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的國仇家恨,昔日的恥辱就在今朝讨回!楚雖三戶,猶能亡秦!殺!”
風雨殺戮中,驟響的這一聲聲吶喊讓敗退的楚軍将士們頓住,昔日故主楚懷王所受的恥辱再次讓他們記起,多年來備受欺壓的亡國奴生涯讓他們恨然,跟随項家軍起義時那句“亡秦必楚”的口號再次響徹他們的心間,讓他們慢慢地在這兇猛的風雨濃夜中看到一絲光亮。而且他們英勇的少将軍回來了,那昔日楚國大英雄的嫡孫項羽回來了!原來他真的沒死!只要他沒死,他們就有希望!
“亡秦必楚!”“項羽”又大喊一聲,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聲聲應和而起的“亡秦必楚”瞬間沖破層層濃夜,響徹開來。雨水傾盆而下,淋濕了楚軍将士,卻洗不掉他們臉上振奮的笑顏,澆不滅他們昂揚的鬥志。信念與希冀在這一刻沖破了楚軍将士們所有的絕望與恐懼。
“殺——”風雨濃夜中齊聲爆發出嘹亮的喊殺聲,那是骁勇的楚軍複活的聲音,如一道驚雷,震得一直節節勝利的秦軍心下一慌。
項羽回來了?還安然無恙,那麽意味着李由已經戰敗?秦軍上下無不懷揣着這個疑問,已然開始力不從心。
見此,變身成項羽的虞妙弋不由露出一笑,“跟着本将軍沖!”她揮舞着由某貓變出來的“虎頭盤龍戟”策馬直面迎接秦軍,身後暗紅色的虎紋披風逆風飛揚,嘩啦作響,風雨中成了顯眼的标志,引領着“複活”的楚軍将士奮起迎敵,而她更如一支戰矛,直插秦軍心髒。
“喂、喂,虞妙弋你想幹嘛?”變身成烏骓載着她殺入戰場的某貓有些吃驚,“你不要沖在第一個,很危險。”前面就是秦軍的第一道防線,放眼看去,黑壓壓的,全是秦軍。
“不要遲疑,沖過去,擒賊先擒王,只有這樣才能瞬間扭轉局勢。”虞妙弋堅定的說道,不容身-下化身戰馬的某貓撤離,“還有,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她對它微微一笑,滿眼的篤定。
“你!”某貓氣結,敢情它堂堂地府冥司成了她的貼身保镖了哈。這小妮子對它越發的不客氣了。郁悶。某貓嘀咕着,但也繼續被她催着前進,殺入敵人的包圍圈。
“啊。”一聲慘叫,溫熱的血漸到了它的臉上,讓某貓心下一驚,重量不再有百斤的虎頭盤龍戟在虞妙弋的手裏靈活揮舞,自沖入這秦軍腹地後,每揮舞一下必血刃一人……虞妙弋在殺人……
雖然知道她和項羽已經經歷過七年的腥風血雨,但這麽近距離地感覺她大開殺戒,某貓心裏莫名的堵住,有點不是滋味。血染紅了她的披風,讓暗紅色由腥紅取代,手法淩厲,不待遲疑。此時此刻的她哪還像閨中思君的怨婦?原來這才是虞姬,楚霸王項羽的愛姬,一個馳騁沙場也不遜須眉的巾帼……
☆、挽局
? “快、快攔住他!”李由副将看着如入無人之地直朝自己殺來的項羽,駭然地叫起,“弓箭手!弓箭手!”
這支秦軍的主将就在眼前,變身成項羽的虞妙弋繼續策馬前進,無視眼前一字排開的弓箭手。“貓兒,交給你了!”她交代道,大喝一聲,持戟殺來。
“快放!快放!”李由副将顫聲喝道,瞪大的瞳孔難掩的驚駭,項羽就這麽不要命麽?
