眼也腫了……”
樓玉堂被她這麽一叫,直想一頭撞死。他是最在乎自己的臉的,如今這幅模樣,還在白瓊華面前,讓他情何以堪哪!
“剛才是誰丢的花生啊!”樓玉堂抱怨。
瓊華抱歉地舉起手:“我不知道你剛好進來。”
樓玉堂指着她咬牙切齒:“我每次見你,都會受傷,我上輩子欠你的啊!”
瓊華生氣道:“是你自己不小心,還怪別人!”
“你要對我負責!”樓玉堂嚷。
瓊華索性閉了嘴,不去理他。
樓玉堂氣得沒處發,指着汪瑜鳴道:“你還笑啊!”
汪瑜鳴道:“抱歉,你的樣子太好笑了。”
引得白瓊華和穆晚秋都笑起來。
穆晚秋道:“都是我家的門沿太低,昨天汪瑜鳴進來的時候就撞到了,沒想到今天會輪到你!”
瓊華道:“我早說讓你修一修嘛!”
穆晚秋絞了冷毛巾遞給她:“我去拿冰塊,你把毛巾先給他敷上。”
“我也去!”瓊華道,心想才不要跟他呆在一個屋裏!
汪谕鳴道:“你們女孩子細心,你留下來照看他,我陪晚秋去取冰。”回頭對穆晚秋道,“去哪裏取?”
穆晚秋邊走邊道:“我們家沒冰箱,得去隔壁家要……”
瓊華望着仰躺在太師椅上的樓玉堂,血還在冒出來,而樓玉堂無能為力地不停吞咽鼻血,喉結随着他的吞咽艱難地滑動着,像個案發現場!
樓玉堂心裏也哀嘆,樓玉堂啊樓玉堂,你說你走了什麽黴運,撞了門沿就算了,怎麽還雪上加霜,被花生砸腫眼睛呢?嘆了口氣,你說你這幅翻白魚肚的模樣,就是讓人抹了脖子也毫無抵抗之力啊。他心裏這麽想着,偷偷睜開眼睛去看白瓊華。卻看到白瓊華一臉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別怕。”樓玉堂鬼使神差地道,“一點也不痛。”其實痛死了!
白瓊華吞了吞唾沫,終于走近來對他笑了笑:“你把眼睛閉上吧,我給你冷敷。”
樓玉堂乖乖又閉上眼睛。左眼處馬上傳來一種冰涼的觸感,猶如滾燙的油鍋裏倒了一勺冰水進去。他嘶了一聲,卻也不敢睜眼。也是左眼腫得厲害了,他怕睜開來,兩眼失了平衡,一副重創窩囊樣,索性閉着任人宰割。
他這麽閉着眼,聽覺、嗅覺、觸覺都敏銳了起來,她繳毛巾的聲音,她又坐回到他身後,她拿着毛巾一點點擦着他的鼻子、下巴、脖頸上的血跡。一股清淡的甜味飄散在樓玉堂鼻尖,若有若無。她的鼻息噴在擦拭過的地方,涼涼的,癢癢的。
夏日的午後昏沉而漫長,陽光慢慢地移進屋子裏,窗外的蟬鳴,止了又叫,不停重複的一個音調,好像永遠就要這麽重複下去。
瓊華站起身拉上窗簾,穆晚秋他們還沒來,也不知上哪兒拿冰塊去了。探頭看了眼樓玉堂,以為睡着了,正要走出去,一聲叫喚,讓她止了步子。
樓玉堂道:“你別走啊!”
瓊華抿嘴看着他。
樓玉堂好像能想像出她的樣子,?臉不情願的表情。
“我的右眼也疼起來了,”樓玉堂用手蓋住兩眼,嘆了聲,“我好命苦啊!”
“不好意思嘛,”瓊華撇撇嘴,坐了下來,“這次算我對不起你!”
樓玉堂又嘆了一聲,不再辯解。
“你也是,這樣闖進來,像頭驢子一樣!”瓊華道,一半埋怨,一半玩笑。
“我怎麽說也是馬吧!”樓玉堂拿拇指點着胸口,“還是匹駿馬!”
“好臭屁呀!”白瓊華笑起來。
樓玉堂也笑,半晌道:“你吓壞了沒有?”
他這幅仰天半躺的重創樣,确實挺吓人的。
“我被你吓死了!”瓊華指着地上的血跡,“你看地上,就像個案發現場!”
樓玉堂呵呵笑起來,扯到眼角,嘶嘶地抽氣。
白瓊華靠近去看傷口:“別動它,你看又出血了。”
樓玉堂近距離去看她臉,只見粉粉的一片,耳垂上還有毛絨絨的絨毛。
“你屬兔子的啊!”樓玉堂脫口而出。
“不是啊,我屬狗的。”白瓊華不經意答。
“哦……”樓玉堂邊笑邊拉着尾音,“原來屬狗的,怪不得那天咬的傷還不退!”
白瓊華一回味,擡手就打在他胳膊上:“你這人怎麽不見好就收呢,偏來刺激人!”
