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馬掰彎的日子

第1章 野戰

這個學校很破，好多老校區都這樣，連大門口的校名都像是脫了一層皮。

蘇百舸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身體懶散的依靠在身後的車子上，雙腿包裹在簡單修身的藍色牛仔褲裏，顯得特別修長。他的手塞在褲兜裏，指間捏着一包煙來回搓着，搓了幾秒鐘實在沒忍住，終于掏出來抽了一顆給自己點上，視線無聊的落在斜前方“XX理工大學”幾個掉漆的大字上。

閃光燈突兀的晃了晃，蘇百舸回過頭，看到兩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在沖他笑，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女生手裏端着個相機，看起來很高端的那種，女生跟他打了個招呼：“嗨，憂郁王子。”

“給我看看。”蘇百舸把煙拿開說。

那女生怔了怔，走過來翻出剛拍的相片給他看。

昏黃的路燈，沉寂的巷子，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車一人。憂郁的青年叼着煙沉默着，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衣在他身上穿出了幹淨清爽的味道——該戒煙了，蘇百舸看着照片想。

女生的拍照技術很不錯，在他這外行眼裏都看出了層次，連頭頂的燈光都有了光暈的感覺，蘇百舸不由笑了笑：“真帥，發給我吧。”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也笑了起來，另一個穿牛仔褲的女生從包裏翻了一支筆出來，蘇百舸拿着筆，照相的女生對他伸出了手，于是他把微信號留在了女生掌心裏：“謝謝。”

“不客氣，小帥哥是新生嗎？”相機女生一邊收筆一邊問。

“……嗯。”

蘇百舸扭頭往學校裏看了一眼，一個身材特別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他忙随手把半截煙丢在身後踩了踩。女生又笑了起來，擡頭看到那男人正看着這裏，便往學校大門走去：“走啦，回頭發你。”

男人很快走到了跟前，臉上堆着笑，蘇百舸繞過車頭走到另一邊拉開副駕的車門，笑着叫了聲：“爸。”

蘇征被他這舉動逗得笑出了聲，手擡了下又放了下去，似乎想親近一下卻終是什麽也沒做：“謝謝小紳士——那是你同學嗎？”

“不是。”蘇百舸回到另一邊鑽進了車子。

蘇征身高一米九還多，坐在車子裏縮手縮腳的樣子看着特別不舒服，蘇百舸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看了看他，笑得不行。

兩人一路無話，車子裏循環回放着英文歌《What Are Words》，窗外是迅速往後退的夜景，安靜下來之後蘇百舸覺得有些尴尬。

蘇征閉着眼聽歌，突然說：“聽不懂，唱的什麽？”

蘇百舸笑了起來：“你自己換。”

“不換，挺好聽的。”蘇征坐起來，扭頭看着窗外的景色，說，“要聽你哥的話，好歹混個畢業證出來，要再惹事我也不管你了，回家刨地球吧。”

“知道了。”蘇百舸扭過頭，蘇征的大半張臉隐在暗影裏，看不清表情。

今晚的路況出乎意料的好，一路暢通，到火車站時還不到十一點，火車發車時間是十一點半，現在還沒開始檢票。蘇百舸把早就買好的水和面包從後座上拿出來遞給蘇征：“爸，你路上吃。”

蘇征沒接東西，卻是盯着蘇百舸看，看得他有點不自在：“爸？”

蘇征點點頭：“這裏離家遠，有事要跟你哥說，放假了就早點回家，你阿姨單位這幾天正好開那個股東大會，請不了假，不然……”

“爸。”蘇百舸不耐煩的打斷蘇征的話，打開了旁邊的車窗，兜裏的手終于掏了出來，從煙盒裏拿出一根煙自顧點上抽了一口，“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年上學我自己去不也照樣嗎？是你非要來送。”

蘇征看了他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麽，只是順手把自己這邊的窗子也打開了：“回去了看看你哥酒宴散了沒，給他煮點兒茶喝。”

“知道了。”蘇百舸說。

蘇征笑了笑，拉開車門拿上蘇百舸買的水下了車子：“你先回吧，快該檢票了。”

