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
——“喂, 符總,我,我是陸一鳴呀,早上好,你醒了嗎?嘿嘿, 我收到你送我的禮物了, 謝謝你讓秘書小姐把機器人先生重新修好還送到我家來,他真的是個很優秀很勇敢的朋友,那天他幫了我很多忙, 我真的超級超級喜歡他, 也真的超級超級超級感謝你——”
——“喂, 符總, 你還沒收到我的短信嗎?其實, 我是想和你當面說聲謝謝的, 但陳臻說你很忙,我就不敢打擾你……我知道, 咱們以前是不太熟, 所以就有點誤會,但經過那天晚上的事,我突然發現我們倆……還是很投緣的!所以我就想和你商量個事, 每次符總符總的叫真的有點奇怪,我能不能以後都管你叫……嫂子啊?”
——“喂, 嫂子, 你睡了嗎?雖然中午你其實只回了我三個字, 滾遠點,但我一點都不在意,我知道我這樣是有點煩嘿嘿,但是你好歹回我了對吧,我猜你這種作息規律的精英這個時間點肯定睡了,和我這種熬夜打游戲的死宅不一樣,你們精英一定都睡得特別早,起的也特別早吧?”
——“喂,嫂子,你現在,是和我哥在一塊嗎?你們倆這兩天都去哪兒了?是去秘密約會了嗎?還是去看電影了?哎,其實我好怕我這樣打擾到你們倆啊,因為你們才剛在一起沒多久,時間肯定是留給對方的,但我還是很想和你打電話聊聊,嫂子,你哪天有空和我哥一起來我家吃飯好不好……”
11月4日。
淩晨,昏暗無光的卧室房間,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睡眠噴霧的味道。
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滴滴答答,即便周圍冷色調的窗簾拉的死死的,但這一切卻仿佛在無形中刺激着人的大腦。
眼睛上雖然帶着眼罩,卻毫無睡意。
大半夜殺氣很重的符白龍一邊表情恐怖地聽着手機裏的留言,一邊只能用手死死扣住屏幕,恨不得立刻捏碎般直挺挺躺在自己大床上。
可沒等聽完,這一次又将手機暴躁地扔到一邊的符白龍即使是捂着耳朵閉上眼後,有個煩了他快三天的‘魔音’持續性地在那兒念叨。
這位精力旺盛的話痨。
準确來說,是這位大名叫做陸一鳴的死話痨在這之前已經整整騷擾了他快兩個晚上。
符白龍從最開始的不想理他,到故作冷漠地應對,再到現在的抓狂無比,僅僅經歷了二十多個小時。
而對方則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對他的稱呼從彼此安全距離合格的符總一下子,過度到了那兩個他一聽就火冒三丈的字眼。
嫂,子。
但凡陸一鳴膽大包天地叫出這兩個字的時候。
Advertisement
他那位已經放了他整整兩天鴿子,人也不知道在哪兒的親大哥就在符白龍身邊。
這倆從宇宙大爆炸,人類誕生,太陽系存在開始就仿佛是來和他作對和添堵的親兄弟,都得一塊被他當場打個半死。
只可惜,有個姓李的到現在都沒個電話,人也找不到,所以符白龍大半夜發火想打人都找不到出氣對象。
而要怪就只能怪,他在前兩天料理張氏以及處理油田大廈事件後續的時候。
被女秘書偶然提到的一句陸先生和一個服務機器人當晚也一塊脫險了的話,想起了那一晚自己在十四樓的電梯裏時,對方冒着危險也要趕過來對他的那句提醒。
現在回想起那天夜裏發生的事,其實符白龍是有過想好好追究調查一下的意思。
不僅僅是針對陸一鳴,還有另一個和他身份相同,卻職責不同,每次都還一個人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的城市英雄。
私心裏,符白龍想找到對方。
不僅僅是說弄清楚他背後的真實身份,還有想要調查一下對方來到龍江市,也一路和他一樣追查當年尼人和天神會的目的到底是因為什麽。
可是因為這個人的作風實在是小心謹慎,又極擅長僞裝,每次出現都伴随着變聲和那塊黑色金屬面具,所以一直以來符白龍想找到他的人在哪兒都十分困難。
——編號0019。
‘樹’。
現在想來每次作為兩個人中間聯絡人的,也未必就是對方本人,因為如果從始至終他們都有直接聯系的話,也不會每次都恰好在那種情況下撞上。
【龍】:
打擾,請問我可以申請一次和編號0019進行私人見面嗎?