剎那間,箭矢如雨,刺破風雨濃夜,直朝虞妙弋而來。虞妙弋不住地揮舞着戰戟,抵擋着利箭,竟将箭矢全數彈開,一路沖殺過來竟毫發無損!這下連弓箭手們也膽寒了,黑色駿馬嘶鳴一聲,眨眼間竟已來到他們眼前。馬上之人大喝一聲,駿馬揚蹄躍起,雪亮的四蹄踏過他們的頭顱,飛掠而起,而那舞戟的男人手起刀落,他們身後的主将已經身首異處,滾落在地的帶血頭顱滿布驚駭,瞪大的瞳孔空茫一片,寫滿恐懼。
“你們主将已死,爾等還不速速受降!”黑色駿馬上,那持戟的将軍昂首睥睨秦軍,聲如驚雷,更似一道晴天霹靂,讓他們久久被怔住,忘了反應。主将的死只在瞬間,節節的勝利竟頃刻間被終止?
“殺!”身後的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滾滾紅潮,風雨中紅袍的楚軍将士如洪水般洶湧而來,更讓他們避無可避,膽戰心驚。厮殺再次爆發,鮮血混着雨水澆灌大地,彙積江河。但戰況已經扭轉,待宰的已是黑甲秦軍。
“謝謝你,貓兒。”繃緊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變身成項羽的虞妙弋對着身-下的某貓感激一笑,輕柔的笑顏如月光灑下。原來剛剛箭陣驟發時,虞妙弋只是作勢舞戟,真正保護着她,将箭矢彈開的全是某貓在施法,不僅如此,其實從剛剛進入戰場,某貓總會在敵人兵刃逼近她時,施法将其推開,還有那一聲聲鼓舞士氣的吶喊也都是某貓做法,才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她是該感激它,而它都不懂為何自己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某貓郁悶,忽地開口,“虞妙弋,你不要用項羽那張臉笑得那麽柔媚好不好,有點惡心哦。”
虞妙弋愣了下,腦中配合地勾勒出她的項郎柔媚一笑的樣子……薄如劍身的雙唇揚起清婉一笑,堅毅如鋒的眉宇染上嬌媚,那雙讓人無法直視的重瞳之眸噙滿脈脈柔情,嬌滴似水……天,真是……真是什麽跟什麽嘛。虞妙弋心裏不由惡寒,讪讪地收住笑,抿緊了嘴。想她項郎那樣至剛至強的大男人,估計打死他他都不會那樣男不男女不女的笑。她不能破壞他的形象。當下,虞妙弋忙重咳一聲,繃緊臉面。
見她一臉的尴尬,某貓忽地覺得解氣,想起“項羽”剛剛柔媚無限的一笑,更是嘶嘶地開懷樂起。虞妙弋惱怒地瞪了它一眼,臉色更是窘迫,“不準笑!不準醜化項郎!”虞妙弋被逼急,嬌哼地警告着,見某貓笑得更是放肆,虞妙弋氣惱地拍打了下它的屁股。
“籲。”化身成烏骓的某貓嘶鳴一聲,竟載着她奔起。虞妙弋被吓了一跳,趕緊拉住缰繩,“喂,我沒讓你跑啊。”
“誰讓你打本司的?本司屁股是你能摸能打的麽?”某貓氣哼,就是載着她奔起。
“喂,好吧,我認錯,快停下來,我要指揮戰鬥。”知道現在不适合跟某貓鬧別扭,虞妙弋趕緊舉手投降,某貓仍是鼻哼一記,“蠢女人,真正指揮戰鬥的人回來了,你還留下做什麽?”
某貓的話讓虞妙弋蹙眉,但細思後,她心下不由一喜,“項郎回來了?”
“你說呢?”某貓翻了個白眼,虞妙弋更是欣喜,一整天所有的勞累、擔憂與緊緊繃起的神經終于得到釋放,“好,那快,快載我走,然後變回來,我要回到項郎的身邊!”她雀躍地歡呼着,滿身的疲憊似被這雨水瞬間沖刷,這樣的急不可待更讓某貓送來白眼。這女人,一提到項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剛剛的膽色與叱咤哪去了?
