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挨打
車子在漆黑的夜裏行駛, 車內是讓人窒息的靜寂,蘇百舸終于明白一直以來他都縮在點頭的邊緣不肯往前邁一步的原因了,雖然一直沒敢仔細去想,但是他內心深處早就在害怕着這個結果。雖然蘇芸不是他的母親,但是比母親更重要,此時此刻看着車外無法穿透黑暗的燈光,蘇百舸的內心終于被他擺了出來:他發現他無法做到為了愛情而放棄蘇芸的親情, 在他沒有理想沒有願望的渾渾噩噩的人生中,蘇芸和景行合起來是他完整的生命,誰都不可或缺。
之前景行說他是沒想好, 其實他只是不敢面對。
“哥,我現在可以給你答案嗎?”
“我可以等的。”景行說着打開了車載音樂。
依然是那首熟悉的《what are words》,微帶沙啞的男聲伴着悲傷的旋律……
這首歌就像放給他聽的一樣,在這個安靜漆黑的夜晚, 他一句一句全部聽懂了。想起最初的時候,他卻只覺得好聽, 原來每一首好聽的歌,背後都有一個故事。
蘇百舸沒再說話,他決定相信景行,也許景行真的想好了, 畢竟連他都不知道景行到底想了多少年。
不知過了多久,景行突然問道:“抽煙嗎?”
蘇百舸:“哥。”
景行扭過頭看了看他:“嗯,你想聊聊天嗎?”
“你怎麽想的?”
景行:“不敢告訴你。”
蘇百舸:“……”
這句話他想了很一會兒,沒明白過來, 忍不住問道:“你說呗,我有點煩。”
景行道:“要麽要你,要麽要你大姨。”
蘇百舸心裏“咚”的跳了一下:“你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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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之前就和你說過。”景行的臉隐在黑暗裏,低聲道,“我們一起去農家樂的時候。”
蘇百舸記得,景行說如果大姨知道了他的性向說不定會劈了他,蘇百舸心裏泛起一陣酸楚:“我沒當真。”
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當真,他想要景行,但是也要大姨,而景行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走到今天就注定要有一個選擇。
可是讓他怎麽選擇?不管靠近哪一邊,都像切了他一條胳膊……
在蘇百舸以為這個黑暗永無盡頭的時候,他們終于到家了。
李素華和李若愚都在,蘇征坐在沙發上默默的抽煙,屋裏的氣氛莫名壓抑。
蘇百舸弱弱的按響門鈴,站在門外有點不想進去。
景行疑惑道:“你沒有你家的鑰匙?”
蘇百舸:“我習慣了。”
來開門的是李若愚,看到蘇百舸和景行就低聲道:“大姨給蘇叔叔打電話了。”
蘇百舸瞬間就想轉身離開。
景行推了推他,兩人一起走向客廳,李素華站起身,朝兩人笑了笑:“回來了?我去沏茶。”說着沖蘇征笑了笑,“好好說話,都大了。”
大了就可以作孽了!蘇征瞬間又飙了一把火:“沏什麽茶,你還有臉回來?!”說着掀起煙灰缸朝着蘇百舸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
李若愚吓得一聲尖叫。
看着煙灰缸朝着蘇百舸腦門飛過來,景行呼吸一滞,忙伸手去擋。
一聲悶響,煙灰缸擦着景行的指尖飛過,斜了個角度飛向蘇百舸。
蘇百舸悶哼一聲,伸手捂住了額頭。
“啪”的一聲脆響,煙灰缸碎了一地,鮮血沿着蘇百舸的指縫流了下來……
屋裏詭異的安靜了。
李素華呆呆的站在屋子中間,視線落在景行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傷的手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血液從眼角流過,蘇百舸的眼前一點點變成了血紅,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這次挨打有點莫名其妙,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只有蘇芸有權利打他。
蘇百舸看了蘇征一眼,捂着眼睛道:“說實話你有什麽資格打我。”說完自顧進了自己的卧室。
景行沒吭聲,跟着蘇百舸進屋了。
李素華回過神來,朝蘇百舸卧室走去,蘇征怒道:“別管他!我不是沒資格管他嗎,讓他從老子家裏滾出去!”
