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門宴之後沒幾天就進入了春節。
畢竟才結婚沒多久, 年飯自然要在黎宅吃。簡瑤是大年初二才帶着黎言尋去爸爸哪裏過的,今年姑父終于能抽個時間回來, 一大家子人都在簡瑤爸爸哪裏, 過的很熱鬧。
一時高興,吃東西有些雜, 回到新房裏簡瑤就不太舒服,年初三躺了一天, 沒怎麽休息夠, 年初四又被姑媽一通電話拖出去,要她參加不太喜歡的名媛圈新年聚會。
姑媽人緣廣, 休息日就喜歡往這些地方跑, 簡瑤作為她的外甥女, 此前也曾經露過幾次面, 這一次被姑媽強行拉着去,簡瑤念叨了一路:
“我都嫁人了,還去這種圈子做什麽。”
“多結識點人脈對你有好處, 黎言尋不是在計劃D城北市區那塊地嘛,沒準哪天就能幫上了呢?”
簡瑤的圈子一直很窄,都是些專業裏的師兄師姐們。聽到姑媽這樣說,她想了想, 倒也沒在排斥。
姑媽看她一直在拉扯禮裙上的珍珠, 擡手拍了她一下:
“你這手能閑下來嗎?進去以後就不能這樣了?”
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哪怕嫁人了也還是像孩子一般的帶她,簡瑤努努嘴, 轉而聽到姑媽誇獎她的裙子:
“這裙子改的還挺合适你,誰給你改的?”
“黎賤賤改的。”
這條藍裙子就是簡瑤曾經在D城穿上胸圍不合适那條,這厮不知道找了哪位鬼斧神工的設計師,胸前改一改,又添了些珍珠,竟然格外搭她的氣質,昨晚聽說她要和姑媽來這種聚會,這人就催着她穿上先試一試,簡瑤不會挑禮服的毛病,就這麽被他制服了。
“你怎麽能給你老公起這種外號呢?”
姑媽嘀咕了一聲,看車子穩穩停下,打斷了談話,帶着簡瑤進了今晚的聚會廳。
簡瑤很少來這種地方,也沒有什麽朋友,進了聚會廳也只得乖乖待在姑媽身邊,腦子卻在想着去找晴雪撸狗,別看簡瑤在學習上是個學霸,在這種地方就是不上道,姑媽看她走神走到了太平洋,暗嘆她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拍了拍她走神的小臉:
“我真是服了你了,去自由活動吧!”
簡瑤心裏竊喜,剛剛提着裙子走了幾步,餘光裏就瞥見一個眼熟的身影,身穿一襲淡粉色包臀裙的女孩子像朵兒花一樣,在酒杯交錯間晃了個身影。
因為她說了黎言尋的好話,所以簡瑤對她印象很深刻,難得遇到一個眼熟的,簡瑤提着裙子跟上去,眼看對方進了洗手間,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愣在門口,覺得有些遺憾,剛剛準備回去,就聽到裏面傳來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邱小姐,你是不是以為你跑來這裏,我們之間的事兒就算完了?”
羊毛卷劉佳媛!
這聲音簡瑤可不陌生,她趴在洗手間門口往裏面看了一眼,被劉佳媛喚做“邱小姐”的姑娘正捂着半邊臉,身體抖了抖,好像是哭了。
這個劉佳媛,怎麽什麽圈子裏都有她?
這算是什麽戲碼?閨蜜吵架也不能打耳光啊?
看劉佳媛又舉起了手,簡瑤想也沒想便沖了進去,将那位邱小姐護在了身後:
“劉小姐,你當這裏還是你家的地盤,在這撒什麽潑?”
她已經很久沒見劉佳媛了,這會兒定下心來看,這才發現她的氣場好像完全變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尤其她今天還穿的特別低調,黑色的A字裙搭公主風編發,施了個淡妝,好像根本就不是來參加聚會的。
劉佳媛是專程來這裏逮人的,沒想到在這種場合遇到簡瑤,她自然是有所顧忌的,收回手之後看了一眼躲在身後的邱曉婷,嘲諷的笑了笑:
“我說你怎麽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呢,原來和這女人玩一起去了?”
