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安室告訴貝爾摩德赤井詐死一事是自己判斷失誤時,感覺女人的笑聲快要把他的車頂掀翻了。
“好久沒見你這麽開心了,”安室在駕駛席上挑起眉,“我記得上次還是琴酒被貼了愚人節小紙條的那次。”
“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開心果先生。”
“原來你的樂趣在于看男人犯傻。”
“确切地說,是看聰明的男人犯傻。”貝爾摩德糾正道,同時好整以暇地掏出化妝包。“知道麽?你坦白錯誤的樣子就像一只發現自己叼着橡皮骨頭的小狗。”
“謝謝你的點評,”安室不鹹不淡地回應,心想赤井的确很像一根嚼不爛的橡皮骨頭。再繼續叼着它是不明智的。
“所以,那次到底是誰幹的?”
“你指的是給琴酒背後貼小紙條嗎?”貝爾摩德聳聳肩,開始仔細地給指尖塗抹卸甲油。“反正不是我。”
安室對這話的真實性報以懷疑,同時他忽然意識到,貝爾摩德也同樣将琴酒劃入了“聰明的男人”一欄。在安室看來琴酒盡管狡猾且富有手段,但似乎和聰明的含義并不完全相符。“某種意義上這說明他還是挺有人氣的嘛。”
“的确,如果他沒有在發現小紙條之後把一屋子人挨個打斷腿來逼供的話。”
“我一直覺得組織應該多一點娛樂精神。”安室正色道,這時他們的車子穿過一段隧道。“你當初為什麽跟琴酒交往?我以為他連調情都不會。”
貝爾摩德扭頭看着他,瞳孔在隧道的燈光下忽明忽暗。“打探別人的隐私可不是好習慣,波本。”她警惕地說,不過随着車子穿過洞口回到街道的光線中,她重新軟下腰肢靠回椅背裏。“再說,交往和上床是兩碼事。女人不喜歡粗暴,但不讨厭狂野……”
“咳。”安室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聽到關于琴酒床技的評價,不過接下來聽到名字讓他更不知該作何表情。
“我猜那個赤井應該也會很狂野呢。其實他當年在組織的女人當中還蠻有人氣的,你知道?”
今天的談話就離不開這根橡皮骨頭了嗎,安室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也考慮過跟他上床嗎。”
貝爾摩德從座位之間的紙盒裏抽了一張紙巾,低頭擦拭手指,然後放到光線下端詳。“我上次跟他見面的時候,他還說我漂亮來着。”新綠的指甲油已經被洗去,露出原本柔嫩的粉色。“然後他管我叫‘爛蘋果’。”
安室露出無力吐槽的表情。他對赤井那張讓人火大的嘴太了解了。
“不過這并不是我不選擇他的原因,”貝爾摩德停頓了片刻。“赤井秀一,他是那種……會讓戀人哭泣的男人。琴酒反而要簡單一些。”
RX7平滑地停到路邊,“謝謝你送我。”“不客氣,”安室說,“但願我們今後可以不再聊赤井的話題了,我不想在我的車裏總是聽見這個名字。”
“哎呀,我還以為你很想聊他的事呢?”貝爾摩德勾起紅唇。
“人生苦短,還是別為一個死人挂心比較好吧?”安室圓滑地回答。而她意味深長地笑笑,合上車門走遠了。安室注視着她婀娜的背影,右手下意識地捏緊了方向盤。
剛才的謊言能夠博她一笑,但事情的真相卻讓他笑不出來。赤井并沒有死,而他居然還為赤井隐瞞了這件事。這讓赤井讨人嫌的記錄中又增加了一條。為什麽那家夥在女人當中居然會很有人氣,安室納悶地想,難道女人就是一種樂意為誰而哭泣的生物嗎?
晚上的準點鐘,安室的手機又響了。他想也沒想就知道是誰打來的。自從來葉山道一役被赤井弄走了電話號碼之後,安室的睡前時間隔三差五就被此人打攪。
雖然也有不接的選項,但鬼使神差地,安室還是(每一次都)按下了通話鍵。興許能從赤井的通話中找出什麽線索來反将一軍呢?現在安室已經學會戰術上的重視和戰略上的藐視。
“什麽事?”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手機屏,知道又是無法追蹤的號碼,便将手機丢進洗衣籃裏,開始脫去衣服準備洗澡。赤井的聲音透過外放,聽起來有微妙的改變。
“比起‘什麽事’……安室君,總是把手機放在浴室裏會受潮的。”
“謝謝你擔心我的手機。”安室冷淡地說,并不想知道赤井如何在他打開淋浴之前就推理出他正在浴室裏。“我倒是希望它受潮,那樣我就不必接到令人不快的騷擾電話。”
赤井笑了。
“但你知道,在騷擾者的電話那端大大方方地脫掉衣服,可是個相當糟糕的暗示。”
一瞬間,安室突然想起了苦艾酒說赤井的那些話,想起她猜赤井在床上會是狂野的類型。安室盯着鏡子裏自己的身體,他覺得假如剛剛那句話是赤井站在這間房間裏說的,那也許真的相當糟糕。
但更糟糕的是,他還真有點好奇。
沉默總是一種妥善的應對方式,尤其當繳電話費的不是自己的時候。沒有聽到安室的回話或許讓赤井稍微收斂了一點,畢竟安室在前不久才剛剛重溫了對他的怨恨,盡管善于拿捏人心,赤井對于修複他們之間緊張的關系其實也沒有十成把握。
“RUM。”
“嗯?”安室回過神來,聽見電話那頭公事公辦的語氣:“聽過這個代號吧,朗姆——我們得到情報說這個人開始行動了。你有收到相關的消息嗎?”
“這是什麽意思,”安室緩慢地說,“FBI在要求跟我情報共享?”
“最好的情況下。當然這全憑你的意願。”
“哼,因為FBI自己的卧底失敗了,所以我們這些還能用的楔子就變得寶貴了。”
赤井嘆息了一聲。“不,我只是想提醒你當心點。”
回答他的是淅瀝瀝的水聲。安室打開了花灑。而手機中也不再傳來任何聲音。于是這水聲就變成了在電話信號中傳遞的唯一聲音。這場意味不明的僵持持續了大約五分鐘,然後安室心想,見鬼。
“好吧,好吧——那麽我告訴你,”他抹開臉上的水珠,用濕漉漉的指頭猛然抓起手機,“我不是那些需要你保護的女人,我也不會和一個旁聽我洗澡的變态共享情報,除非他不再像個膽小鬼那樣一次又一次地躲在電話裏毫無誠意地道歉!!”
我絕不會成為下一個因為你而哭泣的人。
也絕不想像你一樣,讓什麽人為我哭泣。
于是這一晚的對話再次以談崩告終……當安室這樣以為并且準備挂斷電話時,濕潤的水霧令他的手指滑了一下,這使他沒能點中挂機鍵,同時也讓他聽到了赤井的下一句話:
“那麽,能麻煩你幫我打開門嗎,安室君?我就在你的公寓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