李素華朝李若愚低聲吩咐:“去給你哥拿藥箱,快,在我們屋的櫃子裏。”
李若愚忙去主卧了。
關上門,李若愚站在門口沉默了會兒,給蘇芸發了個信息:“大姨,蘇叔叔剛才把百舸哥哥打了,頭上流了血,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眼睛。”
蘇百舸捂着額頭坐在沙發上,額角嗡嗡的疼,無語道:“知道這樣還不如讓大姨打我呢,至少心裏能寬恕自己點,這不白挨嘛!”
景行走到跟前拿開他的手,低下頭仔細看傷口:“怎麽還流血了?煙灰缸還帶刺的?”
蘇百舸:“之前摔過一次,掉了個角。”
景行小心的摸了摸他的頭:“看你這樣我都有點後悔了,對不起小舸。”
“算了吧,你當是場意外就行了,我只在乎我大姨怎麽想,她就是不打我都讓我覺得受不了。”
卧室門被從外面敲響了,李若愚的聲音弱弱的響起:“哥,是我。”
景行看向蘇百舸,蘇百舸點了點頭。
李若愚進了屋,無措的站在蘇百舸面前,小心道:“我幫你包紮下吧?”
景行從她手裏接了藥箱,說:“我來吧。”說完轉身拿開蘇百舸捂着額頭的手,小心撥開他傷口處的發絲,低下頭打開了藥箱……
李若愚怔怔地看着景行動作,半晌,轉身離開了。
李素華看到李若愚出來,低聲問:“怎麽樣?”
李若愚搖了搖頭,她沒看清,自從在蘇征和媽媽零碎的交談中聽出了真相,她的大腦就一直處于空白狀态,不知所措,很茫然。
李素華理解成了不太好,見女兒狀态不好,也沒再問,叫她回屋了。
蘇征長長的嘆了口氣,跟李素華說:“你也進屋吧,讓我安靜會兒。”
李若愚回到自己屋中,腦子裏全部是景行小心翼翼給蘇百舸處理傷口的畫面,平生第一次,有種想哭都哭不出來的痛。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不管蘇百舸愛上誰,自己都會在內心裏祝福他,但是當真相擺到眼前時她才明白,愛情也是需要回報的,她渴望自己付出的情意得到回應,她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李若愚喜歡蘇百舸的玩世不恭,喜歡他的愛憎分明,更喜歡他的敢愛敢恨。
蘇百舸愛的人竟然是景行,他的大膽讓李若愚打骨子裏向往,但是她卻只敢在心裏想一想,所以她注定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李若愚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在蘇百舸離經叛道的愛情面前就像個笑話,但是她卻注定要失戀了,如果這樣也算一場愛戀,那她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李若愚沉默了很久,她覺得她應該像自己喜歡的人一樣,大膽一次。她拿出自己精美的日記本,翻開最後一頁。
——原來寫愛情日記不能用筆記本的,因為它總有用完的時候,那一刻愛情也會跟着結束。
百舸哥哥,我決定勇敢一點,接受媽媽的安排走出你的世界,給自己一次新生的機會。
也希望,你和我都一路安好。
李若愚拿着她的日記來到隔壁,小心翼翼的遞給蘇百舸,低聲道:“百舸哥哥,媽媽讓我過年後出國讀書,我想送你一個禮物。”說着看了景行一眼,“也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蘇百舸發現李若愚的狀态有點奇怪,想了想還是接住了她遞過來的小盒子。
打開日記本,娟秀的字跡一頁一頁出現在眼前,一點點看過去,蘇百舸終于明白了李素華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原因。
把小本子放回盒子裏,蘇百舸這才發現李若愚還站在面前,他尴尬的拿着盒子,想了想,說:“謝謝,你一個人在外面,自己要保重。”
李若愚眼眶有點潮濕,忙垂下了眼皮:“嗯,你也保重,哥。”說完轉身離開了。
想着李若愚,李素華,看着眼前的景行,蘇百舸簡直……煩死了!
