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意外
景行生日一般都沒有別人, 蘇百舸從家裏趕過來,就母子三人一起溫馨又熱鬧的吃了頓飯。
蘇芸特意拿了酒出來助興,同蘇百舸說:“你爸都帶你喝酒了,我也不管你了,不過出去喝自己要注意分寸,知道吧。”
蘇百舸:“嗯。”
景行道:“我看着呢。”
蘇芸:“你自己都總喝呢,別以為你帶他喝酒我不知道。”
兩人都不敢說話了。
景行生日, 蘇芸親自做的飯菜,景行從小就小大人一樣,對蘇芸也特別孝順, 一般有他在家的時候,炒盤子蘇芸都很少親自主廚,也就每年他生日的時候了。
蘇百舸感慨道:“真是懷念大姨的手藝。”
蘇芸:“吆?那天不知道是誰說他哥手藝都趕超他大姨了。”
蘇百舸忙道:“其實仔細一嘗,還是大姨的菜味道贊。”說着伸了伸大拇指。
景行笑看着他。
蘇芸撇嘴道:“別拍馬屁了, 這會兒早晚了。”
蘇百舸:“……”
“來來來,先敬我媽一杯, 媽的受難日,辛苦了。”景行忙替他收了火力道。
一年了,難得三人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連蘇芸都高興得很, 看着蘇百舸和景行都長大成人了,感慨道:“時間真是快啊,說話你們也要成家立業了,老了。”
蘇百舸笑道:“誰說的, 我大姨一點兒也不老,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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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芸失笑:“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麽樣的?”
蘇百舸:“必須啊,一眼看到驚為天人,從此眼裏再沒別人了。”
蘇芸戳了他一筷子:“你就貧吧。”
景行給兩人夾菜,安靜的吃飯。
蘇芸同蘇百舸道:“你這性格一點也不像你媽,也不像你爸,你說你像誰?”
“像你啊。”蘇百舸道。
蘇芸笑了起來,同景行道:“看起來這小子今天心情很不錯。”
景行也笑了。
蘇百舸突然問道:“大姨,你同我媽是閨蜜,我媽同李素華也是,那你和李素華呢?”
蘇芸撇撇嘴:“你媽是大小姐,李素華自然看得見,你大姨那時候就像路邊的狗尾巴草,那女人哪有那閑心搭理我?”
蘇百舸:“哦……”
蘇芸給他夾菜:“吃吃吃,多吃點,我家小舸越來越瘦了。”
“謝謝大姨。”蘇百舸給蘇芸也夾了一口,“你也吃。我就覺得吧,我媽太沒眼光,你看她交朋友,找男人,跟我大姨完全沒法比。”
蘇芸:“吆,今天這是吃了蜜了吧?”
蘇百舸笑了,問道:“我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芸想了想,道:“很漂亮,很溫柔,就你電視裏見的那種大家閨秀的樣子。”
蘇百舸:“……真的不像我。”
蘇芸鄙視的看他:“當然不像你,你連你爹都比不上。”
蘇百舸切了一聲:“我爹身上有優點嗎,我怎麽沒見過?”
景行失笑。
蘇芸拍了他一巴掌:“好笑嗎?這就是你教出來的!”
景行:“……”跟我有什麽關系。
蘇百舸:“我哥才教了我幾天?”
景行弱弱道:“就是,我覺得蘇百舸很像你。”
蘇芸:“反了你們了!像我怎麽了?哪不好?我家蘇小舸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種你給老娘帶個媳婦兒回來啊。”
蘇百舸笑了起來:“大姨我給你講個笑話。”
蘇芸眼巴巴看向他。
景行:“你別給我亂說啊。”
蘇百舸:“不啊,我就說事實。我們副校長的閨女找他談戀愛,我們去吃飯,那女的點了六個菜,全吃了,我哥偷偷跟我說,你大姨肯定不喜歡,比她還能吃。”
蘇芸一巴掌呼到了蘇百舸頭上:“我就知道你想法編排我呢。”
蘇百舸:“事實,你問我哥!”
景行也拍了他一巴掌:“你就欠揍得很。”怪不得蘇征總想揍你呢,事實你也不能亂說啊!
一家人正吃的差不多時,門鈴響了,景行去打開門,隔壁陳麗媽媽進了屋。
景行随口問道:“姨,吃飯了沒?一起吃點?”
