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悻地收住問好。
輕咳一聲,劉邦這才收住笑看向虞妙弋,“夫人剛剛在叫阿邦?”
“嗯。”虞妙弋點點頭,情況緊急,她沒空理會他剛剛的失态,直接進入正題,“剛剛我和桓将軍、蕭先生交代好了。待會就由烏骓給他們引路。”
“呃?夫人真這麽定了?不是阿邦懷疑,可這由馬來引路還是頭一回見,如果它帶錯路耽誤了援助少将軍的時間那怎麽……”劉邦“辦”字還未說出口,烏骓“籲”的一聲怒鳴,馬頭直接撞來,逼得劉邦連跳幾步,堪堪避過。雖然沒有具體聽懂劉邦的話,但是富有靈性的良駒大概猜出了他話中的質疑,見這人避過,烏骓竟不認輸,惱怒着又撞來幾下。劉邦繞着虞妙弋躲着,最後不得不舉起雙手投降,“想我們神駒烏骓絕非等閑的馬,怎麽可能會帶錯路呢?嘿嘿。夫人的主意好,阿邦舉雙手雙腳贊同!”
這話一落,烏骓才勉強放過他,虞妙弋失笑,拉住烏骓,順着它的鬃毛安撫它,“烏骓,那麽項郎就拜托你了。”說罷還輕輕地吻了下烏骓的側臉。烏骓立刻昂首歡鳴,得意至極,一旁的劉邦郁悶了,敢情他還真的連馬都不如。
☆、危機
? 刻不容緩,很快,桓楚、蕭何兩人就點齊兩千人馬由烏骓帶路奔入夜色,沖上了山。一直跟到營寨門口,目送着他們離開,虞妙弋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而人一松懈下來,滿身刻意忽視的疲倦與疼痛瞬間鋪天蓋地而來,讓虞妙弋趔趄一步,身後有人扶住了她,但,這是扶麽?來人直接把手攬到她的腰間,居心叵測地将她整個身子納入懷裏。
“劉邦……放開我……”虞妙弋靠在劉邦懷裏,手推拒着他,無奈滿身的力氣一點點在流失,讓她全身軟綿,根本推不動他。劉邦怎麽會這麽大膽?即使項羽和他身邊的虎将不在,這還是在營寨門口,滿營的将士啊,他……對了,她此刻穿的是楚軍将士的服裝,而且自始自終除了他們幾個之外沒人知道她是項羽的夫人……無恥……
虞妙弋在心裏暗暗咒罵着,忽然身子一個不穩,她低低地叫了一聲,人已經被劉邦抱在懷裏。
“來人,快請軍醫過來!”将虞妙弋打橫抱起,劉邦喊道。他知道虞妙弋已經累得快到極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雖然不能一親芳澤,但是這種暖香在懷的感覺果然不賴。劉邦眯眸一笑。
虞妙弋眼前慢慢拉黑,視線越來越模糊,劉邦高聲喊出的話她并沒有聽清,遠處雍邱城的大門緊閉,夜色如濃墨,殘月又被烏雲吞沒,周圍瞬間的壓抑讓虞妙弋心裏悶然,宛如大石壓中心口般,強烈的不祥預感亦随之如泉洶湧而出……怎麽回事?她不是已經讓烏骓帶着人馬上山了嗎?項郎……再呼喚項羽一聲,虞妙弋終于完全地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
刺鼻的血腥濃濃地在密林中散開,引得林中的野獸煩躁不安,咆哮不止。孤空的殘月仍舊為黑雲吞噬,天地無光,林中更是陰寒如地獄。
“啊——”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那是臨死之人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聲悲鳴。淬血的天子劍拔出,一黑甲秦兵立刻轟然倒地,血從他的心口噴湧而出,夾雜着心髒的碎末,直接噴射到眼前之人的臉上。
一抹笑在濃稠炙熱的鮮血下綻放,映着天子劍的寒光,詭異得猶如地獄惡魔……
殺掉李由身邊的副将後,項羽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只是那雙重瞳之眸在此刻毫不見光,暗如墨潭,更似漩渦,勢要吞噬一切般。