這人的嬌氣大小姐脾氣好像從不知道收斂,這種時候竟一點愧疚心都沒有,風涼話說的格外刺耳朵,她掃視了一眼簡瑤身上穿的衣服,露新市畢竟是黎家的天下,黎太太這身穿着打扮可是賺足了風頭,光是那衣裙上繡的珍珠就價值不菲,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她不願意得罪簡瑤,補充了一句:
“黎太太,你可看清楚了這女人的德行,我今天就不和她計較了。”
她想開溜,腳尖剛剛落到地上就被身後的人抓了手腕,捏的生疼:
“站住,給邱小姐道歉!”
劉佳媛轉過身去,看着躲在簡瑤身後擦眼淚的邱曉婷,擡着下巴和簡瑤對視:
“我憑什麽給她道歉?她才應該和我道歉,我爸現在進了局子,就是她害的!”
自從D城回來,簡瑤就沒怎麽關注那邊的情況,如今聽到這個消息,愣了一下,而後又聽到劉佳媛說道:
“邱曉婷,你別把我當傻子,你在背後使了什麽手段,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事兒我和你沒完。”
邱曉婷躲在簡瑤身後,聞言抖了抖肩膀,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哽咽的解釋:
“我們這麽多年朋友,我怎麽對你的你不知道?證據不是我交上去的。”
劉佳媛徹底怒了,她一把将邱曉婷從簡瑤身後揪出來,掐着她的下巴:
“誣陷的證據不是你交上去的,它自己長腿飛上去的?”
劉佳媛知道這邱曉婷是找到了靠山,松了手之後看了看簡瑤:
“今天是因為簡瑤幫你,下次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直到劉佳媛走遠了,簡瑤才聽到身側的人吸了吸鼻子,從洗手間扯過一張紙巾擦了擦眼睛,背對着她說了一句謝謝:
“這是我們閨蜜之間的事情,我會找機會和她說清楚的,今晚謝謝你。”
她好像不是那種話唠的性格,一句話不長的話頓了許久,不想這人剛剛踏出洗手間外面就扶着牆蹲在了地上。
簡瑤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把人扶起來,這才瞧見她唇色泛白,她扶着她走到休息區,問她:
“你需要休息嗎?這種身體狀況怎麽還來這種地方玩?”
“黎太太這樣身份的人,自然不需要去做什麽巴結的事情。”
到了休息區,簡瑤才發現她臉色恢複了一些,又從餐臺給她拿了一杯水,邱曉婷很客氣的道過謝,淺淺抿了一口,淑女的坐在沙發上,勾起了耳後的頭發:
“我們來這裏都不是玩的,我爸想在這邊擴展商圈,恰好我中學時又在這邊呆過,想着假期來這邊看看。”
看來這些個名媛也不全像劉佳媛那樣只曉得玩,這會兒簡瑤也明白姑媽怎麽會熱衷這個圈子了。這麽多年來,姑媽為了爸爸的公司奔波了很久,難怪她總說人脈是最重要的商業手段。
察覺到身側那人一直打量自己,簡瑤有些好奇,扭過頭去卻只見到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都沒想到,言尋那個家夥會找到你那麽有本事的媳婦兒。”
簡瑤知道她曾經和黎言尋是一個學校,坦白道:
“其實我中學也是和你一個學校的,我只是跳級跳了太多,沒什麽時間交朋友。”
說來他們三個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不過簡瑤那時候都沒什麽朋友,也沒想過會被人記住,但是邱曉婷卻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叫簡瑤後就想起你和我一個學校的,因為你空降了初中部的年紀第一,後來我和言尋高考的時候又空降了高中部第一。”
每個學校總有那麽一兩個出類拔萃的孩子,也許沒見過,但因為優異成績,總是會成為傳聞中學霸。
學校的排名單上總是會空降她的名字,初中部到高中部的第一,都是她:
“還好那時候我和言尋已經快要高考了,不然他那個争強好勝的性子,肯定要和你過不去的。”
“黎言尋學習很好嗎?”