陳媽搖搖頭進屋,大家這才發現她神色特別不對,蘇芸朝兩人使個眼色,放下筷子來到客廳裏,拉着陳媽坐了:“姐,出什麽事了?”
“軍軍沒了。”陳媽哽咽道。
蘇芸寬慰說:“姐,你要放寬心,不是說有消息了?沒準兒年前就找回來了。”
陳媽:“找到了,沒了。”
蘇芸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陳媽說了兩次都是“沒了”,不由驚道:“怎麽回事?上次不是說找到了?”
陳媽長嘆了口氣:“這就是命,我上輩子這是造的什麽孽,兩個孩子……”
陳媽哽咽的說不出話了,蘇芸握着她的手陪着嘆氣,景行和蘇百舸都沉默了。
半年的時間,陳媽媽一雙兒女先後離開了,這對于一個老人來說無疑是拿刀子剜她的心,幾天不見陳媽似乎再沒了以往的容光,整個人都變得蒼老了。
蘇芸寬慰了很一會兒,十一點多的時候陳媽才離開,不知道一個人回到孤零零的家裏,這一個晚上要怎麽的以淚洗面。
蘇百舸和景行都洗漱好了,但是看蘇芸似乎被影響了情緒,兩人就坐在旁邊陪着看電視解悶。蘇芸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見兩人都還沒睡,就催促道:“去睡吧,都在這兒做什麽?”
蘇百舸看她臉色,小心問道:“沒事吧?你也早點睡大姨。”
蘇芸:“嗯嗯,去吧。”
“那我們睡了,媽。”景行道。
蘇芸點點頭:“都喝了酒,就別玩了,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去給軍軍燒個紙。”
兩人道:“知道了。”
回了屋,景行還有點情緒不對,默默地把床鋪好。蘇百舸站在書桌邊看了他一會兒,脫掉毛衣準備睡覺,随口問道:“沒事吧?”
景行看着他身上薄薄的T恤,道:“沒事,你先睡,一會兒冷了。”
蘇百舸點了顆煙,問景行:“要麽?”
“不要。”景行感慨道,“生命真是脆弱。”
蘇百舸:“是啊,不知道陳姨以後要怎麽過。”
景行笑了笑,看着他道:“過來。”
蘇百舸:“?”
景行:“所以我們應該珍惜當下。”
蘇百舸沒動,景行起身走到他面前,低下頭,在他臉上嗅了嗅,像只饑渴的大狗。
蘇百舸莫名有些動情,笑道:“我喝酒了。”
“我也喝了。”景行說着,含住了蘇百舸嘴唇。
兩人鼻尖相對,呼吸在兩人之間有限的空間裏萦繞糾纏,那種特有的暧昧刺激着蘇百舸的神經,讓他迷醉。
這是第一次,在蘇百舸有準備的情況下和景行接吻,似乎是喝了酒的原因,蘇百舸矇眬的視線裏景行放大的面孔分外英俊,專注認真的目光有種吸人的誘惑。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情動的原因,蘇百舸感覺一股熱浪在身體裏翻湧而起,呼吸有點不受控制的加重了。
蘇百舸摸索着把煙按在桌上的煙灰缸裏,擡起胳膊勾住了景行的脖子,肌膚相親的一瞬間,蘇百舸分明的感受到了內心的悸動。
景行的手放在蘇百舸腰裏,手掌摩挲他緊致的肌膚,使勁一抱,把兩人的身體貼在了一起,然後放開他的唇,擡起了頭,笑了:“怎麽不閉眼?”
蘇百舸微微擡起頭,眼裏帶着笑意:“那麽多廢話,再來。”
景行的聲音變得啞了,低低道:“想好了嗎?我愛你蘇百舸。”
蘇百舸胳膊微微用力,把他的頭拉了下來,兩人鼻子再次貼在一起,親昵的蹭了蹭,然後側頭含住景行的唇,和他激烈的吻在一起……
如果這就是愛情,那就讓我們相愛吧。
蘇百舸的愛情持續了一個吻的時間,被敲門聲打斷了。
“景行……”卧室門一聲輕響被從外面推了開,蘇芸站在門口,忘了進來要說什麽了,呆立着睜大了眼。
蘇百舸猛的推開景行,兩人也傻眼了……
“景行!!!”