“就剩他一人了,給本将軍上!殺了項羽,得他人頭者獲千金!上啊!殺!”騎着戰馬,高立于山頭上的李由俯瞰着山坳中的累累屍堆,對着那些猶能活動的将士大聲嚷着,揮舞着手中的戰戟,呼喝着那一群群一直在後退的士兵。
一千秦兵對項羽、龍且、英布等不到半百人,壓倒性的兵力很快就讓項羽等人陷入苦戰。短短一個時辰,龍且、英布已經受傷,而且筋疲力盡地單膝跪在地上喘息不止,唯獨項羽……
項羽……只是在心裏喃喃這個名字,李由就感到畏寒,心身俱顫,冷得讓他的牙關都在打顫。他還是人麽?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特別是對于必須要以一敵一百的項羽等人來說,每一刻都那麽的漫長而驚險。死亡多次擦肩而過,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喋血戰場,狹窄的山坳滿是屍體,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刺鼻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即使他們想越戰越勇,但身體卻慢慢地瀕臨極限。
兵力太過懸殊,一千多個的秦兵于他們看來如蜂湧,如潮水,更似斬殺不盡般,恐懼擊潰着這些不到半百的楚軍将士,讓他們很快就一個個被屠殺殆盡。即使是勇猛的龍且、英布此刻也只是負傷累累地以劍支撐于地,茍延殘喘着。
唯獨項羽……唯獨這個如惡魔般嗜殺不止的人。
不止秦兵害怕得連戰戟都握不緊,龍且和英布兩人也對此刻的将軍感到駭然。但若沒有項羽,他們兩人早就身首異處,哪能現在還有呼吸?不殺人則被人殺。這就是沙場,血腥而殘酷,讓人無奈。
強烈的求生和求勝念頭讓項羽越戰越勇,以一人之力化身成一支軍隊,殺得秦軍膽裂心驚,握着戰戟的手在哆嗦,腿腳更是顫嗦不止,雖然主将讓他們前進奮勇殺敵,可身體不受他們的控制,恐懼與震駭讓他們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
居高臨下的李由不禁瞪大了眼,怎麽回事?他讓他們前進,他們反而一步步後退!?他李由征戰沙場近十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五百黑甲勇士被一人逼得連連倒退。
冷風刮起,即使是高站山頭的李由都能強烈地聞到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隐隐作嘔着,更別說置身在遍地血屍山坳中的那些人。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那五百黑甲勇士中傳開,恐懼與惡心更讓他們連連退步。唯獨項羽一步步前進,毫不猶豫,毫無阻礙。
劍尖指地,項羽就這樣持着天子劍一步步從容地逼近,他的臉上有笑,卻冷酷無比,那泛着森冷光芒的寶劍不停地滴着血,一路而來,一路在地上綻放開死亡之花,如彼岸的曼荼羅,妖冶含毒,無止境地蔓延着。
李由咬牙暗怒于心,剛想再喊話,旁邊有人策馬上來。
“李将軍,”策馬過來的哨兵對着李由秉道,李由回頭,聽他說道:“如将軍所料,項羽的女人一回楚營就去求援,桓楚和蕭何正領兩千精兵趕上山。”
“好!”李由不由撫掌喝道,心裏積聚的恐懼一掃而空。他回頭看向山坳屍堆上的那個男人,勾起冷笑,“呵,項羽,即使你以一擋百又如何?你殺吧,殺光了這些人的時候,你們楚軍大營早被我們拿下,你等着無家可歸,被我們前後夾擊吧。”
“衆将士聽令!”李由大開嗓門嚷道,“從此刻開始,再敢後退一步者以通敵叛國之罪論處!效忠我大秦陛下的就勇往直前!殺了項羽!”
李由這一命令一下,後退的秦兵立刻停止了腳步,即使他們雙腳還是抖個不停,他們也不能再退縮了。通敵叛國的罪有多重他們清楚,那是要禍及滿門、九族甚至連坐鄰裏的大罪啊!