蘇百舸也下了車：“我送你。”

蘇征終于把憋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煙要少抽，對身體不好。”

“嗯。”蘇百舸看他一眼，走到身後的垃圾桶旁邊，把煙頭摁滅丢了進去。

檢票口進不去，蘇百舸拿着蘇征的身份證給他取好票，在一邊看着他檢票進了站，這才開了車往學校返，還在路上景行的電話就打了來，蘇百舸看到是他，笑了起來：“哥，完事兒了？我爸上火車了，我很快就回去。”

景行那邊鬧哄哄的一團亂，連說話聲音都忽大忽小的：“還早，你直接回宿舍吧，不用管我，明天不還得軍訓嗎？早點兒睡。”

“好的。”

蘇百舸把車子開回家屬區，停到景行的車庫裏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半了，景行果然還沒回來，窗戶上依舊是黑漆漆的——一幫老師，竟然這麽能鬧。

回到宿舍區，宿舍樓已經關了大門，整個宿舍區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蘇百舸叼着煙走回來，沉默的站在宿舍樓前看着緊閉的大門，只明明滅滅的煙頭閃爍着。他呆了足有半分多鐘，終于沒忍住低低罵了一聲：“操！”

好像聽說過十一半點關門，不過當時他沒認真記。

蘇百舸沿着宿舍樓的大門一直往前走，數到第五個窗戶的位置停下來，把煙頭丢在地上踩滅，搓了搓手。

他小心的攀着窗子旁邊的方磚爬上去，一腳踩住一樓窗臺，把身體隐到牆上使力縱身，右手一伸夠到了二樓的窗臺。

然而還沒松口氣，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應聲而落，“啪”的一聲重重磕到了蘇百舸右肩上，揚了他一臉土……

“呸呸呸……靠！”蘇百舸只顧上低咒一聲，手上勁道一松，身體已随着那東西跌回了地面。

腿上傳來一陣麻酥酥亂糟糟的尖疼，蘇百舸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看到被他壓在腿下的東西時龇了龇牙。

竟然是一個盆栽的仙人球！

蘇百舸低下頭把腿掰過來，手電照出了一個個細小的針眼，有的已經開始溢血……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蘇百舸冷靜了有一分鐘，這才咽了口氣抹了把臉站起身來，揉揉肩膀，鈍痛開始蔓延。

蘇百舸終于放棄了從窗戶裏爬回宿舍的打算，起身往前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了看，返回身抱起那個紮了他個半死竟然還規規矩矩坐在小花盆裏的仙人球。

宿舍的後面就是學校的圍牆，蘇百舸在牆根下又抽了根煙，這才翻牆跳了出去。

圍牆後面有一座小山，白天看着郁郁蔥蔥的應該還不錯，蘇百舸沿着羊腸小道抱着仙人球往山腹裏去，沒走多遠，習習涼風就掃到了臉上，甚至還有唧唧的蟲鳴聲此起彼伏。蘇百舸一屁股坐下來，舒服的眯起眼睛躺到了草堆裏，并把那個仙人球頂到了頭頂上。

空氣挺清新，不冷不熱的又很安靜，蘇百舸竟然有點兒犯困了……然而沒多久，奇怪的聲音就從裏頭傳了出來，蘇百舸的雙眼忽的睜了開。

先是此起彼伏的喘息，然後是低低的哼唧聲，時隐時現，聽得并不真切。就在蘇百舸以為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時，“啊”的一聲呻-吟穿透了耳膜，蘇百舸腦子一熱，身子都麻了半邊。

一個壓得極低的男聲傳入耳中：“你他媽瘋了，慢點，操！”

蘇百舸挑了挑眉，擡腿想站起來，然而沉默了下，他起身往裏靠了靠，半躺在山坡上又點了根煙，曲着一條腿眯起了眼，長長地吐了一個煙圈兒。

大概過了有一個多鐘頭，小路上終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兩個身影進入視線，蘇百舸勾起嘴角，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戲谑：“完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