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市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有種寂靜的光華。她從上車後一直只是抱着臂微斜着頭看窗外的景色,簡宇通過後視鏡看了她很久。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說道:“不要為今天實驗室裏發生的事生氣,她們是無心的。”
秋靜笑了笑,依舊沒有轉過臉。
無心還是有意,她還是能夠分得出來,但是對于簡宇,她還是說了聲:“我知道。”
簡宇頓了一會兒,幹淨修長的手握在方向盤上,在夜色中穿梭而過的時候,他的手顯得白皙而幹淨,他略微躊躇了一下,問道:“你今年就要畢業了,找到工作了嗎?”
秋靜搖了搖頭,“還沒有。”
“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秋靜略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夜風刮過窗口的時候有種很細的呼聲,雖然在車內感覺不到冷,可秋靜還是不自覺的裹緊了身子。
車內沉寂了一會兒,簡宇也想不出什麽要問的。秋靜忽然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夾在手中問:“可以抽煙嗎?”
簡宇點了點頭,秋靜便靜靜地點上。
星點的火光微明微暗地亮着,她的神态在煙霧缭繞的背後,秋靜問:“你抽煙嗎?”
簡宇搖了搖頭。
秋靜笑了笑,他認識的男生幾乎都是抽煙的。很多女生都很讨厭抽煙的男人,很多男人也都讨厭抽煙的女人,可是她對這個實在沒有太大的界限。
一些男人抽煙她反而覺得會更有魅力,如果他能控制數量的話。
例如淩航。
秋靜看着他的背影,因為被椅背遮住,只能看出在車內燈光照耀下微微泛紅的發邊,還有落在方向盤上一雙白淨的手。
“我一直以為做醫生的人的手應該是很精致的。就像彈鋼琴的人,做手術的時候就應該在跟彈着自己最喜歡的曲子和最寶貴的鋼琴一般小心翼翼。”
“你還是第一個把做手術比喻成彈鋼琴的。”
“不一樣嗎?”秋靜吐出一口煙問。
簡宇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看過《妙手仁心》吧,我很喜歡裏面的吳啓華,白白淨淨,很是帥氣。”
簡宇點了點頭,看着後視鏡裏她再次望向夜色的眼睛,有種深闊的寂寥。他很想問一些問題,又感覺不合時宜。
秋靜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秋靜接了起來,“嗯,好,我知道了。”
她放下電話後,想簡宇說道:“到前面那個路口放我下去吧。”
簡宇到達路口的時候,前方有輛黑色的寶馬車燈亮了起來,簡宇停下車,秋靜打開門下去,跑到窗口,微笑跟他說了聲謝謝。就裹緊了衣服,往那個車旁跑去。
簡宇看着秋靜打開門鑽了進去,車燈再次亮起,轉彎離開。
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一直都沒有動。
第二天,秋靜沒有再來。
簡宇在實驗做完了之後,走到天天身邊和她一起鎖門出去。天天和簡宇沉寂地并排走了一段時間,天天都有些緊張。簡宇都只是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他問:“你跟秋靜是高中同學?”
天天怔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她的事你也應該知道?”
簡宇問出這樣的問題,天天有些奇怪,他一向不是愛打聽八卦的人,天天定住腳步看他。
簡宇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神态令天天想到動漫中那些輕輕揉着女生的頭發,伴着寵溺微笑的男生,但簡宇現在的手只放在白大褂裏,往前走着,同時說道:“我很想多了解一下她。”
天天愣了一會,才追了上去,咬唇說道:“你想知道什麽?”
簡宇轉頭看了一下她,微笑:“把你能說的告訴我。”
因為簡宇的事讓天天不開心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想到自己竟在無意間拉攏簡宇和秋靜,她也并不是嫉妒秋靜能夠得到自己心儀的簡宇的青睐,只是……有點不開心罷了。
天天正垂着頭在路上踢着小石子,前方有一個定定的陰影。
天天擡起頭,居然是陳思學。自從那次表白後,他幾乎沒有再來找過她,天天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和內疚,嗫嚅一聲,“……嗨。”
陳思學看着她臉上依舊沒有好神氣,在他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天天只感到背脊一陣一陣發麻。
陳思學本來是很生氣的,但是看着她這樣又氣不起來,只又帶着一貫的張揚和頤指氣使的口氣說道:“明天我生日,有個生日會,你來吧。”
天天沒有想到他是叫自己參加生日會,有些吃驚,又有些感動。但她還是低聲細細地說:“可是我……好像有事……”
她答應了秋靜明天跟她去逛街。
陳思學又帶着那種具有極端殺傷力的眼神,微微眯着看她,“一輪到我的事你就有事是吧?”
