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下)
這一場, 在龍江大廈前被在場無數宴會上客人親眼目睹的公開大膽‘示愛’。
事後,果不其然一早就作為第二天最爆炸的大新聞上了本市的各大報紙頭條。
因為那天夜裏,某人從一開始出現,到最後消失。
頭上都帶着個全黑色的摩托車頭盔也沒露臉, 所以當天晚上,基本也沒人拍到他作為符大少的神秘男友到底長什麽樣。
但只要是同時認識這兩個人的,肯定還是能從那張在酒店夜空下, 兩個人匆匆一瞥離開的報紙照片中一眼認出他們的。
“哥!白龍哥!我和陳臻那天也看到新聞了,哥你這次真的超給力!平常真沒看出來哈哈哈,後來那天晚上你們倆是去約會了嗎?我就知道你警告我說不許騷擾白龍哥,肯定是要偷偷有什麽花樣出來, 果不其然讓我猜對了……”
當陸一鳴和陳臻親口告訴他們, 他倆也從報紙上看到新聞時已經是隔好幾天的事了。
幾天沒見,陸一鳴這個二貨還是這麽聒噪吵鬧,又精力旺盛。
但這一次, 坐在這家中午客人也不多, 周圍私密性比較好的西餐廳裏。
看着他和陳臻‘眉來眼去’的符白龍卻好像能夠勉強容忍他,并且還能正常地免疫和反彈,他們倆之間這礙眼無比的‘秀恩愛’了。
“我已經聯系過那家報紙了, 今天他們就會把報道撤掉,這種事沒什麽好大肆宣揚的。”
這麽說着, 喝了口水, 當做沒看到他們倆在對面膩歪牽手的符白龍也語氣冷漠地來了一句。
“啊, 怎麽還給撤了呢, 白龍哥,可我怎麽覺得你們倆那張背影的照片……明明拍的很酷诶,就像是電影一樣,哥,你覺得呢?”
“……”
坐在一旁,突然就被自己弟弟陸一鳴給點名了。
某位之後好幾天都表現的十分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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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事後,還跑去換了發色的‘肇事者’這麽歪坐着,又明顯在想什麽別的般擡了擡眼皮。
“我?”
這麽答着,新染了一頭無比紮眼放肆的黃毛,配上他平時的打扮,比之前看上去更像個面色不善的流氓的李邪也反問了一句。
這頭光看就覺得殺氣很重的黃毛,一度令符白龍覺得很匪夷所思,但事後李邪自己說了,他樂意覺得好玩,所以也就沒人能管他了。
此刻,他的左手邊同樣也擺着一杯水,銀色的刀叉被他拿在一只手上。
當下注意到四周圍必須要他作為某人的‘男友’給個回答的氛圍,一臉事不關己的他也只思索了下,又态度并不認真地像在把玩着一把玩具似的随口道,
“我?我都行,只要我們家符總覺得高興就好。”
“……”
“你說對不對,‘親愛的’?”
這話說着,他還沖符白龍和鬧着玩般笑了下。
冷哼了一聲的符白龍見狀不置可否地挪開眼,一時間也懶得理他,可這一幕,反倒讓陳臻和陸一鳴越發覺得他們倆這是因為感情好,所以才‘打情罵俏’了。
“你們怎麽已經在一起了,還是這麽喜歡鬥嘴,當初我和一鳴剛回國,你們倆才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
“……”
“白龍這次應該只是覺得不太方便吧,以後他和李邪想多留一些兩個人的合照還有很多機會的,畢竟往後多的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啊。”
看着他們之間相處的狀态,不自覺露出微笑的陳臻在一旁見狀還給打了個圓場。
這話李邪和符白龍當下都沒聽見了,卻都當做沒聽見。
因為他們倆今天看上去是一塊來的。
但其實李邪是半路上和符白龍先約好一個地方提前見面,然後才裝作一直在一起,又過來見陳臻陸一鳴的。
這是他們倆最近相處的常态。
名義上他們是一對情侶,還是衆人已經公認的熱戀當中的情侶,但私底下其實并不經常聯系,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自然還是當初的那份‘戀愛合約’。
李邪和符白龍明顯都不想事後被對方來一句過程中違約,那麽這樣兩人必須私下打配合的操作也就很常見了。
而仔細說回來,今天吃飯的位子還是陳臻訂的。
考慮到符白龍下午好像還有事,所以地方就選在市中心靠他公司的地方。
但相比起從前,每次都是符總一個人插在他們倆當中做電燈泡的糟心場面,又多了個一塊跟着插在中間的的李邪,所以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很多。
“你們今天想吃些什麽?不如,還是去上次我母校後面的那家技校餐廳吧,正好離附近也不遠,白龍李邪,你們覺得呢?”