某貓無奈一嘆,只能加快腳力載着她融入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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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軍,少将軍,少将軍……”
龍且、英布等人最後趕回時,暴風雨已經慢慢停歇,彎月撥開濃雲,灑下柔和的光輝,映照着那黑色神駒上的男人,他的周圍滿滿都是振臂高呼的楚軍将士,他們仰望項羽的眼神充滿着崇敬,如望神祇般。
少将軍駕着烏骓,就早他們下山一步,居然已經扭轉戰局了?龍且等人面面相觑,對項羽更是敬畏,回來後立刻下馬加入呼喊的士兵中,跟着振臂歡呼,場面更是熱烈。然而人群中的項羽卻一直緊緊地蹙着眉,李由奸詐,他以為楚營會陷入危機,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秦兵兵敗如山倒的局勢。楚軍将士個個都很英勇,項羽雖有點不明狀況,但更多的是欣慰。但是,他們能不能先讓開?也不懂怎麽回事,自剛剛勝利後他們就一直圍着他,熱烈地歡呼着,卻也讓他寸步難行。他還要找他的妙弋啊!
“少将軍。”人群中有人高呼一聲,項羽見是劉邦,趕緊呼喝将士們讓開,自己則下馬來,迎上劉邦,急切地問道:“劉邦,我的夫人呢?”
“這個……”劉邦支吾着,對于項羽這問真不知如何交代,在項羽的逼視下只能低低地開口,“夫人她……哎,秦狗襲營時,阿邦本想讓人護送夫人安全離開,可是夫人自己卻劃破軍帳,尋将軍您而去。”劉邦圓滑地回道。項羽怔愕,什麽叫做她去尋他?兩軍交戰,刀劍無眼,她一個女人怎麽可以亂跑!她如今又身在何處?
“妙弋!”滿腔的擔憂終化成一聲凄厲的呼喊,劃破夜空,刺入遠在包圍圈外那人的心坎。
“項郎,我在這!項郎!”嬌小的身影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阻隔在外,虞妙弋心焦萬分,呼喚着想回應項羽,可眼前這一堵堵人牆,他們那一陣陣高聲的歡呼聲完全淹沒了她。虞妙弋那個急啊,委屈更是填滿心間。明明就在咫尺,她卻見不到他,去不到他的身邊。
“貓兒,幫幫我,我想見他。”噬心蝕骨的想啊,多一刻多一分煎熬,虞妙弋哀求着高高飄在自己頭頂的某貓。
哪知某貓只是聳了個肩頭,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打了個哈欠,“虞妙弋,本司已經對你夠仁至義盡了,你不要得寸進尺哈。”它就是看不慣虞妙弋這樣小女人的一面,有心袖手旁觀。
虞妙弋咬咬牙,知道它無意幫忙,只能繼續和那些亢奮中的士兵周旋。可無論她怎麽和他們商量他們就是不讓開,這一場險象環生的反敗為勝,讓項羽更是深得軍心,楚軍将士們無不以一睹英雄風采為榮,所以沒有人想退開,更沒有信她這一身将士打扮的人會是項羽的夫人,虞妙弋真是無語無奈了。
“讓開!”人群中的項羽終于煩躁地爆喝道出聲,他不知道這場勝利是多麽的來之不易,所以不理解将士們此時此刻亢奮的心情,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妻子,他心焦如焚,周圍的歡呼更是讓他煩躁。天色已晴,可他的妙弋在哪?
久別多時,重逢卻只在一瞬,一個多月的生離差點成了死別!項羽緊緊拽着手上的天子劍,滿腔的擔憂已經化成恐懼,殺意頓起,染紅了那雙重瞳之眸。倘若他的妻子有何不測,他要整座雍邱城給她陪葬!