“殺吧,弟兄們!項羽就只有一人而已!我們五百多人還怕了他不成!”忽然,人群中有人壯膽一呼,五百黑甲秦軍紛紛響應,個個收起懼容,喊殺聲頓起山坳,響徹陰霾夜空。
項羽擡起了頭,仍舊昂首睥睨那群與他有着國仇家恨、不共戴天的敵人,嘴角不屑的笑意仍不減,濃墨的重瞳在眼裏又一次擴散,吞噬了他眼底僅剩無幾的眼白,眼底再無任何光華。殘月掙開厚厚濃雲,露出一角,清冷無情地俯瞰大地,見證這又一場的殺戮。
天子劍劍鳴森森,一股陰寒的邪氣萦繞其上,慢慢地籠罩着項羽,吞噬着山坳的所有生命……
**
“項郎,不要……”睡夢中虞妙弋很不安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什麽都看不見,卻無比清晰聽見聲聲凄厲的厮殺聲。短刀相接的聲音更是滿滿地充斥着她的腦海,每一次撞擊都讓她膽戰心驚。昏睡過去前的那份不安再次洶湧而出,化成滔天巨浪襲向她,讓她無路可逃。
不對勁,很不對勁。此刻的她掙紮在巨浪下忽又掉入一個陷阱……陷阱,對,這一切都是陷阱!
“項郎!”虞妙弋驚叫一聲終于從噩夢中驚醒。朦胧的視線清晰後,映入的是一間軍帳。這裏是……
“這裏是項羽的寝帳。喂,虞妙弋,你說你是不是夠倒黴的,項羽真是你災星中的災星。”某貓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虞妙弋慌亂的心卻驀地一寬,驚慌失措的臉上慢慢地露出笑容,心口的大石似落地般,“是你啊。”她伸出手,将漂浮在眼前的某貓抱進手心,有它這個地藏菩薩麾下神勇無敵智謀無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冥司在,她和項羽一定能夠化險為夷。虞妙弋淡淡露出一笑,不安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她對某貓的依賴已經慢慢形成。
“哼,要不是本司守着你都不懂你要被劉邦占去多少便宜。”某貓得意地昂着頭,挺着黑豆般的小鼻尖,晃着短短的尾巴邀功着,剛剛劉邦明顯對虞妙弋不敬,要不是它及時用念力控制他讓他收住那些猥瑣的念頭,叫他出去,真不知虞妙弋會吃什麽虧。
虞妙弋眸光一寒,有些的咬牙切齒,但慢慢的,她還是忍下,劉邦的酒色品性她再清楚不過,計較都計較不來。“謝謝你。”她微笑着謝它,撫摸着它,某貓則趁機蹭着她的手心,引導着她的手指撓抓着它的頸項。看着某貓伸長脖頸眯着眼惬意地享受她的撓抓,虞妙弋笑意更深。這一個多月,她與項羽天各一方,嘗盡相思,卻給了她契機,跟某貓培養出了不錯的感情。
忽地,帳外騷亂不止,腳步嘈雜,火光耀如白晝,隐隐約約似乎還有喊殺聲。“怎麽回事?”虞妙弋問道。
“不就是秦軍襲營嗎?”某貓不以為意地答着,收回伸長的脖頸,轉了個身,窩在虞妙弋的手心,把背挪向她撓抓的手。“所以我說你夠倒黴的呀。”
“哦……”受某貓雲淡風輕的口氣影響,虞妙弋也随意的應道,待消化完它的話後,虞妙弋驚地站起,徑直把某貓摔到榻上,還倒栽蔥那種。
“秦軍襲營!?怎麽會挑這個時候!不……”虞妙弋驀地明白了什麽,陷阱、陰謀……對!這才是真正的陷阱和陰謀!從烏骓出現挑釁,到項羽馴馬被載着離開,龍且、英布雙雙跟去,接着是李由的埋伏、深山密林裏的箭陣,他們被逼到山巅……然後,英布、龍且趕來相助,卻跟着項羽一起被困。她逃了出來,然後請兵救君讓桓楚、蕭何兩人領兵上山離營而去……幾員大将都不在,營內空虛,此時不襲營更待何時!