方才在來的路上讨論這事時,坐在車後頭,靠着窗想事的符白龍冷不丁一下子也是沒想到。
在這之前,他并沒有認真參與車上其他三個人的對話,反而一直在想前兩天晚上發生的事。
“老板,老板。”
“嗯?”
聽到瑞秋在身邊叫他,又一次在出神的符白龍也皺了皺眉。
“您剛剛又走神了,還一直盯着會議桌上的那支花。”
“……”
“您是不是又在想……”
“閉嘴。
來自瑞秋從身後的提醒,令當下抱手坐在一堆正在開會的下屬面前,思緒和神情當也即恢複正常的符白龍語氣冷冷就打斷了她的揣測。
見狀,被警告了的秘書小姐默默抱着文件夾給自己的嘴小心拉拉鏈,但低下頭的時候嘴角卻還是帶着一絲弧度的。
于是乎,轉頭看到符白龍一個人回辦公室後,又拿着手機轉頭準備給有個人打電話,默默偷笑的瑞秋張也就見怪不怪了。
【‘滴——您有新的來電通訊。’】
【‘聯系人:霸王龍’】
10:31am
鋼材廠老公寓房
當頭頂活動着操縱杆的‘太微右垣一’伴着藍色通訊裝置光芒提示有電話在找他時。
脫了背心,拿起子拆了自家底下琳琅滿目的沙發,眼下正躺在地上調整着機械滾輪裝置上,布滿傷疤的腰上還綁着塊黑色複健腰帶的李邪正好在修理自己的人機。
他手中的那塊黑色的特殊材料裝甲因為上次在油田大廈救人,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小部分戰損,剛好今天在家也沒事,他就找個空再試試看。
【‘裝置程序修複進度,請勿關機——20%,40%,50%……滴!滴!警告警告!脊柱神經連接人機失敗!匹配度歸零!’】
并無意外的,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态,還是沒辦法真正地和自己的人機完成100%的匹配。
當下沒給自己做任何正常防護的李邪被裝置內一瞬間反彈回來的沖擊力搞得重重地撞在了沙發下。
這一下,他的腰和後背一下子都被旁邊的東西地帶了下來。
半個身子被搞得無法動彈只能像個失去行走能力的癱瘓般躺在地上,整個人倒在地上的李邪半天都沒能從一股沖撞中緩過勁來。
他咬着牙的口腔和胸口中都是劇烈撞擊後的血味,用手半捂着險些撞斷的腰腹倒在地上痛的倒了快一分鐘才緩過來。
但直起腰的剎那,他痛的發麻的喉嚨裏還是一下子咳了大量的血出來。
李邪見狀拿手擦了下又趕緊去洗手間沖洗了一番才重新倒回地上來。
許久,後背和胳膊上都活生生撞紫了的他才一臉煩躁地嘶了口氣撐着地板搖晃着爬起來,又心情相當不好地抵着牆給自己流血的手背纏了圈止血膠布。
眼下,收拾了下,就重新開始的他頭頂那個被整個拆開的沙發底下正像個任意門一樣倒挂塞滿了各種型號,顏色,功能都不同的金屬零件,張力傳感裝置還有各種電子機械零部件。
‘太微右垣一’作為他多年來最忠實的助手,化作一道純黑色金屬保護罩擋在了他的眼睛和臉上方。
而拿把擦着火花的壓力修複槍對着這玩意兒修了半天。
又把那塊按照作戰狀态應該屬于他手臂上的裝甲放回原位試了一下,這邊一個人赤着腳,躺在客廳地板上的李邪才結束一階段的修理,有個他不仔細看,都能猜到是誰的電話就來了。
“怎麽了,有事?”