李素華給蘇征沏了一壺茶,站在一邊沒動,不知沉默了多久,門鈴又響了。
李素華打開門,蘇芸手裏拎着一把菜刀進了屋,李素華吓得尖叫了一聲。
景行剛給蘇百舸把傷口處理好,兩人聽到外面的動靜都吓了一跳,景行合上藥箱打開門,就見蘇芸氣勢洶洶沖向客廳,還叫道:“蘇征,你給老娘滾出來,看我不切了你!”
蘇百舸和景行一起沖出屋,景行上前一把抱住了蘇芸:“媽!”
蘇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見蘇芸拿着菜刀吓得躲到了角落裏。
蘇芸怒道:“我叫你給蘇百舸拿衣服別凍着了他,你他媽的幹什麽了啊?!老娘都舍不得打他,你竟然給我打出血,你躲什麽!”
蘇征失色道:“姐,你冷靜,我不打他了,不打了!”
景行:“冷靜點。媽,你別扔,別扔,千萬別扔啊,別扔!”
蘇芸腦子嗡嗡響,感覺景行在說“扔,扔,扔啊,你扔”,于是手腕一用力,菜刀嗡的一聲飛了出去……
“咚”的一聲響,菜刀落在蘇征身邊的桌子上,入木三分!
李素華吓得花容失色,“啊”的又是一聲尖叫。
蘇征怔怔的看着那把刀,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此時此刻他很想拜拜蘇彤,求她保佑自己不被她姐們兒哪一天收拾掉,蘇百舸真是他命裏的克星。
蘇芸:“蘇百舸只有我能打,你再動他你試試!”說完扭回頭,陰晴不定的看了一眼李素華。
……
一夜過去,當太陽緩緩升起的時候,蘇百舸終于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景行也一夜沒合眼,一直坐在蘇百舸身邊,等着他的宣判。
蘇百舸直起身動了動脖子,感覺自己要僵了,景行看向他:“好點了嗎?”
“嗯。”蘇百舸拿起景行受傷的手,問道:“要不要去拍個片子?”
景行笑笑:“不了。”留個紀念吧,他知道蘇百舸心軟,所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尤其蘇芸那一刀,景行覺得他的愛情也要被一刀兩斷了。
兩人都沉默着,沒人想提起那個話題。
但是蘇征讓他滾蛋,蘇百舸雖然剛剛變成了這個房子的擁有人,卻沒有占有權:“走吧,我爸叫我滾呢。”
景行:“去哪?”
“我大姨也叫我們滾,看來只能去流浪了。”蘇百舸把目光落在景行臉上,“哥,我大姨為了我都敢跟人拼命,你說,我要二選一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景行暗暗嘆了口氣,點點頭起身打開門,對他笑了笑:“額頭記得換藥。”
看着景行往外走,蘇百舸也跟着出了門,客廳裏安靜得很,家裏就像沒有人一樣。
景行開車出來,蘇百舸坐到副駕上,默默閉上了眼:“走吧。”
景行疑惑的看着他:“去哪兒?”
蘇百舸:“你想去哪就去哪。”
景行以為自己剛剛失去了希望,見蘇百舸就這麽賴着不走,有點莫名其妙:“你要跟我走?”
蘇百舸一愣,睜開了眼:“什麽意思?”
景行:“……”
蘇百舸:“你也不要我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哪裏不太對。
蘇百舸突然就怒了:“景行你他媽什麽意思!弄得老子連家都沒了,你也要老子滾蛋?!”
景行:“……”
蘇百舸:“我他媽昨晚到底為什麽又挨罵又挨打的啊!有種你別親我別招惹我啊!你什麽意思你說!”
景行:“……”
蘇百舸指着自己的額頭:“看這裏!看到了沒有!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初戀,老子這裏挨了一凳子,現在為了你,它才剛貼上!你還想幹嗎?!”
景行:“………………”
蘇百舸:“說話啊!要我也去弄把菜刀嗎!”
景行哭笑不得的湊過來,在他額頭上小心的摸了摸,笑道:“我的錯,我先帶你去找醫生看看,重新上藥包紮一下。”
蘇百舸憤憤的看着他,不高興的道:“簡直不可理喻,神經病啊你。”
景行被莫名其妙的罵了一通,感覺人生又恢複了光彩。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甜餅媽咪快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