【管理員:房2】
抱歉,因為編號0019隸屬前北鬥隊,他的個人信息涉及天體氣象局最高機密之一,任何人員都不得洩露,更不便與您産生私下聯系,你和他的之前搭檔合作也是臨時的,任務一旦完成,就不會再産生更多聯系了。
這是他試圖聯系那位論壇上方唯一亮着綠色在線符號的管理員後得到的官方回複。
符白龍在此之前雖然不認為自己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就輕易地找到對方,但當他從這個叫房2的管理員口中得知前北鬥隊這個存在時,他還是不由得上了點心。
他覺得這個名字莫名地聽上去有點耳熟。
像是在什麽地方曾經聽說過,而當他在國家天體生命局官網查詢了下,他才發現這個前北鬥隊确實應該讓他覺得耳熟,因為這就是他一次搜索atatal事件時,出現的那個全體失蹤墜毀,只有一個人幸存的任務小組。
【搜索詞條】
【——北鬥隊。】
【自1985年創立,創始人為初代北鬥隊隊長,每一任由國家在全國範圍內選擇出七人組成,成員肩負維持祖國太空安全事業職責,象征北鬥七星,因此稱為北鬥隊。】
這就是時隔多年後,如今在論壇內部信息中符白龍還能找到的關于北鬥隊的過往資料。
沒有任何官方信息說明那個唯一活下來的北鬥成員究竟去了哪裏,但結合之前的種種情況來看,也許如今在龍江市秘密保護着這座城市的或許就是那個消失了的英雄。
而當下,符白龍不得不将這個沒解開的疑惑當做了最近比較上心的一件事。
可沒等他抽出精力去仔細調查清楚前北鬥隊,那個編號0019還有和天神會之間的具體關聯,他被因為上次沒解決的那件事,被陸一鳴這個煩人精給纏上了。
對此,一直以來都對某人報以對情敵的敵視态度的符白龍倒也沒有刻意把這個事給抛在腦後。
反而是當時坐在車裏,冷冷思考了幾分鐘後,幹脆就把那個離崗的服務機器人修理好,又讓瑞秋以私人的名義送去給了陳臻家。
他之所以會這麽做,一是因為他這個人雖然脾氣差,卻從來不喜歡欠別人的。
他一直都不喜歡陸一鳴,覺得他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是一回事。
但在那種情況下,對方一個并沒有應對當前危機能力的普通人既然選擇了跑來救他,那他也會公私分明。
而其二,就是那個服務機器人在被工廠送修後,似乎一直保留了對陸一鳴個人的存檔記憶。
它的程序按照維修原則,是該把那一晚有個家夥從外部下載進來的游戲程序給卸載了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機器人在消檔前竟然主動給電子工廠的負責人寫了份信,并在信裏從機器人人權角度希望保留這個好心人類留給它的游戲。
【滴——機器人不想卸載掉游戲。’】
【‘因為人類先生說,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游戲。’】
這條特殊到幾乎和符氏的命運綁在一起的龍江市服務機器人生産鏈,自誕生二十年後第一次出現的特殊狀況。
符白龍的父親符琨當初制造這些一代機器人的前身時,有對那時候還是少年的他說過一句話,他說只有不成功的機器人才是不懂感情的。
人需要感情,機器同樣也需要。
這句話符白龍從來沒理解過。
在他眼裏現代科技的發展過程注定是冷血的,不論是ai,還是高科技制造生産業并不需要有那麽多的私人情感投入,而随着後來的很多事發生,他也就一直把這句他父親對他說過的話壓在了心底。
所以從瑞秋那兒聽說這事後,符白龍幹脆就做了個這麽小的不能再小的人情。
想着它既然發聲系統壞了,似乎還真的對人類還有了奇怪的情感依賴,以後也不能在普通公共崗位上工作,就讓它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算了。
可誰知道,他的這一偶然性的舉動,卻給了陸一鳴這小子某種奇怪的,他們倆一直關系很好的暗示。
不僅從那臺還人情的服務機器人被送去他家的那天早上開始。
就再也不怕他般的頻繁性地打電話騷擾他,還一口嫂子一副舔着臉十分想和他攀親戚的樣子,把符總本人從早到晚的個人時間都給入侵了。
加上他那位整天沒個正形的親大哥這兩天确實又消失了。
這也就相應帶給了對方一種,他們這對八字不合的‘假情侶’這次肯定又是背着所有人,悄悄躲在一塊‘甜甜蜜蜜’的錯覺——
“……瑞秋。”
又一次半夜被吵醒,大半夜躺在床上,氣的整個人卻根本睡不着的符白龍死死皺着眉就對着頭頂始終亮着光的ai就做了指令。
【‘滴——我的老板,淩晨好,請您發布指令。’】
“我真是從頭到尾,大錯特錯,就算是想花錢找罪受,我也不該當初找上這兩個家夥來折磨我。”
【‘……’】
“給我立刻,馬上,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
“再不把他找出來,我就要先忍不住精神失常去動手打死陸一鳴了。”
‘瑞秋’:???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會有了時隔多日,方才開始時‘小賣部打人’的那一幕。
從一開始的還算有耐心地等,到後面抓狂般地數着日子。
符白龍這兩天明明手頭還有很多正事沒辦完,卻還是硬是擠出每天這固定的三小時,像個傻子似的坐在樓下等着親手抓住這個混蛋出氣。
而當下,從這兩天一看就休息的不好,連黑眼圈都重了的符總本人口中聽到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已經被自己那位‘坑哥神器’般的弟弟感到絕望了的李邪同志也是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半天,終于知道他為什麽剛剛那樣的他才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又有點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才開始想辦法哄人道,
“哎,對不起,這孩子吧,他腦子有病,小時候營養不夠就腦子就沒太發育好,所以,天生缺根筋,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和他一般見識啊,他就一二傻子,我改天就幫你去揍他,狠狠地揍,行不行,別生氣了啊……”
這聽上去勉強還算是一句人話了。
被煩的兩三天沒睡好,可算是找到一個正常出氣口的符白龍一時間餘怒未消地冷冷看着他。
而李邪見他整天一副冷漠高傲,目中無人的樣兒。
關鍵時刻,被陸一鳴這個小腦發育不協調的死孩子欺負的在這兒和他氣鼓鼓,頓時也有點控制不住地想笑。
半天,考慮到正主還在那兒,可不能又激怒他,咱們的‘陸一鳴親大哥’才壓着嘴角邊的一絲弧度,又歪倒在沙發上,并一副和他關系很熟的樣兒就攤開手建議道,
“你看,要不這樣吧,我們倆幹脆就找個時間上他們家做客怎麽樣?”
