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陵道
腦袋昏沉沉的，意識逐漸清醒，有那麽一刻她想到，我是誰？
指尖動了動，她掙紮着想要清醒，可無果，又陷入了昏迷當中，不再有意識。
殿中，一個綠衣少女一直默默守着她，等她醒來。
“別着急，她會醒過來的。”一輕紗白衣男子走來，手放在霓裳的肩膀上，安慰道。
是元止！
霓裳擦了擦眼淚，道:“從小就這樣，不多言語，什麽事都自己扛着。”
元止沉聲一嘆！沒有說什麽，搖搖頭愁容滿面。
霓裳又道:“可醒了又怎麽辦？怎麽跟她說？”
殿外。
天樞默默盤坐在那，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巧玉瓶，聽着他們二人在殿內的言語，轉頭看了看殿內，又回過頭來看了看手中玉瓶，沉思着。
半晌，他起身走到山巅邊緣，将那玉瓶擡手扔到了高山之下。
白弗子緩緩走來，站在天樞身後，道:“扔了？”
天樞點點頭。
白弗子輕聲一嘆，望向九天。
————————
不知過了多少日，她悠悠醒來。
睜眼的那一刻以為是幻覺，“你醒了阿姐！”可在聽到旁邊這聲急切又欣喜的聲音後，才敢确認，自己醒了！
為什麽沒有死？
她猛然坐起身子，看向四周，依舊是祖洲大殿內，可……為什麽？
難道是他……
身前有霓裳和元止，他們二人站在那紛紛望着她，不知該說什麽。
霓裳一向話多，她突然如此，栩夕心裏立即湧起一陣強烈地不安。
“誰救的我？”她坐在石榻上張口便對兩人問道。
元止和霓裳欲言又止。
栩夕試探的說道:“少微？”
一提及這個名字，不知怎的，內心突然一陣顫栗！
她下榻朝殿門快步跑去，想要即刻見到他，依照他所說的話，全都答應他。
天樞從一側現身，站在了殿門正中央。
看到栩夕後，朝她低身作揖一禮。
天樞怎麽會在這？
栩夕驚道:“少微呢？我要見他，你告訴我他在哪？”
天樞直起身子，臉上神色黯然，只聽他沉聲道:“天尊死了。”
四個字，如晴天霹靂那般，劈斬心頭。
“不可能！”栩夕搖頭斷然道。
霓裳站在身後不遠處，靠着元止愁容滿面，忐忑的心底，思索着經過那麽多事，阿姐會怎樣面對接下來的事？
告訴她，怕她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一切。
不告訴她，她和他明明心系彼此，卻在沉湖之後，從未好好見上一面，元止說的對：“難道到死，也這樣兩不相見嗎？”
天樞面色平靜，道：“姑娘放了燈血，天尊以他龍血相換，姑娘這才保下命來，天尊的丹元在八寶玲珑塔內有鎮壓的妖後，他一旦血竭，丹元盡毀，會導致妖後出世，所以，衆仙合力鎮塔，天尊拿着崆峒印進入玲珑塔以他自身最後的丹元，和妖後同歸于盡了。”
栩夕聽着這一切，顫抖的手擡起支撐在石門上，一直搖頭，口中一直低喃：“不可能，不可能，他是焰華！他不會的。”
“天尊一直沒怎麽插手姑娘的事，他說過，若他替姑娘做了，那姑娘的心裏永遠都會帶着仇恨，只有姑娘親手破解，才會放下這些怨恨，但他一直擔心着，暗中保護，他猜到了姑娘或許祭不出神燈，便安排好一切，等着結局的到來，也可以說，他唯獨替姑娘走了結局。”
栩夕已泣不成聲，盡管如此，她仍然不願相信耳邊所聽到的。
“他走時交代過，讓我給姑娘服下一盞孟婆湯，讓姑娘從此變回以前的樣子，好好活下去，但我私自做主，違了他的意願，因為我覺得，姑娘和天尊從湖變之後，幾乎再無相見過，北海匆匆一見，雖然他讓姑娘走了，但他很開心你還活着，姑娘和天尊還欠一次相見。”
欠一次相見！
他多次來祖洲大殿，他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可自己都把他拒之門外，拒不相見。
栩夕悲泣不止，連呼吸都已困難無力。
許久，從泣聲中艱難擠出幾個字，“他在哪？我去見他。”
天樞回道：“萬仙陵。”
※※※
萬仙陵，處于八重天上，是埋葬衆仙元神仙體的地方。
此刻，陵道上，站滿了兵将，天兵天将分兩行排列，筆直嚴肅地站在那裏。
他們所通向的那個地方，四條神龍吐氣，以護正當中淩空存放的玉龍棺。
周圍靜靜的。