天天擡起頭正想解釋,陳思學卻忽然握住了她的雙腕,把她往牆上壓。
等天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經火熱地貼上了她的唇,天天大腦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抗,陳思學就已經放開了她,但仍保持着壓服的姿勢。
震懾似的說道:“明天來不來?”
天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陳思學湊近,“你要是敢不來,我就再吻你一次。”
吓得天天連連點頭,陳思學這才放開她,看着天天有些窘迫和不知所措的神色,他笑了笑,眼神仍帶着挑釁:“明天你要是敢不來,我每天都來這裏強吻你。”
在他走後,天天下意識地摸了摸唇。
第一次親吻陳思學的時候,她心裏雖然還有小小的漣漪。卻還是自動地把它想象成了唇跟被子,唇跟杯子之類的物理接觸,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可是想到剛剛是被強吻的一種類似于羞憤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天天恨不得剛剛給他一腳,不過也只是在心裏想想罷了,陳思學總是喜歡逼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是得罪了他受苦的又總是自己。
看了看周圍還有匆匆而過的一些行人,她羞得耳紅面赤,連忙跑回了寝室……
天天的确是答應了和秋靜逛一整天,因為陳思學的事,兩個人便只約定逛一個上午。
但是到後來,天天還是慶幸陳思學叫了她,不然陪着體力超好的秋靜逛街買衣服,她的腿都要逛斷。
天天一坐到服裝城的咖啡館內就連忙坐下,動都不遠動。
秋靜正在喝一杯咖啡,看着她笑了笑,“才這麽點時間就走不動了?”
天天大驚,什麽叫這麽一點時間,已經整整走了三個小時了,她的人都快趴地上了。不過看着秋靜再買衣服時那副一擲千金的模樣,她一直想問的話終于還是按捺不住,“你哪來的那麽多錢?”
秋靜瞥了瞥她,“你應該知道。”
天天的确是猜到了,可是總是覺得不問不舒服,“他是每個月給你錢嗎?”
秋靜搖了搖頭,“不,一次性給了十萬。”
天天震驚住了,“十萬?”這是什麽概念。
“我和他分手了。”秋靜淡淡說道,低頭吹熱咖啡的眼神也很平靜,天天卻是望了她一會兒才問:“……為什麽?”
“因為他有老婆孩子啊,傻瓜。”秋靜笑得很自在,天天卻覺得很心酸,也許她叫她來陪她逛街,也只是想要排出這份失意吧。
她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她一直都沒有提起,天天也不敢問,但是上次聽劉梅說起,天天心裏真的很難過,秋靜便成這樣,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
但是她想起來,秋靜曾經跟她說過,“他不是願意為你的離婚嗎?”
秋靜笑:”男人的話,你都信?!“看天天完全又被她驚詫到了,秋靜解釋道:“他是那樣說的,自己也有那個心意,但是他和我都明白,他不會去做,任何一個成熟的男人都不可能為女人放棄事業和名聲。”
天天看她,“你不難過嗎?”
“難過什麽?他要什麽,我要什麽,大家都分得很清楚。即便是四十多歲的男人,到了一定年紀功成名就之後,回到家裏自然不希望對着一個只會唠叨家事的黃臉婆,他對我也是付出了一定的真感情的。而我,除了要錢之外,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她悄悄跟天天眨了眨眼睛,“跟男人相處,是門學問。”
天天完全說不出話來。
秋靜把咖啡放下說道:“我知道有些人覺得我很堕落,我很犯賤。可是人活在世上要知道自己追求什麽。她們或許追求的是那種簡單平靜的幸福,有個疼愛自己的男朋友,嫁人生子,過完一生。然而我對這些已經沒有太大感覺了。”
看着秋靜沉默的面容,天天越發覺得自己詞窮。
過了一段時間,她說道:“如果有個男生不介意你的過去,喜歡你呢?”
“誰?”