“計中計!襲營才是秦狗的最終目的!”虞妙弋震驚地大睜着眼。
“嗯啊。”倒栽蔥的某貓爬起,坐在榻上,伸出肉肉的爪子摸摸頭,反之虞妙弋的驚慌,某貓還是一臉的無動于衷,“不僅如此,如果楚營被洗劫,山下的秦軍便會趁勢圍上山和山上的李由前後夾擊項羽等人。啧啧,兩千人馬對人家一整個城池的兵力,我倒想看看項羽如何反敗為勝。”
“……”虞妙弋久久怔住,晃過神後她不解地問道,“但,但上一世項郎連克李由,雍邱這一戰打得毫無懸念啊,怎麽這次會這樣?”
“呵呵,這個就不懂了。也許楚營的劉邦等人能成功擊敗楚軍,然後,反過來圍攻上山和項羽等人殲滅李由,這不就勝利了?好了,虞妙弋,這裏本來就沒你什麽事,我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吧。”說罷,某貓飄了起來,來到她的眼前,肉肉的爪子擡起,紅光萦繞在它的掌心,已然在施法。
“等等……”虞妙弋連退幾步,這個時候她如何能離開?
☆、另謀
? “等等……”虞妙弋連退幾步,這個時候她如何能離開?
“項夫人!”就在這時,劉邦掀開帳簾進來,某貓立刻停止施法,不耐煩地瞪了劉邦一眼。虞妙弋卻如獲重釋地跑開來到劉邦身前,“沛公,秦軍襲營了?”
劉邦神色有些慌亂,“是。曹參分析說一開始以良駒來引開少将軍就是李由整個陰謀的第一步!之後龍司馬和英布将軍的離開更是正中敵人下懷。密林埋伏一是為了困住将軍,二是為了虛張聲勢,好引……”劉邦說着,支吾着看了虞妙弋一眼就沒再說下去,虞妙弋見此無奈地扯動嘴角,已然了明,接口道:“好引山下軍營中的将軍離開,調虎離山麽?而我成了那個助他們一臂之力的人,生生将桓将軍和蕭先生調走。然後,時機便成熟,他們就來襲營了?”
“呃,不,不是,這怎麽和夫人有關?是秦狗太狡猾了!他們知道我們少将軍有了寶劍、寶戟就差良駒于是不知從哪弄來一匹烈馬,吸引少将軍一試,最後如願地引着少将軍單騎入山,陷入他們的埋伏。然後再利用夫人和我們心憂将軍的心理調虎離山,最後趁虛而入!真真的卑鄙啊。”劉邦誇張地長嘆短噓着。
虞妙弋臉色沒見緩和,暗恨也暗惱着。李由的确是卑鄙啊,他們居然連一匹牲畜都能利用!他料定烏骓難訓,不可能就那樣臣服在項羽的身-下,他料到烏骓慌不擇道時一定會奔上旁邊的山頭,所以在那裏設下埋伏,就等着項羽入甕!項羽有危險,她要救他!