樓玉堂邊嘶嘶抽氣,邊讨饒:“是我嘴碎,我也屬狗的,狗咬狗嘛,所以我們老吵架。”
白瓊華被他說得噴笑出來。
樓玉堂聽到那笑聲,頓時像有人在心裏撓癢癢,一時沉不住,費力地擡起腦袋去看白瓊華。那一大一小的熊貓眼費力地撐開,合着鼻孔裏兩團龐大的棉花球,讓他的樣子滑稽之極,瓊華已是再也憋不住,一只手點住他,笑得花枝搖曳。
穆晚秋他們剛好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倒愣了愣!
“笑什麽這麽開心?”穆晚秋把冰塊裹到布袋裏正要往樓玉堂臉上貼,汪瑜鳴一攔:“我來。”就接了過去。
瓊華朝穆晚秋擠擠眼。
穆晚秋只當沒見,問她:“笑什麽呢!”
瓊華道:“你問他,說得都不是人話,惹人噴笑。”
樓玉堂沒聽到,啊喲啊喲叫汪瑜鳴輕點。
這時穆媽媽才慌慌張張地帶了醫生過來。那醫生是他們小村落裏的土腳醫生,五十來歲的模樣,相當穩健。
赤腳醫生畢竟不像大醫院裏的護士那麽仔細認真,下手都沒個輕重。瓊華只見樓玉堂咬着牙,把眉毛擰得像一股繩。
那醫生道:“忍下就沒事了,我替你包緊點,這腦門上的和左眼上的一起連起來包,省棉花布。”
樓玉堂哀號:“再把左眼和右眼連起來包,人家以為我頭蓋骨沒了呢!”
瓊華道:“你省點話行不行,小心人把你的嘴也給包起來!”
樓玉堂這才老實閉嘴。
穆媽媽在旁邊小聲問:“醫生,不用送醫院吧!會不會撞傷了?”
醫生道:“不用不用,才那麽丁點的傷,送什麽醫院,年輕人活蹦亂跳的,養個兩天就沒事了!”他這裏說着話,下手就不免沒個底,只聽嗷的一聲,樓玉堂終于熬不住:“醫生,我是病人啊,不是死人!很痛的!”
汪瑜鳴正想着要不要叫樓家的黃醫生過來,就聽瓊華道:“我來!”
“你會包紮?”汪瑜鳴問。
樓玉堂啞着嗓子道:“趕快幫我,醫生醫生,你歇息歇息,在旁邊指導指導就好。”
瓊華嘿嘿地笑:“你不怕我辣手摧花?”
樓玉堂豪氣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聽又是驚天一聲嚎叫。
老遠,村落裏的狗也跟着嚎起來。
回到家裏,正值樓震要出去,見着樓玉堂頭上裹滿白布,吓了一跳:“頭怎麽回事?不是又給我闖禍了吧!”
慕容風趕上來:“好不容易的暑假,也不知……啊喲,頭怎麽了?這眼睛又是怎麽回事?”
樓玉堂拉下她的手,強笑:“跟幾個人去爬山,不小心摔的。”
樓震看着兒子這樣,也不走了。
慕容風扯着嗓子叫:“胖嬸……胖嬸,快去叫黃醫生。”
樓玉堂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發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懶懶道:“沒事兒……已經消過毒了,包得也挺好的,一點也不難受。”
“我看看。”慕容風去解繃帶,揭開一看,頭上傷口倒不大,只是擦破了點皮,眼睛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嚴重,只是稍微有點腫。她放下心來。
“你個讓人操心的……到底怎麽回事?傷成這樣了你還給我嬉皮笑臉!”
樓玉堂好笑:“又不是快死了,這點小傷……”他還沒說完,慕容風呸呸了幾聲,去打他:“臭小子,幾天不回家,一回來就這副模樣,你成心吓我們嗎?啊!”
樓玉堂用手擋着,故意啊喲了一聲:“打疼了!”
慕容風不看還好,一仔細看,手腕上還有個咬痕:“這手上又是怎麽回事?”
樓玉堂藏起手:“一……一個疤,老早就有了。”
“放屁!我生你的時候怎麽沒有?”慕容風不理會他的掙紮,把他的手拉過來看,“這什麽咬的?”
樓玉堂嚎:“讓不讓人安靜了!”
樓震道:“你別管他了,讓他死外面好了!”
慕容風拿眼一橫:“你不是要出去嗎?去去去!”回頭又道,“這幾天去哪裏了?我去你那邊收拾東西,都沒見着你?”
聽他不言語,就去拍他臉,一拍,吓了一跳:“怎麽這麽燙!”
樓玉堂迷迷糊糊,腦袋沉沉的,胸口悶悶的,鼻子裏熱烘烘的,直燒到眼睛裏去。她的濕毛巾熨在額頭,輕輕擦過鼻子眼睛,氣息噴在脖頸上,涼涼的,帶着淡淡的甜香。
他看着她的樣子,也傻傻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