“好呀。”話匣子一下子被打開,羞澀的邱曉婷也放開了,說了不少黎言尋高中的話題:
“他就是那種很會打架,學習又很好的男生。”
“……”
——
她那時候一心只想學習,根本不會去關注其它的事情,今晚從邱曉婷這裏聽了八卦,一肚子的新鮮事,晚上回去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卧室調侃黎言尋:
“黎先生,我聽說你高中被年級主任剃了個光頭?”
黎言尋已經洗完澡躺下,看到她回來,起床去浴室裏放洗澡水,湊上去聞了聞她身上的酒味兒,問她:
“從哪兒聽來的?”
“我今天在聚會上遇到你校友邱曉婷了,她同我說的。”
“哦,邱曉婷還會八卦別人?”黎言尋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瞧她又走到坐在梳妝鏡前卸妝,便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後,默默的看她卸妝,接着,他又聽到她說:
“對了,我還遇到羊毛卷了,她好像和邱曉婷生了矛盾。”
看來一個聚會就可以把D城的腥風血雨帶來這裏,他坐到她身側取她的耳夾,仿佛在念叨什麽毫不相關的事情:
“商場上通常都只有利益,沒有感情,劉家那麽大的基業,有人想要鑽空子洗牌,那是遲早的事情。”
黎氏曾經也遇過洗牌的動蕩,商場上的新聞見怪不怪,他經歷太多,早就已經麻木了。
“會對你有影響嗎,北市區的那塊地怎麽辦?”
她竟然那麽關心他?黎言尋将目光落到她施了嫣紅色的唇瓣上,這女人天生嘴唇上翹,施了顏色後看起來更加潤澤,嬌嫩明豔,帶着些勾人的調調。
他把目光不動聲色的收回來,笑的像只狐貍:
“我喜歡幹一些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情,這事兒影響不到我。”
簡瑤這才松了口氣,起身去衣帽間放取下來的珠寶首飾,他又像個小尾巴一樣的跟在她後面,又聽這女人把話題繞回去:
“你高中怎麽沒皮斷腿呢?”
“年少輕狂,有什麽好打聽的?”
“這可不是我打聽的,有件事兒我可是親眼看見的……”簡瑤放好珠寶首飾,背靠在衣帽間的門上:
“喂,你那時候為什麽打老師啊,記大過了嗎?”
黎言尋在飾品區打量,想着她還差些什麽首飾,突然間聽到這個提問,愣住了,他扭過頭看着站在門口的女人,不太想說:
“誰和你說的?”
“我中學和你一個學校,我親眼看見的。”
似是不想提起,黎言尋沒有細答,忽然間看到一支熟悉的發簪,那好像是她送給簡瑤的古董,但又是個贗品,他随即轉了話題:
“怎麽,真品去哪兒了?”
這人眼睛是真的毒。
一提起古董,簡瑤就把心思收了回來,出去卧室沒多久,把書房那支真品發簪放到他手上:
“這只發簪的真品在英國博物館……”
這只發簪是明代公主的陪葬物,清朝年間被一個外國佬購買後就捐給了英國博物館,時至今日,那只發簪還原封不動的躺在展覽館裏,聽簡瑤說的條條是道,黎言尋卻自顧自的走回了卧室,朝她招了招手:
“我知道他是仿品,但是十萬塊不虧。”
他不感興趣這些東西,只用生意人的眼光去看,材料好,工藝好,仿品裏也是難得的佳作。
簡瑤看到他上了床,掀開被子探了個腦袋進去,朝自己揮了揮手:
“你進來,哥哥給你看個寶貝。”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流氓?
簡瑤紅着臉把目光落到了他的睡褲上,這人怎麽……
似是察覺到簡瑤想歪了,那人也不說破,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墊,誘哄的喊她:
“過來,我和你說正事。”
簡瑤猶豫了一會兒,提着裙子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他往頭上蓋了床大棉被,她啊的叫了一聲,頃刻間整個世界都黑了。
昨晚剛剛換上的棉被上還有柔順劑的花香味兒,這人湊到她面前,将那支閃閃發光的發簪舉到她眼前:
“我的天才少女,你好好看看,這寶石可是會發光的?”