“沛公,現在戰況如何?”虞妙弋平複下心裏慌亂的情緒,盡量鎮定地開口問道。劉邦卻是擦了把冷汗,“夫人,秦狗襲營太過突然,白天他們還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龜縮不出,一聽我們項将軍的名號吓得都屁滾尿流、哭天喊地……”
“好了,這些我知道。現在呢?沛公,軍中無戲言,軍情更是贻誤不得,請您快言快語告訴妾身實情!”虞妙弋突然淩厲的話語猶如命令,讓兀自饒舌的劉邦頓了下,看着一臉嚴肅的她,劉邦嘆了口氣,只好把實情相告,“大營我看是守不住了,阿邦這是來帶您離開的。”
“守不住?怎麽會?營中兵力足有三萬,真的一點轉圜餘地都沒?”虞妙弋難掩的震驚。
“是啊。我們是三萬,但秦狗是傾全城之兵,也有近五萬。又這麽趁虛而來,我們的将士們剛剛在吃飯,鍋都還沒收好,武器都還沒拿穩,他們就打來了。還有我們軍中連走四員虎将……先鋒就樊哙一人,根本帶動不了所有将士的士氣,挽回不了局面啊。”
劉邦這話讓虞妙弋深深頓住,陷入思量。的确,項羽前幾戰都是靠他和英布、龍且等人身先士卒地勇為先鋒,将敵人陣腳沖亂才贏足氣勢,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沒了項羽他們來做這先鋒,楚軍的士氣不僅大減,這一個多月來的作戰習慣也會被打亂,這才一迎戰就亂了陣腳。
“不僅如此,”劉邦在一旁繼續說道,“秦狗那邊還大傳少将軍和衆将軍已經身死荒山,将士們更是心裏沒底,軍心一下子就潰散。哎。”
“不!”虞妙弋直接否決,堅定地告訴劉邦,“項郎不會死,他們也都會沒事!”如果歷史的軌跡不能改變的話,那麽她堅信項羽、英布等人都還活着!“沛公,不能撤退。我們若撤了,那麽上山的幾千弟兄怎麽辦?項郎怎麽辦?”她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着秦軍打退他們後蜂擁上山,讓項羽等人腹背受敵?
“可是,不行啊。軍心潰散,根本打不了,死守下去只有等死,除非、除非項将軍這個時候能出現,讓那些說他已經戰死的謠言不攻自破!可是……等不下去了。”劉邦這回也無可奈何了。
讓項郎回來?虞妙弋蹙眉,似在思量劉邦這脫口而出的話。
“沛公,準備好了嗎?”帳外的曹參等了好一會沒見二人出來,忙焦急地問道,“秦軍快殺進大營了!我們得趕緊從後門撤退。”
“好,這就出來!”劉邦回頭應道:又看向虞妙弋,“夫人,您別猶豫了,我們真的非走不可。”
“嗯,我知道了。”虞妙弋突然的松口讓劉邦一喜,但卻聽她說道,“勞煩沛公再外候我一會,我還有些東西要拿一下。”
“哦……”劉邦應着,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見虞妙弋已經轉身往床榻而去撿着那件項羽的虎紋披風,劉邦這才走了出去。
**
“喂,虞妙弋,你真的要跟劉邦走?”劉邦前腳一走,某貓立刻開口問道。虞妙弋邊收着虎紋披風,邊應道:“我不跟他走,跟你走。”虞妙弋看向某貓,表情不見玩笑,可某貓卻高高地挑起了眉。“你說什麽?劉邦他們就在門口候着你,你要我讓你憑空消失?”
“我必須讓項郎回來,雍邱這場戰非勝不可。”虞妙弋堅定地說道,純澈的眸中在這一刻閃着堅毅的光芒,倒映着某貓蹙眉的臉。“喂,虞妙弋,那個,如你所說,項羽在上一世不是打得毫無懸念嗎?那時你還遠在虞溪村,但項羽贏了呀。所以,你不用操心……”
“什麽叫我不用操心?你剛剛不也說了除非劉邦勝利,否則項郎就會腹背受敵。我怎麽能不操心擔心?”虞妙弋犀利地截斷某貓未盡的說辭,某貓眨了眨眼,有些語塞,聽她繼續說道,這次她的聲音放柔了些,“剛剛你也聽到了,劉邦要撤軍,這樣我還能指望他打勝嗎?求人不如求己,我不會把項郎的性命壓在劉邦身上,我不會讓項郎有半點危險。所以,幫我,好嗎?求你了,先帶我離開。”
“呃……”某貓仍舊在猶豫着。
“夫人,收拾好了嗎?”帳外劉邦高聲催促道。
“快好了,沛公請再等等。”虞妙弋趕緊敷衍,臉色已經有些焦急,“不要猶豫了,快帶我走吧,以後你要我給你撓抓多久都無所謂,想吃多少蜂蜜我都給你弄,好嗎?”