木栩夕步上陵道，一步一步望着不遠處的玉龍棺，呼吸斷結，整個人都不知道是怎麽邁開的步子。
終于，她終于走近了。
她深深呼吸着，目視着棺椁，低聲道：“開棺。”
所有的人似乎都沒有聽到她的低喃，只以為她在自言自語。
她聚起渾身所有僅剩的力氣，大喊道：“開棺！”
各兵将以及在場的一些仙人紛紛一驚！她跟前一将領立即作揖道：“不能開棺，一旦開棺，天尊的元神就保不住了。”語畢，他又筆直的站在那裏。
栩夕泣聲不止，她發了瘋般的哭喊，再次道：“必須開棺！我不信是他，我不信，他不可能，開棺！給我開棺！”
霓裳見她這副瘋癫的模樣，不忍再看，流着淚把頭轉靠在元止身上。
衆人遲疑沒人敢動！
她突然跑上前，仙風盈盈，白衣飄舞，淩亂的發絲飄向腦後，她跑到玉棺旁，停頓下來，凝望着棺椁一動不動，驟然，下一刻，她橫心擡手一掌将那棺蓋推到一旁，棺蓋浮在半空沒有墜下。
衆仙大驚失色！可已是來不及，只得毫無辦法的看着她“瘋癫胡鬧”。
她幻出銀色光芒，将棺內的焰華少微仙體環繞而出，在他漸漸浮出棺椁時，他那熟悉的身影幾乎另她徹底發瘋，萬念俱灰。
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躺在萬仙陵的地面上，栩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跪地哭倒在他身上，泣聲回響整個八重天界。
她趴在他胸前放聲大哭着，悲天鳴地，此刻，什麽天條律例她都已不在意，只想把所有的悲痛都發洩出來。
她這番模樣，不由得使在場所有人悲痛不已。
“少微，少微，你不是要見我嗎？我來了，我來見你了，我再也不走了，蒼穹在上，你在哪我在哪，我再也不躲你了，你醒過來好不好？我們還有九兒，他從未看見我們在一起，說好的，我們帶他去看星河，少微，我木栩夕不要天不要地，唯獨要的你，你不能瞞着我走了，少微、、、”
“我沒有怨你，我是怕你怪我，真的不怨你，你醒過來好不好、、、”
他的衣角開始化為金色，如煙而去。
她悲痛哭着，腦海中明白了一切。
明白他最後一次去祖洲時，為何摘下了銀冠。
可自己好傻，卻什麽都沒有意料到。
她的淚痕印在他潔白無瑕的衣襟上，仿佛湖面上，滴落泛起的點點水花。
悲哭響徹整個萬仙陵，陣陣回蕩！
他的軀體已一點點漸漸化為金色靈芒，消散在陵道上空，栩夕哭着想要去抓住那些破散的元神，可他們拂過她的手心，又飄忽而去。
她瘋癫似的跪在地上，顫抖着身子忙亂的亂抓，顫聲着:“不行，不行，不能散，不能……”
她趴在他僅剩的頭部，想要以軀體護住，可是沒用，元神一點點散盡，從她滿臉淚痕的臉龐上緩緩升向半空。
“少微！”
她跪爬在地上，絕望地朝八重天一聲震天動地的哭喊！
随即躍起仙身，飛身至上空他的元神缥缈處，向天一伸手，頓時，一道強烈的光亮自她掌中而出。
光芒萬丈，撒遍整個八重天界。
衆人齊驚!“神燈！”同時，臉上出現一絲絲笑容。
她奮力聚集所有神力，完整的祭出體內神燈，這一刻，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以為血放盡，神燈也便沒了，完全沒想到居然還能祭出。
她心裏閃過一個念頭:無骨無胎！難道神燈為骨！
焰華少微的元神迅速被收進燈內，與此同時，栩夕也感到了自己身體一點點的變化。
最為大驚的是霓裳，她眼睜睜看着阿姐身體一點點石化，悲聲大喊道:“阿姐！”
此刻，她含淚的面容上有了笑容，待他元神收盡，她回頭朝下方列仙，語道:“交給你們了。”
元止迅速飛至上空，接下她手中融着少微元神的神燈，立即帶着在場各老仙迅速離去。
而她，也已徹底變為石像。
在霓裳驚愕的目光之下，重重地從半空落到陵道上。
仙衣飛舞，發絲飄動。
她輕擡着一只腳，仰頭望天，手依然伸向半空。
“阿姐！”霓裳哭道。
一老仙沒走，他走到霓裳面前，臉上帶着笑意，捊須望向栩夕石像，溫言道:“五百大夢，須臾一場。”
說完，含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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