蘇百舸一把抱住渾身顫抖的蘇芸,沒讓她沖到景行面前:“大姨,大姨你打我吧。”
蘇芸一把推開他,猛的舉起胳膊。
蘇百舸吓得縮起了脖子……
蘇芸的手在他耳邊顫抖,卻終是沒落下,眼裏溢出了淚水:“蘇百舸,從小大姨就帶着你,看你比你哥還親,你就這麽報答我的……”
“媽。”景行從床頭拖了一個枕頭遞過來。
蘇芸接在手裏掂了掂,砰砰砰在蘇百舸腦袋上砸了幾下,朝着景行狠狠丢了過去:“這玩意兒疼嗎?啊?疼嗎!”
景行從門後拿了笤帚:“媽你別打他,都是我的事。”
“你就這麽當哥的!你是要有多混!”蘇芸拖起笤帚就拍到了景行腿上,“咔嚓”一聲脆響,笤帚摔成了兩半。
蘇百舸吓得一哆嗦,見景行竟然動都沒動。
蘇芸拖着笤帚把繼續揍景行,蘇百舸感覺景行的腿要被揍斷了,忙再次抱住蘇芸:“大姨。”
蘇芸簡直氣昏頭,劈頭蓋臉的朝他揍下來,見是蘇百舸硬生生在他頭頂收住了,雙手不能控制的發着抖……
蘇百舸弱弱叫道:“大姨,你打我吧。”
蘇芸眼裏含着淚盯着他,半晌,朝門口一指:“滾!別叫我大姨!滾回去叫你爹收拾你!”
蘇百舸後悔死了:“大姨。”
蘇芸怒吼道:“叫你滾沒聽見!”
景行:“媽,你……”
“你也滾!別讓我再看見你!”蘇芸被他倆氣死了,“滾!都滾!”
蘇芸秋風掃落葉般把兩人揍出門,氣得渾身發抖的靠在門上流淚,突然想起蘇百舸好像就穿着一件短袖,忙打開門。
蘇百舸和景行都站在門口,一起小心翼翼的看她。
“媽。”
“大姨。”
“去,回去跟你爸說,說你大姨管不了你了!別在這站着,凍死了我可不給你們收屍。”蘇芸嘭的又把門關上了,後悔剛剛開門的時候沒先去拿件衣服,都沒得丢出去。
蘇芸走回屋坐在沙發上發呆,雙手捂着臉,腦子裏全都是景行的父親和蘇彤。
“我對不住你們,”蘇芸哽咽,“兩個孩子都沒養好,我沒臉見你們。”
蘇芸擡起手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感覺最對不住的是自己。自己一天天拉扯大的孩子,看他們竟然做出那種事情,蘇芸覺得即憤怒又茫然……
蘇百舸坐在車上發呆,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看起來就是一個死局啊,之前自己也想過無數次,都沒想出來要怎麽解決。
景行把大衣脫下來遞給他:“你怎麽不解釋?”
“什麽?”
景行:“你不是沒答應我?”
“是啊。”蘇百舸道,“我為什麽要跟着你挨打?你說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不?”
景行啓動車子打開暖風:“那你先給我個答案吧。”
蘇百舸沉默了會兒,疑惑道:“還不走?”
景行緊繃的神經終于緩和了,道:“你爸會不會揍你?”
“肯定會啊。”蘇百舸無奈道,“絕對往死裏揍。”
景行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下:“遲早要面對的。”
“嗯,走吧。”蘇百舸嘆了口氣,“我爸怎樣我才不管,就是不知道怎麽跟大姨交代,要是以後大姨真不要我們了怎麽辦?”
景行沉默了。
車子裏詭異的安靜了一會兒,蘇百舸和景行都不知道要怎麽辦。雖然景行知道總有一天會面對,可真正要面對的時候還是很難受,如今又帶着蘇百舸,想起蘇芸的眼淚心髒都難受的抽搐。
這麽多年來,蘇芸永遠是潑辣堅強的,何曾紅過眼眶?
沉悶的氣氛讓人難受,蘇百舸看看景行問道:“剛挨打都不躲?看看腿腫了沒?”
“沒事。”景行發動了車子。
蘇百舸抱着大衣窩在副駕上,看着景行的側臉,腦子裏是一片空白,此刻他想不起來幾分鐘前和景行接吻的感覺,也想不起來剛剛蘇芸雙眼含淚的難過,只有幾次蘇芸想打他時硬生生停住的動作——他感覺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心裏空落落的,很冷,原來真正的被遺棄是這種感覺。
蘇百舸一直一直記得這個寒冷的夜晚,他得到了愛情,卻失去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