“不是這個問題……”某貓咳了下,居然這樣誘惑它,它真想白她一眼,“問題是,你這樣消失很詭異啊,劉邦等人會覺得見鬼的。”
“這倒不用擔心,我有主意。”聽某貓終于應下,虞妙弋終于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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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一起,殘月又被濃雲吞噬,月色無光,楚營內的篝火随着夜風飄飄蕩蕩,跳躍不定,映照着帳外來回踱步的劉邦,讓他更是着急。這秦兵都快攻入大營了,虞妙弋不懂在磨蹭什麽,收拾什麽,真是,有什麽東西比命重要嗎?女人啊女人,有時候真是不可理喻,劉邦搖着頭嘆了口氣。
“沛公,要不要再催催項夫人?”一旁的曹參建議着。只有劉邦和虞妙弋前腳一走,他才好鳴鼓收兵,讓先鋒的樊哙撤軍。
“嗯。”劉邦應道,再次高聲喊了幾聲,但這回帳內完全沒有回應,劉邦蹙眉和曹參對視了眼,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劉邦回過頭,對着帳內,試探性地又喊了句,“夫人準備好了嗎?秦狗就快殺進來了,刻不容緩,夫人請快一些。”喊完,劉邦就停住,側耳傾聽,夜風呼呼而過,跳躍的篝火之光映照在營帳上,但是帳內仍無任何回應。
又與曹參對視一眼,劉邦再次開口,“夫人,情況真的很危急,夫人再不回應,阿邦失禮了。”說罷,趕緊和曹參沖了進去。
“呼呼”冷風迎面吹來,讓掀開帳簾沖進來的劉邦面上一冷,心更是一驚。“人呢?項夫人呢?”
此刻整座寝帳內,早已空無一人,唯有他們二人眼前那由利器割開的裂縫。冷風就是由那迎面襲來,破碎的帳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寝帳內的人就從那裏走了嗎?
“項羽的女人在想什麽!”劉邦一急,再也不顧禮數,暗罵了一聲,他和曹參直接上前從那個裂縫鑽過,出到了外面,周圍巡邏的人因為戰起被他們調走迎戰了,所以防守空虛,虞妙弋就是趁此離開的嗎?
站在原地,望着遠處的營寨大門,劉邦緊緊地皺着眉,那裏刀光劍影,厮殺不斷,而有人竟毫不猶豫、亟不可待地進入。忽地,劉邦嘆着笑了一聲,有些無奈,“老曹,你說項羽的女人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她居然這麽逃了,逃?她幹嘛要逃?我這是好心要救她一起走的不是?她居然這樣跑了?那個女人想幹嘛?弱質女流,難道她想和項羽死在一起麽?”
劉邦這樣又嘆又笑的問讓曹參一時也回答不上什麽,“是嗎?若真如此,項羽還真讓人羨慕。”
“他一向讓人羨慕!”劉邦冷冷的接口讓曹參怔了下,他剛剛只是随口說說,沒想到會引得劉邦如此回應。
“項羽,呵,他貴族之後,名将嫡孫,年輕有為,勇冠三軍,又有那麽個深情絕色的女子對他死心塌地,的确讓人羨慕。不過‘剛極易折,強極則辱’,項羽如此的天之驕子,處處的顯山露水,鋒芒逼人,樹大招風吶。這一次我倒想看看,不可一世的楚項燕嫡孫如何的反敗為勝!”冷哼一聲,劉邦轉身離開,親自去鳴金收兵,欲将項羽逼入死地。
曹參擰着眉站在原處,對劉邦此刻恨意難掩的語氣有些不解。這次不是他們不救項羽而是救不了,項羽的死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但何以沛公說得似乎很解氣?