“簡宇。”
這下秋靜有些吃驚了,天天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低頭說:“他打聽過你,聽他的意思好像對你挺好感的。”
秋靜看着天天,有些感動,輕輕笑了笑,傻瓜,“我還不至于犯賤到搶好朋友喜歡的人。”她可以去傷害任何人,但不會去傷害夏天天。
天天聲音慢慢變得微弱,“他也并不喜歡我。有些事情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在他身邊這麽久他都沒有喜歡上我,他遲早會有女朋友的,與其是別人還不如是你。”
她擡起頭看着秋靜,“他是個好男人,會給你幸福的。”
秋靜看着她,靜靜一笑,“你知道嗎?我看電視劇最讨厭看勾心鬥角的宮廷劇。但是,天天,也許你現在能夠體諒,但是等到有一天你真的看到你好朋友和你喜歡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你并不一定能夠承受得住。天下的男人那麽多,我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傷害你。”
其實人到最後找的也不過是一個陪伴,男人或許比女人身體更貼近,但遠遠比不過她和夏天天心靈的貼近。
曾經秋靜夢想過的生活,就是和天天每人都嫁得一個好丈夫,每天忙着丈夫孩子的瑣碎小事。
但是當受了委屈的時候,有些難過的事的時候,仍舊可以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找出來,單獨兩個人,喝酒唱歌聊天暢談,這曾經是她最理想的生活。
然而現在,她對自己已經不抱希望了,她只希望天天能夠幸福。
“好了,天天,這件事不要說了。”
天天看着她,久久無言,她低下頭,卻又忽然笑了笑,心中有種不能訴說的動容。
陳思學的生日會是在下午,他後來用手機發給她了。
其實說實話,天天實在是不怎麽想去,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面對今天的壽星。他做的一系列出格的事情讓夏天天看到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跑。
天天其實是一個非常平易近人的人,但是不知道對陳思學感覺除了尴尬就是難堪,好像一直都沒有別的情緒。
天天坐在KTV混亂的包廂裏,陳思學結交的人多,請的人也多。她是務必不求被發現,在門口看得人來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偷偷混着人群進來的。
當然禮數也不能少,買了份小小的禮物放在包裏。
她坐在長條沙發上,旁邊的人三三兩兩的人也不怎麽認識,感覺有些不自在。
而後忽然在人影中看到了裴可可,她變了一些,短短的頭發留得已經觸肩,而且修過劉海,仍舊是穿着有些嘻哈風格的衣服,不過看起來人卻漂亮了很多。
她聽說裴可可也在這個市,只是沒在這個學校,看來果然不錯。
旁邊忽然有位子塌陷,陳思學坐到他身邊遞給了她一品果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顯得很是開心。天天有些不好意思,躊躇了良久從包裏拿出禮物給他,低聲說了聲:“生日快日。”
陳思學眼裏閃過亮色,接過禮物時一直看着她。
“謝謝。”
天天越發覺得窘迫。她這麽早送禮物其實就是想早點離開,除了裴可可和陳思學她也不認識別的什麽人,自己來也來過了,應該可以走了吧……
正當天天很躊躇,卻又一直不敢先提離開的時候。
房裏的燈忽然熄滅。
很多人頭上戴着帽子推着一個大蛋糕走了過來,正好停在天天和陳思學的面前,他們齊聲鼓掌,高唱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
夏天天被人群擠着,也不能站起來,也不能挪動位子,但是或許受這歡快的氣氛感染,她也拍氣掌唱起歌來,火光輝映的陳思學的臉明動而幹淨。
黑漆漆的瞳孔發着亮光,鼻尖挺挺的,非常地好看。
天天的心驀地制住,剎那覺得他長得真的非常的帥氣。
陳思學露出一貫明朗地微笑,站起身來朝着大家說了聲:“謝謝。”
衆人叫嚣吹蠟燭,陳思學結結實實地吹滅了所有的十九根蠟燭。
在火光熄滅的那一剎那,夏天天忽然覺得有個很輕柔的吻落在自己的臉上,她呆呆地看着在燈光亮起來後,笑容依舊明淨的陳思學。
心裏面忽然泛起了一種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感覺。
切完蛋糕後,陳思學特地幫天天拿過來,原本一直要走的天天也坐在沙發上沒動,陳思學坐在她旁邊笑:“我還以為你會偷偷走呢。”
天天接過蛋糕沒有說話,心裏卻覺得自己挺不是滋味的。
也許是自己以前對他的偏見太深了,他人長大了,也成熟不少了。
天天默默吃着蛋糕,陳思學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那個建議你考慮一下吧?”
“什麽建議?”
“就是上次我演講時提的建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