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掉進兔子窩 (4)
從電視機裏鑽出來的時候吓昏了沙發上的一家三口,因為他們好像正好在看一部內容相似的恐怖電影。”
“是在看《午夜兇鈴》嗎……!”
“原來那部電影叫這個名字?”
澪呵呵地笑着,饒有興趣地與侑交談起了麻瓜電影的種類。
談話內容變得輕松起來以後,侑總算能夠好好觀察對方。七海澪的長相也很秀麗,但與她的妹妹不甚相似;眉目之間不見柔媚,更多地是朗朗笑意,這使得她與妹妹不一樣,給人以很好接近的印象。
侑再度擡腕看了看手表,發現方才看起來無比漫長的十分鐘已經走到了盡頭。她開始耐不住地以腳尖劃着地面,嘟囔道:“好慢……”
“放心吧,沒事的,”澪看上去完全不擔心,“要是不順利的話,早就傳喚你這個最關鍵的證人進去了。”
“話是這麽說的啦……”
侑的咕哝剛到一半,走道那頭的守衛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他們整齊劃一地走過來,用魔杖點了點腰間懸挂的一大串鑰匙;一把古舊斑駁的鑰匙飛出來,插進了鎖孔。站在門口的巫師擰動鑰匙,然後與旁邊的另一位一起拉開了沉重的木門。
門開了。零零散散先出來的是書記員、聽審員等工作人員,然後是陪審團和證人。沙克爾夫人與七海澪握了握手,說了幾句客套話,為自己造成這起事故而道歉,而侑則伸長脖子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七海燈子面帶倦意,走在最後,看見她後拾起微笑,安撫地揮了揮手。
侑松了口氣,而七海燈子的眼睛卻在看到澪之後微微地睜大了。
“姐姐,你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侑的錯覺,她的前輩看起來有點緊張與扭捏。
“嗯,你沒事吧?”澪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感覺到她顫抖了一下,“真是的,要受審,怎麽不告訴我呢?”
“只是小事而已……”七海移開目光,看到小糸侑此時已非常貼心地站到了遠處,“不想讓你擔心。”
“真的是小事,我又怎麽會擔心?”澪淡淡地笑,“被瞞着才更讓姐姐難過啊。”
“對不起。”七海低下頭。
“沒什麽好道歉的,”澪嘆了口氣,“你有你的考量,我知道。燈子已經是大人了呢。”緊接着,她話鋒一轉,“話說……那孩子是叫小糸侑吧?感覺挺不錯啊。”
“嗯,她很好。”
提起小糸侑,七海的面部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原本平靜的水面漾起圈圈波漣漪,被難以名狀的情緒充滿。
這種變化自是一點不落地落入澪眼底。她細細端詳了妹妹片刻,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就好。姐姐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朋友,知道你有人照顧,我就放心了。”
七海揚起頭看澪的臉。盡管已經好久沒見,姐姐的笑容和手上的力度還是那麽熟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與澪擁抱了一下,笑道:“我沒事的,姐姐去忙吧。”
澪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有事記得寫信給我,地址還是老樣子。”
她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不舍地叮咛了一句:“雖然朋友要好好珍惜,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中,好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才快步離去。與侑擦肩而過時,她又停下來與對方握了握手,輕聲道:“小糸小姐,我這個妹妹愛逞強又死腦筋,還請你多擔待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侑對徐徐走來的七海說道:“前輩,你姐姐很關心你呢。”
女孩的言下之意很明顯,是說自己不該瞞着澪。七海咳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我姐是什麽時候來的?你們有說什麽嗎?”
“是十分鐘前來的,只是簡單說了下話而已。七海小姐問我是不是在等你。”
“你怎麽說?”
“承認了嘛。七海小姐說是同事在來訪列表上看到你的名字……前輩,為什麽不告訴你姐姐關于聽審會的事情呢?”
七海在背後絞起手來:“這、我不知道該怎麽……這也不是什麽好事……”
望着她窘迫的模樣,侑嘆了口氣,在認知中為“七海前輩不擅長的事情”加上了一項“與家人相處”。
——是因為姐姐也無法完全摒棄學院偏見、還是因為長期與家人聚少離多呢?