☆、替戰
? “簌”地一聲,楚營附近的樹叢中紅光乍現,光芒一閃而逝後,一抹倩影閃現其中,赫然是虞妙弋。
“虞妙弋,真虧你能想得出那樣的招數。”這話落後,某貓也出現在了虞妙弋的身旁,原來剛剛虞妙弋故意把營帳劃破,虛張聲勢,好讓自己被某貓瞬移帶走而不被懷疑。這女人越來越不單純了。某貓看着她陷入思量。
虞妙弋也沒有回答某貓意味深長的說辭,自瞬移到此後就立刻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起來。躲在樹叢,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個戰場。楚營大門外厮殺一片,火光沖天,短兵相接的聲音不絕于耳。黑甲的秦軍如洪水,來勢洶洶,勢要淹沒整座楚軍大營。紅袍的楚軍将士吃力地抵抗着,敗勢已露。
虞妙弋咬了下牙,握拳下定決心,“我不能人劉邦撤軍,不能讓秦軍劫營。”虞妙弋說罷,看向了某貓,神色嚴肅地懇求道,“幫我。幫我讓項郎回來。”
“什麽!?”某貓臉色一暗,忽覺對虞妙弋過于遷就,以至于讓她各種蹬鼻子上臉,“虞妙弋,項羽現在被包圍着,周圍那麽多人,本司怎麽讓他憑空消失,還瞬間移動到這?別人不覺得奇怪,他自己能不覺得麽?你的重生不能讓人知道,我這個冥司更是不能!虞妙弋,你不要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
“是。這我清楚。”反之某貓激動的斥責,虞妙弋只是淡然從容地回道,“所以,讓我替他上戰場,挽回敗勢。”
“你、你、你……”某貓高高地挑起眉,一連喊了三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麽。眼前女子铿锵有力的話語讓它一時語塞。她看着它,沒再說話,淩厲的眸光在黑暗的樹影下光芒難掩。某貓忽地覺得自己再說些什麽都是毫無用處,虞妙弋一旦執着起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的,如若不是這份偏執,也沒有她的重生了。而它更是發覺自己對于她這樣的蹬鼻子上臉毫無招架之力。
罷了。“你要本司怎麽幫你?”
見某貓應下,虞妙弋不由喜出望外,“很簡單。”女子嚴峻的面容終于勾出了一抹笑顏,如寒冬的臘梅,淩霜盛放開來。
**
濃雲滾滾,遮天蔽日,一聲霹靂劃破雲層,雷聲轟隆而來,似野獸在嘶吼,霹靂閃後,天地再度失色,雍邱城邊的山頭上暗淡無光,密林深處更是陰森一片。
“出來!”有人縱聲一喝,聲如洪鐘,久久地回蕩在密林中,讓躲在暗處的那人心下一抖。自剛剛桓楚、蕭何等人趕來加入戰場,他們雙方已經厮殺近半個時辰了。半個時辰以來,那個男人都沒有停下嗜殺,那種源源不斷的戰鬥力真讓人膽寒。太可怕了,這還是人麽?李由緊緊地握住劍柄,可手心卻浸滿冷汗。此次利用烈馬把項羽引上這山頭,他埋伏了一千精兵,此刻卻只剩他一人了。
“出來,李由!”随着項羽再一聲大喝,林中飛鳥再次被震吓到,群起奪巢而出,撲啦啦的聲音讓李由驀然一顫,手上的劍竟這樣哐當落地。李由臉色一白,趕緊彎腰去撿,然而,手還未觸及劍身,眼前有劍光一閃而過,他再擡眼時,那把染滿腥血的天子劍已經逼到他的眼前,抵着他的咽喉,刺鼻的血腥味讓他的胃開始作嘔。
豆大的虛汗順着李由的下颚落下,滴在天子劍上,再落到地上時已經融成一滴血水。
“起來。還想躲到何時?”夜風迎面出來,眼前如死神般的男人,那一雙本就異于常人的重瞳之眸幽黑駭人,項羽身上的血腥味更是嗆得讓李由胃裏抽搐,暗月下渾身浴血的他邪魅得讓李由不寒而栗。
随着項羽捉到李由,桓楚等人立刻圍上,刀劍齊向李由,火把耀徹林間,映照着李由煞白的臉色。
“項、項羽,你不要得意。你以為你贏了嗎?”李由很想冷哼,可聲線卻一直在抖個不停,他想笑,可臉部早已因為驚駭而抽筋僵住。
“嗯?”項羽雙眼一眯,拉長聲線冷哼一聲,手裏的天子劍又逼近了李由一分,欣賞着臨死之人那故作從容的醜态。
死亡在此刻離李由是那麽的近,近得讓李由莫名心寬,“哈哈,哈哈。”李由忽地仰天長笑,這一笑罷,他突然也覺得死亡沒什麽可怕了。他本來就是一個馳騁沙場的将軍,死對他來說本就是歸宿,無可避免,早晚而已。但是,今天,他李由死得其所!
