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管今生結果如何,我不想有惋惜。”
陸綽拿過應岑的手放在自己左胸,胸腔裏有熾熱的情感跳動:“岑岑,你感覺得到嗎?這顆心,多麽努力地在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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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綽帶着枷鎖被禁锢在一輛馬車裏。
車內擺着蠟燭始終明亮,加之士卒提供食物的頻率不定,陸綽無從判斷時間,只能依據颠簸程度分辨“在路上”與“停下來了”。
可停駐的時間總是很短,日夜不分的行程讓陸綽感到壓迫,又無能為力。他疲憊或餓極了時就睡,睡醒了就發呆,想着應岑依靠妖力不需受此苦難,心裏多少有些慰藉。
也想着此行結束或能見着應岑,便覺得這腌臜囹圄也是蓬萊仙境。
可當不知過了多久,陸綽終于被帶下車時,卻是直接又進了另一密閉的地牢。他被領往一對正在對峙的人面前,一壯碩男子氣勢洶洶,另一弱不勝衣的少年顯得可憐無助。
陸綽不解其意,可看到壯碩男子不客氣地嘟囔起聽不懂的話,弱小少年忽地消失,男子又舉起腰間葫蘆微傾,葫蘆口緩緩滴落一滴清水,陸綽才明白,自己見證了一次除妖。
上十天甚至更久的虐待未能使他崩潰,這下陸綽卻腿軟得站不住。将将要跪倒時,陸綽身後閃出一高大身影将他攙住,粗聲粗氣地說:“馬大師,別來無恙啊!”
是聶烽。
陸綽緊閉雙眼緊抿雙唇不予回應,聶烽毫不在意,繼續說着:“馬大師還在掙紮什麽?我們已經知道了除妖師和妖精的存在,應山也已承認自己為妖,供出了你是負責捉他的除妖師。實在可笑,天敵也能沆瀣一氣,違抗神意。
“不過馬大師還有挽回的機會。現如今應山在興風作浪,助敵軍擾亂我軍軍心阻撓我軍前進,若馬大師能鏟除應山,我們不但不計前嫌,還可保馬大師一生榮華富貴。
“但若馬大師不肯,我便不敢保證你的性命安全了。”
陸綽被他威脅得反倒理智了些。
能把“應山”這名喊出來定是見過了應岑;專門找了一對除妖師和妖殺雞儆猴,想必也問清楚了兩者的利益關系。可知道了妖精傷人這一世就結束了還要逼着自己去除應岑,只有舍不得折損軍隊這一種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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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實在無法時,拿一衆軍隊去換一個為非作歹妖精的命,向來以國家大義為重的聶烽想必也做得出來,而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命就顯得一文不值了。故當下一個“不”字說出來,聶烽極有可能直接取了自己性命以振士氣。命不是大事,不得與應岑相見才是無法釋懷的。
可也不能應允,畢竟兵不厭詐,萬一應岑并不曾暴露身份,一切只是謀士猜測,自己應了反倒中了他們的計。
陸綽斟酌着謹慎開口:“聶将軍這話鄙人實在不懂,莫不是拿莫須有的編造來取笑鄙人罷?不過鄙人之前與應大師鬧了些矛盾後分道揚镳,許久未見,如今聽聶将軍提起,甚是想念舊友。”
謀士在聶烽耳邊低語了幾句,聶烽聽完放聲大笑:“哈哈哈哈,馬大師竟懷疑我!無妨,明日就攜你一齊上戰場,讓那妖精親口再承認一遍。可到時就由不得馬大師再推诿,不是妖精死就是你永不見天日!”
邊陲鼓聲和着雪,應岑翩翩飄在半空卻皺着眉,今日士兵明顯比前幾回多了大半。聶烽扯着個人推出來,應岑眯眼看清,是陸綽。
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早就計劃好歡愛是二人最後一次接觸,此時冷不丁見了,疑惑焦慮,臉還不自覺泛紅。
沒忍住問好,“陸綽”二字喊出,卻再說不下去別的話,也意識不到失言。
聶烽顯然忽略了這對不上號的稱呼,只急急催促:“應山,馬大師不信你把你倆身份盡數交代了,還和我兜圈子不認。現在我把人帶來了,你無妨再說一遍,給人個明白!”
應岑聽着聶烽的話明白過來其用意,是要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噗嗤笑出聲,對着聶烽說:“聶将軍,‘馬大師’也是我瞎編的,他叫陸綽,‘風姿綽約’的‘綽’,可好聽的名字。”
又對陸綽說:“陸綽,我确實都說了,我是妖精,你是除妖師。陸綽,好久不見,你瘦了許多。”
陸綽看着應岑佯作輕松無比心痛,可聶烽并不給他擁有更多情緒的機會,直截了當地說:“我管你們什麽名是真什麽名是假!馬大師,應山已經認了,你該做出抉擇了!”