接起電話的一剎,他正在眯着眼睛透過客廳半空當中的藍色光屏調整自己的人機電子線路。
他今天其實心情很糟糕。
就算是和人好好說上一句話他都提不起一點心情,但看到是符白龍打電話來,手頭明明有事的他還是下意識給接了。
“陳臻和陸一鳴找我們吃飯。”
“……”
“你幾點有空,我們在外面提前見個面,再去見他們。”
這個問題,一下子令仰面躺在地上的李邪沉默了下。
等擡眸看了眼電子屏幕上方的時間,思索了。
他臉上還帶着之前自己處理了的擦傷,按照他提前的習慣這種抛頭露面之類的是不該出去,但想了想,他還是在單手調整了下耳後的通訊裝置後才回答道,
“一個小時後,你等我去找你。”
“……”
“你忙完在樓下等我。”
“嗯。”
兩個人這麽簡單地說完一句,都看上去毫不留念地挂斷了電話。
就和以前那時候關系根本不熟一樣,還是那副話不投機,見了面具體也沒什麽好多說的樣子。
那一天晚上的有些事,都被他們倆自動忽略了。
可當李邪挂掉和對方電話後,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的他卻又一個人望了會兒頭頂的藍色光屏,和上頭依稀浮現着幾張模糊的任務對象照片出了會兒神。
符白龍。
看着那單獨備注下來的三個字,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如果有天他在龍江的這場任務徹底結束。
這個在這世上唯一會不停來找他的電話,也許就會在他的通訊中徹底消失。
這之後的有些事,李邪沒再往下繼續去想。
往自己淤青的像是被人往眼眶和臉頰上狠狠打了一拳的側臉,貼了塊止血創口貼就堂而皇之出門了,符白龍見到他時略顯疑惑地皺眉問了句,你臉怎麽回事,他也只裝着流裏流氣地扯了扯嘴角。
“哦,走路上不小心撞着了,這天太陽太大了,下次注意。”
而此刻,再回到陳臻一開始在車裏問出的那個問題,符白龍顯然還是不太喜歡在這種其他人讨論意見的時候,過多參與自己的看法。
“別了,換一家吧。”
就在這時,坐在他旁邊的李邪開了口。
“诶?為什麽啊,哥?你不喜歡那家嗎?”
陸一鳴問。
“對,還是換家幹淨點也安靜一些的吧,人太多了也吵,在符白龍公司附近吧,他下午肯定還有事要回去。”
“……”
他這個舉動,和之前每次都要故意和符白龍對着幹的樣子比肯定顯得正常,又不正常了許多。
陳臻被這麽一說,瞬間也想起來上次去那家,符白龍從頭到尾情緒都并不高漲的事,頓時也改變主意,同意了李邪給的建議,來了今天這家餐廳。
這一次,果不其然大家就都皆大歡喜了。
以前每次都對着陸一鳴冷着臉,連一句話都不想回的符白龍這次竟然還能相對友好和他交流了,這一點,不得不說,把陸一鳴自己都給驚到了。
“那個服務機器人在你家還好嗎?”
“……哦哦,挺好的,嘿嘿,我給他專門準備了好多禮物,他挺喜歡我們的新家的,但就是不肯睡床,只肯呆在廚房裏,晚上我們兩個,還有陳臻就一起通宵打游戲,白龍哥你下次可以和我哥一起來我們家,我們幾個一起打游戲,還可以吃陳臻親手做的牛排……”
“你不要總是讓他從網上亂下載東西,記得給他定期保養,不然會返修時長縮短,電子工廠會給你打電話,對這種事情認真點。”
大概覺得他和他哥一樣做事不太靠譜,總覺得那個服務機器人日常有點不保障的符白龍還皺着眉補充了句。
“嗯嗯,我一定做到,白龍哥!”
陸一鳴這麽說着還露出小虎牙對他笑了一下,符白龍冷冰冰地姑且當做他已經聽進去了,就也不說什麽了。
剛好他們四個這天一塊出來吃飯。
陳臻的本意是說幾個人好久沒見了,是不是商量着找個地方再聚一次,或者說最近一起約個時間在龍江周邊碰個頭,所以席間又突然聊起了另外一件事。
“房山,兩天一夜的觀鳥露營?”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地名,瞬間想起了那一晚宴會上那個中年人說的那番話的符白龍也反問了句。
在這之前,他有讓瑞秋張私人去調查過這個房山。
但發現除了有個游客山頂觀鳥的慣例,以及快二十多年前的那次事故,這個地方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半海拔群山地帶。
只是要說有什麽特別的話,應該就是這支二十年前的登山隊裏頭竟然有兩個人的名字他都很眼熟,而這個其中之二失蹤者的名字就在他父親過往的日記中出現過。
——【我和三十二中國外太空航天局的位同志最初從秦嶺天體生命基站一路輾轉籌備多年,今晚八點十分便是徹底驗收成果的時刻。】
——【今天的科研組菜單是紹興酒和羊肉,聽聞我們的後勤人員趙博同志祖籍是陝西,今晚的蘿蔔炖羊蹄筋确實很有吃頭,簡直能讓人多吃三碗米飯。】
——【JR山姆士和小陳同志建議我們在離開前可以為大家留一張集體照。】
這段日記節選,最早幾年前符白龍就已經看到了。
而來自陝西的趙博和那個外國人JR?山姆士,就是所查到的在登山隊中消失的其中兩名失蹤者。
他曾經一度猜測過那個小陳同志,是不是就是陳臻他爸。
因為在那個時期,他父親和陳臻的父親确實一度走的很近,年輕時候的陳臻他爸長得個子矮小,學校其他老師不論男女都叫他小陳。
但由于陳臻他爸這兩年已經不回國了,他也就無從考證,直到遇到這次發生的事。
他不清楚這一切有沒有什麽聯系,但如果沒有,這冥冥中的一切又未免太過巧合了。
“對!是龍江大學之前開的周末課程,陳臻給班上的同學們之前開了一次這個課,這個季節房山的林子裏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鳥,都會從龍江經過熱河,沈陽最後飛往冬天也很溫暖的地方,去山腳準備周末露營的話,只要帶好望遠鏡和帳篷就可以過去過夜,裏頭可以觀察到好多遷徙的候鳥了,早上還能和林區其他游客一樣上去爬山,聽說很有意思的……”
“哥,白龍哥,如果我們四個人到時候一起去,就可以開一輛車帶兩頂帳篷就夠了,然後周末正好往返也不耽誤你們上班了對不對,我們還可以在山地下拍很多鳥的照片,這可是咱們回國後,第一次有機會在附近走走,你們倆也有時間嗎?感興趣嗎?”