“呵,項羽,你知道自己在這呆多久了麽?兩個多時辰了,你知道山下發生什麽事了嗎?”李由的話讓項羽蹙眉,深思下李由這話後,項羽的臉色立刻一暗,似已了明,當下直接把劍逼近,“卑鄙小人!”項羽怒喝。
“卑鄙?呵,項羽你在說笑嗎?兵不厭詐,你不會沒聽過吧。”李由得意一笑,然而笑容還未來得及收斂,他的瞳孔驟然放大,溫熱的血液飛濺而出,那得意的一笑便永久地僵在了咕嚕嚕滾落在地的頭顱上。
還劍入鞘,項羽看也不看李由一眼,立刻躍上烏骓。“快馬回營!”項羽大喝令下,率先策馬下山。桓楚、蕭何等人收了李由人頭後,立刻策馬跟上。已經包紮好傷的龍且、英布兩人也不敢拖延地緊随而去。
汗從額角沁出,順着項羽剛毅的臉頰而下,化成了點點血珠。今晚他被逼上絕路,化身嗜血狂魔,每一刻都離死亡那麽的近,但他沒有一刻畏懼過,可這一刻,他竟然冷汗涔涔。
“該死。”項羽暗咒一聲,貴族勇戰派的軍事思想讓他最不齒那種下三濫的招數,今日他卻着了李由的道,他此刻唯一心念的就是那身在楚營的妻子,“妙弋,等我!駕!”
“轟隆。”又一聲驚雷驟響,壓抑的夜空終于恸哭起來,暴雨瓢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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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驟響時,劉邦剛好跨上戰馬,喊出收兵二字。雷聲淹沒了他的命令,突然而至的大雨澆滅了營內所有的篝火,雙方瞬間陷入混亂。
劉邦蹙眉,又喚了幾聲的撤退命令卻被這場雨勢淹沒。
“本将軍在此!秦狗受死!”亂戰中,傾盆雨勢下,這道聲音猶如驚雷,在衆人心中轟鳴。“李由已死,秦狗休得再猖狂,束手投降吧。”
“項、項羽。”劉邦驚駭不小,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在這個時候趕回。
“沛公,既然項将軍回來了,我們還是全力抗擊的好。”曹參在一旁建議着,此時的大楚雖然尊懷王雄心為王,但是真正的主還是項羽的叔叔項梁,項羽若死在這裏,他們也不好交代。這一層劉邦又豈會不知,雖然他想殺項羽的心已有,但此刻還真不能置他于死地。劉邦遲疑了下終還是點頭。
“駕!”劉邦雙腿一夾,立刻策馬出營,既然不能拉項羽下水,那麽他就得演足戲!“項将軍回來了!将士們,殺啊!”劉邦吶喊着,視死如歸般一路喊一路率軍往前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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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大楚兒郎的就不要撤退,拿起你們的武器,沖啊!殺啊!”暴風雨仍不住呼嘯,淹沒了所有聲息,卻淹沒不了那豪邁的喊聲,如乍破的銀瓶般,一字一句在所有人的心中乍響,“不要忘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