嚯,這就着急地讓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了?應岑悠悠出聲提醒:“聶将軍,我看今日戰場上士兵數突增啊,要開殺界我都覺得可惜。”
陸綽懂了這話意思,緊接着表示:“聶将軍,鄙人現在狀态不佳,還請容鄙人休息一天,明天定把這妖精收進葫蘆裏。”
聶烽卻不吃這套:“廢話少說,哪裏許你提條件!就今日,你倆只能活一個!”
陸綽鐵了心不從:“聶将軍想必早已知道,除了這妖精我能得多少好處。昔日我确與他惺惺相惜過,可如今他将我出賣讓我受這許多苦,我何必還念着與他的情誼、放着歸于常人的好處不要呢?只是我今日狀态實在不佳,念咒時萬一出錯,後果不堪設想。”
聶烽只知道兩人當初仗着妖力裝瘋賣傻坑蒙拐騙,并不知具體幾何,故聽這話并不疑有他,也怕出差錯得不償失,“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答應了。軍隊回營,陸綽重新被關進地牢裏。
應岑的妖力到底是被小觑了。聶烽怎麽都想不到,鎖剛落下,看守的士兵便全部倒地,陰暗的地牢霎時明亮成花燭洞房。
應岑踮着腳尖走近陸綽,嫌棄地說:“他們有求于你,卻讓你待在這破地方?”
陸綽上前抱緊應岑,一聲不吭。
應岑被他抱得胸悶,拳頭無力地捶他背:“松點兒,你不會是想把我悶死完成聶烽的任務吧?”
還有心情插科打诨?陸綽惡狠狠咬上應岑的唇,咬完又求他:“岑岑,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我們遠走高飛,不理塵世。”
應岑因見了陸綽生動起來的臉倏地暗下去。他推開陸綽沉吟:“若我走了,铿黔族就要被滅族了。”
陸綽的手撫上應岑耷拉下的嘴角,再向上撫他眉眼:“岑岑,弱肉強食,這是他們的造化;你也明明知道,下命令的是聖上,執行命令不勸解的是将軍,你為他們鏟平我朝軍隊,對士兵多殘忍。
“并且我……難道你就忍心我們今生緣分止于此嗎?”
應岑煩陸綽拿另一套自己不能理解的理論質疑自己,煩陸綽只念一己私情不顧萬物蒼生,最煩每每陸綽這麽說,自己的心也搖擺不定起來。他打掉陸綽的手往後連退幾步,說:“我決心已定,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如此霸道的殺戮進行。在你與铿黔族前,我選後者。”
陸綽全身發涼,想起殊徹的話,只覺兩人分歧在太早之前産生,之後又不曾解決,任其根深蒂固地生長,到如今再想解決已無可救藥。
牢外是朗朗青天,牢內是燈火通明,陸綽的淚格外突兀地落下。铮铮硬漢究過不了美人關,啞着聲音:“我多舍不得。”
應岑不敢接這話,怕一接自己就心軟了,就不管這浮世亂象只以花劫獄和陸綽逍遙天地去了。他湊近吻去陸綽的淚,很輕很輕地問:“做嗎?”
淚那麽苦。陸綽說,不了,你讓我抱一會兒。
是再也感受不到的溫度了。
應岑如之前的每一個夜裏一般蜷在陸綽懷裏,說:“陸綽,你知道嗎,我告訴聶烽我是妖精時,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問我,之前他家的事是不是我裝神弄鬼。
“我承認了,他大動肝火,斥我禍害衆生。我反問他,若不是我,他家還得死多少仆人。可他不以為意,說這是他的家事,他遲早會發現,哪怕發現不了,也輪不到我這個妖精替他管事。
“你們人類都是這樣的嗎?黑白不分,自以為是?還是我太天真太蠢了嗎?我知道我的力量薄弱,可只要有些許,我還是想做點什麽,哪怕最後以生命為代價。哪怕最後以生命為代價,這樣的世間,我也并不留戀。
“唯一留戀,大概只有你吧。”
每一句話都是告別,陸綽強笑着問:“你到底是叫應山,還是應岑?”
“應山吧。”應岑也笑。
陸綽去掐應岑的臉,裝出兇相:“那為什麽一開始騙我是應岑?”
“看到你時,只想年年歲歲如今,就自作主張加了個‘今’。”
兩人都不言語了,靜靜相擁,擁了會兒又靜靜地親吻起來。這樣過了好一會兒,陸綽問:“還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