這些話,都是看來早已經提前做好功課和陸一鳴眼睛閃閃發光地和小狗一樣眼巴巴盯着他們倆說的。
房山這個地方,從距離來說,确實離龍江非常近。
開車過去也不到一個多小時,路上也有通修繕完整的公路。
周圍都是用鐵絲網重重包圍起來的天然林場。
上方是這個季節半空中籠罩着一層霧氣的山頂森林和山頭,下邊則是大片的可以供游客時而進入露營和觀鳥的正常區域。
現在是11月中旬了,從氣候學上來說,正處于大批本地候鳥儲存食物,準備開始遷徙的時候。
鳥帶走了冬天,也帶來了春天。
就像是自然氣候的某種神秘操縱者一般,這些大多種類繁多到,連人類都記不住名姓的鳥活躍在房山一年到頭灰蒙蒙籠罩在霧氣當中的天空之城中當中。
“我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就聽說過群鳥一夜之間突然遷徙現象,和咱們人不一樣,鳥是有多種多樣的物種形态和亞種類型的,而且作為經歷過白垩紀,寒武紀還有恐龍時代的遠古生物,它們身上的基因族譜秘密遠比我們現在科學界想象的要很多,還和人有60%的相似度。”
“大約二十多年前,房山也曾有過七人登山隊到訪,雖然最終因為一場意外事故,有成員在山中滞留了,但他們留下的很多筆記和采集樣本後來都影響了世界,這只成員特殊的隊伍聽說當年來自秦江,是一只非常出名的登山考察隊……”
“不過咱們現在都是現代了,不上山,山腳下都是防止有些猛禽出沒傷人的防護欄,大家身上也都有手機電腦和通訊裝置,我們也不可能說遇到什麽麻煩不會求救,這近一個月,那裏已經來來往往正常地經歷過幾波游客了,加上鳥類遷徙過程中的觀察攝影,是一種能觀察它們在遷徙時期體态變化的好辦法,一般來說,很适合幾個朋友一塊去露一次營,這次還有上周已經去過的兩個學生也會來,李邪,白龍你們有興趣一塊去嗎?”
陳臻這番從自己專業角度給出的話。
倒是一定程度引起了一旁聽着的符白龍的興趣。
原本這種必須要在外面過夜,到時候搞不好還要和什麽人擠在一塊睡帳篷的事,他是絕不可能參與的。
但事關那座神秘的,地處龍江北邊終年都是霧的房山,方才聽他和陸一鳴口中所說的那些話,也令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前兩次的神秘亞種事件後續。
“我沒問題,但我不知道他去不去。”
符白龍這麽說着,話裏的‘他’指的是誰也很明顯了。
他不喜歡在這種事上,擅自幫別人拿主意。
而且李邪如果不去,他反而到時候會更便于一個人行動四處查看下情況,因此說完,他就等着旁邊那個絕對不可能想和他一塊去露天擠帳篷的人幹脆拒絕。
結果令他沒想到的是,在聽到他們關于房山和鳥的對話後,李邪卻一反常态地沒有立刻出聲。
半天,就在符白龍以為他要一口回絕這件事時,這個家夥卻緩緩擡起黑色的眼睛,又似是不經意般放下手裏的刀叉莫名其妙地就來了一句。
“行啊,我沒意見,房山是嗎?我也去。”
“诶!哥真的嗎!這次你有空嗎!?”
“有,陪我寶貝弟弟肯定有。”
李邪的這一句話,四人的周末房山活動就這麽因為一句話定下了。
雖然最後他也沒解釋自己這次到底為什麽決定會去。
只說自己一個當大哥的想好好陪陪陸一鳴,但這之後的幾天,他們幾個還是都各自做了點在山上露營的準備,又在周末這天一起推掉了其他事,約好了一塊去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