“我為什麽要去他們家?”
一聽到他這話,和頭霸王龍一樣危險不好惹的符總頓時也直覺不對地眯了眯眼睛。
“而且什麽時候,你和我……可以稱作‘我們倆’了?”
“喂喂,拜托,咱們倆目前還在所有人面前裝情侶呢,你別整天這麽敏感行嗎?我現在這是真心想給你建議,你總不可能,只要我弟和陳臻還在一塊,你就一輩子都不上陳臻家吃飯,也不和他主動聯系了吧?”
“……”
“你們倆名義上還是多年朋友呢,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想躲也躲不過啊,倒不如坦蕩點,大不了還有我啊,你也不用一直一個人坐那兒尴尬,況且,你就不想多制造點機會見見陳臻嗎?”
“……”
“我這可不是建議你去做些不道德的事,你可別誤會,只是吧,他們倆現階段很多事将來還說不好呢,你大可不必覺得已經輸的徹徹底底的了,所以整天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
“萬一将來,比如個四年五年……哪天……我弟或者陳臻自己變卦了?或者在這個過程中,你自己也想開了,找到真的适合你的真愛了,嗯?也說不好?”
這話,李邪說的可真是仁至義盡了。
他們倆理論上還算是對頭,仇家,關系不對路的合約雙方。
這種疑似幫外人拆自己親弟弟牆頭的事要說缺德那可是真缺德,但沒辦法,暫時的他也想不出什麽能安撫下這人怒火的好話了。
而按照一貫的臭脾氣顯然說也不可能說放下自尊心,去做那種沒品到主動破壞別人感情的事,符白龍表情冷漠地沉默了下,腦海中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什麽。
因為他突然發現,雖然李邪說的這些亂七八糟,他并不是每一句贊同。
可有一句,卻是真的。
他不可能一輩子都不上陳臻家吃飯做客,也不可能永遠都不作為朋友和他聯系了,在他心裏,他始終是放不下作為朋友的陳臻了。
這是他少年時代唯一的好友。
哪怕之後摻雜了許多他個人始終藏在心底沒有說出口的複雜東西,他們之間也是有過最純粹,支撐彼此度過那段艱難時期的友情的。
這麽一想,明顯被說服了的符白龍當下也露出了皺眉思索的表情。
而一旁注意着一切的李邪倒也沒給他轉臉不認賬的機會。
趕緊把自己故意放他鴿子,還有消失整整三天那事給趁機揭過去,又一副誤人子弟的樣兒就似笑非笑地張口道,
“上次是你教我,這次你可得做人謙虛點了,朋友。”
“……”
“這方面可是我的強項,我保證你到時候,不用再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電燈泡,還能一次性扭轉自己長期以來作為一個夾在他們兩個當中的失敗者的劣勢……”
這種話,當下冷哼了一聲的符白龍表示自己也只是聽聽。
他覺得眼前這個人肯定又是在裝神弄鬼了,并且打從心底地表現出了自己不想給面子,也不想配合他一塊犯傻的态度。
而一看這人果不其然就是不相信自己,早就有準備的李邪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直接攤開手朝他隔空揮了下,又神秘兮兮地勾起嘴角道,
“要不咱倆打個賭?”
“賭什麽?”
被勾起勝負欲的符白龍也冷冷問他。
“就賭……”
話到嘴邊,李邪下意識地停下看了眼面前沙發上的符白龍。
一瞬間,他仿佛想起了那一晚在油田大廈的密室裏,這位總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一身戰損抵牆舉/槍,還有他後頸上那串紋身隐約浮現的樣子。
符白龍,龍?
那個三天來一直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的問題冥冥中又一次想起,但很快被壓下。
而當下也被方才那不合時宜的想法,給搞得心裏莫名其妙了下,望天咳嗽了當做什麽也沒發生的李邪停了停這才繼續往下道,
“條件呢就先放着,就賭我們倆能不能讓你掰回一局吧,只不過接下來你得配合我,并且願意聽我的,怎麽樣?”
“……說到做到?”
——“對,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