劍刃一顫,劍中的惡靈感應到項羽滿腔的殺意,啧啧笑着,邪氣萦繞而出,黑夜中,在衆人不覺下慢慢地向上侵入,直朝項羽的心髒。今晚李由設伏,項羽化身成嗜殺的惡魔,真是稱了蚩尤的意,他要的就是項羽為他所控制,繼而接納他,和他融為一體。
“糟糕!”一直袖手旁觀着虞妙弋的某貓忽地暗叫一聲,人群之中那團邪氣散發出的惡念讓它深深蹙眉,“嗜殺果然能讓人散失理智啊。”某貓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琥珀的眸子忽地變得深邃難測,它低着頭,繼續看着不住努力的虞妙弋,聽她那一聲聲心焦似焚的“項郎。”
“虞妙弋,我如你的願,希望你能讓我知道當年的真相。”某貓喃喃說罷,目光更是悠遠,它深深吸了口氣,似做出什麽重大決定般,咬牙伸出爪子,開始念動咒語。
“簌”的一聲,虞妙弋毫無所覺地瞬移到了人群之中,“項郎,我在這!”她大聲呼喊着,以為她的回應會再次被喧鬧的歡呼淹沒,卻沒想到這一聲落罷,周圍忽地陷入一片死寂,她再定睛一看時,人已經來到前排,眼前幾步開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驟然的重逢讓虞妙弋生生愣住,然而更讓她怔愕的是此刻眼前的項羽,他望着她卻面無表情,幽黑的重瞳占據着他的一雙眸子,吞噬了眼底的所有眼白般。虞妙弋的心猛地被割了一刀,而當視線移下,看清他的身子時,虞妙弋大叫一聲,立刻蹦跳過來,她想扶住項羽,可是伸出的手又不敢碰觸,他……滿身的血。哪裏受傷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血?項郎你受傷了嗎?項郎,項郎。”她呼喚着他,可項羽似置若罔聞般仍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虞妙弋急得眼眶盈淚。
“夫人,您在這!”一旁的劉邦瞪大着眼,有些的不可思議。周圍的将士面面相觑,腦中回響着剛剛這人的那一聲“項郎”,揣測着她的身份。
虞妙弋沒有理會劉邦也不管周圍頓起的紛紛議論,她仍舊呼喚着項羽,完全被他此刻的樣子吓得手足無措。
高浮空中的某貓看了一眼已經被邪氣纏住的項羽後又看向了他手中的天子劍,肉肉的爪子隔空一劃,一道紅光立刻劃過項羽的手背。
“哐當”。項羽受痛,天子劍掉落到了地上。邪氣驟散,光華瞬間凝聚項羽的眼底,重瞳之眸恢複清明時,倒映進他眼底的是那張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虞妙弋此時正伸着雙手捧着項羽的臉,聲聲呼喚着他,那雙噙滿水霧的眸子潸然欲泣。
“妙弋……”項羽嚅動着雙唇,終于回應了她,虞妙弋一喜,眼淚卻撲簌撲簌奪眶而出,喜極而泣。
“是我,是我。項郎,你剛剛怎麽了?”虞妙弋問着,剛剛收住的眼淚再次決堤,“你身上好多血,你受傷了嗎?沛公,快傳軍醫。”這下虞妙弋終于把眼看向了劉邦。
“哦,哦,好。”劉邦愣了下,應完後趕緊離開。而虞妙弋的話讓項羽意識到自己滿身的血,他推開她,自己還後退一步,“我沒事,大多是敵人的血,很多人,”山坳中的血嗜再次一幕幕回放在項羽的腦中,“妙弋,你不要靠近。”他滿身鮮血,不能弄髒了她。月光下,她是那樣的純澈而美好。
“是嗎,你沒事就好。”高懸的一顆心終于落地,虞妙弋終于展露了笑顏,然而她人剛走近一步,項羽立刻跟着倒退一步。“妙弋,不要靠近,很髒。”
這話讓虞妙弋莞爾,皎月下,在這浴血的世界,她的笑純澈而幹淨,清婉而美好。她快步走近,拉住項羽的手,不讓他再離開,踮起腳尖,虞妙弋直接吻上項羽的嘴角,以行動告訴他,她根本不介意,況且有什麽可介意的?他是半生戎馬的西楚霸王,在刀尖上舔血,在血雨裏殺出一片天地,而她是他的虞姬,風裏來、雨裏去。
項羽微微愣住,欣喜地感受虞妙弋這一吻,這還是臉皮薄的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吻他,而且還是當着這好幾萬人的面。果然,周圍紛紛的議論聲沒了,唯剩聲聲的吸氣聲。夜在這一刻靜得好美妙。
淚滑落而下,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滑入嘴裏,淡淡的鹹卻在心裏化成香甜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