不管怎樣,似乎都不是她能插手的問題。
※ ※ ※
沒有可燃物、也沒有憑依,一簇小小的青色火焰在镂空的蛇頸瓶中竄動。
蛇頸瓶的設計很精巧。若将瓶子放在桌面,然後平行地看向彎曲的蛇頭,會發現這簇火焰裝點出了一對蛇眼。
佐伯沙彌香将瓶子緩緩傾倒,那簇火焰也随之滑動,從蛇口吐出,落在了她的手心。
這簇火焰被施了魔咒,溫度适宜、不漲不滅,是絕佳的冬季伴侶與夜間照明,也是她最珍愛的禮物,由七海燈子在去年聖誕送給她。
她不知道七海是有意還是無意;“火”也好、“燈”也好,都是她們的東洋母語中“七海燈子”一名所含有的漢字。
覺察到這一點後,佐伯就不再只讓這簇火苗蜷縮在蛇肚裏,而是不時取出來把玩,尤其是在這樣的、漫長的、見不到她的假日之中。
火焰在她的掌心跳動。唯恐它從指縫溜走,佐伯不敢用力去握,只是輕輕撫摸火苗,讓溫溫熱的火舌舔舐自己的指尖。
燃而不滅的火焰,一如那個求而不得的人。
——不,準确來說,她連求都未曾求過。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
想到這裏,她胸中頓生一股無來由的煩躁,不禁長嘆一口氣,讓火焰滾落回了瓶中。
火焰落進蛇肚的當口,她的房門也被叩響了。三聲不緊不慢的咚聲過後,一名金發貴婦步态優雅地走進屋,道:“沙彌香,下午茶好了。”
“謝謝您,母親。”沙彌香從佐伯夫人的手上接過紅茶和布朗尼,将蛇頸瓶收進了抽屜。
“怎麽樣,作業還順利嗎?”佐伯夫人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兒面前攤了一桌的課本,“你也該休息一下、出去玩玩了,假期都要結束了。”
沙彌香笑了笑:“其實明天約了埃弗裏小姐一起去對角巷,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那敢情好,”佐伯夫人綻開笑容,“埃弗裏家的大兒子最近也進了魔法部工作,就在你爸的手下,我上回見着了,挺不錯的一個小夥子……”
沙彌香一陣頭痛:“母親,您又來了。”
“我怎麽了?”佐伯夫人有些不樂意,“現在又不談結婚,只是訂婚而已。血統純正的家族如今還有幾支?你不早些想,被別家姑娘搶光了怎麽辦?不過埃弗裏家的小子我也覺得配不上你,羅齊爾家的倒還不錯。”
沙彌香手一抖,險些将茶灑出來:“塔夫斯·羅齊爾?”
“不,不是那個大兒子。是羅齊爾的二兒子——西奧多·羅齊爾,他在德姆斯特朗上學,不過很快就要回來參加他哥哥的畢業典禮。”
“是嗎,”沙彌香喝了口茶,“但願他能比他哥哥成器一點。塔夫斯·羅齊爾在霍格沃茨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還老是騷擾我的朋友——說到這個,”她假作無意地提起來,“我那位朋友——七海燈子,她的聽審會怎麽樣了?”
“噢,那個啊,”佐伯夫人摸了摸下巴,“她沒事,那個聽審會證據很充分,你爸之前還特意囑咐過一些人,一個都沒用上。”
沙彌香松了口氣:“那就好。”
“你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為外人向你爸開口呢,”佐伯夫人敏銳地盯着她,“你這個朋友是什麽來頭?七海,好像是拉文克勞的盧瑟福德的分家?”
“嗯,”沙彌香含糊地應了聲,“她成績很好,在古代魔文上幫了我很多——我不擅長這類科目,您知道的。”
“那是,你可要好好複習啊,再有一個月就期末了吧。”
“是……所以您就先回去吧,我要寫論文了……”
費勁心思将千叮萬囑的佐伯夫人送走後,佐伯沙彌香癱倒在扶手椅上,長吐了口氣。
——一個還沒解決,又來另一個。這個西奧多·羅齊爾又要用什麽理由來打發呢?
她重新從抽屜裏翻出那只小巧的蛇頸瓶來,對着晶亮的蛇眼看了許久,然後頹唐地陷進扶手椅,閉上了眼睛。
間章·4月25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