發簪正中間那顆紅寶石外面看是塑料質感,沒想到了暗處竟然能發出微弱的光亮,可這東西發出來的亮度又不如常見的熒光那般清透,悶悶的,像是裏面覆蓋着什麽東西,簡瑤是考過寶石鑒定的,沒想到這看似塑料的小玩意兒,在暗處竟然是個稀罕的寶石,黎言尋這一出,可是損了她這天才少女的頭銜。
她還不如一個男人心細,連微弱的變化都沒能看出來:
“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的石頭。”
畢竟不是專業相關,他也只曉得看起來價值不菲,至于是什麽種類,就說不出來了。
“我沒見過這種類型的石頭……”簡瑤皺着眉頭在被子裏打量,泛起了嘀咕的毛病:
“它不像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石頭,有螢石的元素在裏面,但不是螢石,既然這石頭那麽值錢,為什麽要仿做已經有真品的發簪呢?”
“難道不是鑲嵌在戒指上更值錢?”
“如果前主人是位長發女性,也不排除她喜歡發簪一類的玩意兒?”
想來想去沒個頭緒,她幹脆擡手把腦袋上的被窩一掀,下了床以後直奔書房,翻出鑒寶電筒細細看了起來,小尾巴黎言尋跟在身後,看到她光着腳走了一路,不動聲色的擡起她的腳給她穿上拖鞋,起身後也盯着看電筒光亮下的寶石。
紅寶石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在手電筒的光照下還能看到不少烏絮,明顯是市面上那種以次充好的殘次品:
“沒道理啊,這麽多烏絮?”
簡瑤揉了揉眼睛,總覺得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往黎言尋那邊湊了湊:
“老公,你看看,我怎麽看着那麽烏,我懷疑我眼睛花了?”
黎言尋因為這句“老公”愣了一下,湊過去看了一眼,簡瑤這種專業的都看不出端倪,他怎麽看的出來:
“我看着也是污的啊。”
這種東西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來門道來,簡瑤當真覺得自己的眼睛不行了,把發簪收回書房的展覽架上。回去卧室洗漱後,她心不在焉的脫了衣服躺進浴缸裏,又問跟着進來的黎言尋:
“老公,這東西到了你手上就是這樣的嗎?”
她今晚一連喊了好幾次老公,甚至都沒注意他已經跟着自己進了浴室,就連手上搓着的浴球被某個人接過都沒察覺,她從浴缸裏掬起一捧水撩起來,又問:
“像是那麽烏的寶石,還有夜光的,市面上我也沒見過啊?”
好像是伺候小孩子洗澡,他挽起了袖子,淡淡的應了一聲:
“嗯,我也沒見過那麽污的。”
她忽然回過神來,被蹲在身後伺候自己洗澡的黎言尋吓到:
“你,你跟我進來幹什麽?”
“我伺候老婆洗澡。”
他越是說的理所當然,簡瑤就越是害羞,她紅着臉把頭扭過去,看到他系了防水圍裙,好像炒菜的大廚一樣,往她浴缸裏丢了些可愛的小花花,擡了擡下巴:
“你邊玩邊想,我幫你洗。”
這會兒她腦子裏那些想法全都抛到了九霄雲外,默默往浴缸裏滑了一大截,耳根子燒的通紅:
“我不想了,我自己洗吧。”
黎言尋把浴球拿給她,盯着她發紅的耳朵勾起了唇角。
這兩天年假,兩個人在家裏深入交流了幾次,但她就是容易害羞,一定要關燈,怎麽做都要依她。
他今晚自然也依她,臨關門時說了一句:
“你嫌棄它污(髒)的話,回頭我讓周淮拿去清洗一下?”
他剛剛關上浴室的門,突然聽到裏面噗通的一聲,他以為她滑進了水裏,打開門才看到她站在浴缸裏,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
“我怎麽沒想到呢,也許這東西是洗過的啊!”
作者有話說: 黎賤賤: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說的白是什麽白,你說的烏是什麽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