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像是離了水的魚,那種被硬生生從存息空間抽離出來的窒息感終于迫使他睜開眼睛。
祁烨掙紮着張了眼,覆在睫毛上的略微濕意,滾燙的眼眶,讓他的視線模糊不清。
眼前的美景一點點遠去,隔着距離,透過朦胧的眼,仍能窺清那星星點點紅色的印痕,猶如刻下的圖騰般,烙在了他白玉般的肌膚上。
美得驚人。
紀亭榭總算把他推到安全距離。不由訝異于他的力氣,明明瘦弱的一個人,偏偏這時候卻生了股蠻力似的。
餘光不經意掠到他身上。
此時的祁烨早已脫了力,軟軟倒在沙發上,再無半分逞強的行動能力。
目光漸漸移到臉上,只見那向來透白的皮膚如浸脂粉,染上薄紅,紅潮未散。
那模樣竟風情至極,足以誘得人上前一親芳澤。
他索性躺在那,軟若無骨,纖細的腰些許不耐地磨蹭一下松軟的沙發。
微微眯了眼,濃密的睫毛幾乎蓋住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定在眼前的人。
像是十足的引誘,或是上了引誘的瘾,他愈發沉迷其中。雙唇不輕不重,緩緩上下摩擦着,隐約露出雪白的齒。
栗色蓬松的發淩亂垂在額前,襯着他白皙的臉,同兀自迷醉的神情,分明勝過世間極豔的美人。
祁烨翕動雙唇,一字一句道,“你喜歡我麽?”
眼神的熱度不斷攀升,毫不隐晦,仿佛要直直看進他眼底。
也許是那目光太炙熱,紀亭榭一貫的冷感都被燙得消融幾分。
他垂了眼,一秒之後又重新直視。
“我不讨厭。”
聲音平靜,只是輕了些。
祁烨錯愕地眨了眨眼睛,身子動了動,卻沒有起身,換了個更佳的角度仰頭看他。
繼續道,“那就是開始向喜歡我的方向邁進啦。”
語氣之間沒了若有若無的撩撥,添上的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他一瞬間心花路怒放。
也終于開心了,眼睛望着頭頂璀璨瑩白的水晶燈,情不自禁表白自己。
“我喜歡你,亭榭。”
他側了側頭,眼神定在某一顆正在發着亮光的水晶上,像終于沒了節制,他暢所欲言。
“我真的很喜歡你啊,亭榭,你知不知道?”
“我以為我只是一時被你的皮相迷了眼,誰知道呢,就跟好戲開幕似的,越到後面越發現當中的精彩。”
“怎麽會這樣呢,你真的很好,但我又不是因為這個才去喜歡你的。”
“但我現在是真的出不來了,我換不了人了。”
“怎麽辦,我只有你了,再沒有別人。”
“怎麽辦...只有你了...”
像是醉了酒的人,他語無倫次,幾近神志不清,渾渾噩噩,偏偏又無比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迫切需要什麽。
他大概是瘋了,毫無理由。
他卻可以去找解藥,自救。
想到這,祁烨撐着有些乏力的手勉勉強強起了身,重新倚靠在沙發背上。
盡管此時此刻,他更想靠在那個人身上,完完全全。
紀亭榭一直在聽。
從他的第一句話開始,他大腦的思考,甚至是內心感受都被調動起來了。
不是不為所動的。
他在想,也許那個電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
不能平等的愛,怎麽才可以滿足一顆赤誠的真心?
“祁烨,我明白。”
紀亭榭看向他的眼睛,終于開口。
只見裏面千思萬緒,糅合得不為人知,同樣明顯的,卻是癡迷,一種喜歡到極致的,溢滿的愛。
“我明白你對我的感情,但你真的願意嗎?”
“我能給你的,只能是陪伴,關愛,卻沒有和你同樣的愛情。”
聲音不重,仍是平淡無奇的語調,卻隐了些許局中人固有的迷思。
一言一語聽在耳中,明明不摻雜什麽發自肺腑的甜言蜜語,卻宛如一股清泉,盡數淌進了祁烨的心裏。
猶如枯木逢春。
他身上的力氣仿佛漸漸回複,他慢慢直起身子,傾身湊近旁邊的人。
兩人離得越來越近,祁烨唇角一點一點彎起,甚至露出雪白的齒。
唇紅齒白。
毫不猶豫,他伸手抱住了紀亭榭。
将他整個人攬入懷中,那種擁有的感覺如此快樂,勝過世間最浮華的極樂。
實實在在的觸感太過真實,以至于他在那一瞬間忘了一切。
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怎樣的人。
甚至忘了此時此刻,自己愛的他有沒有同樣感到這種從未有過的幸福。
只記得,懷裏的這個人。
祁烨雙手越發用力,抱得更緊,同他貼得毫無間隙。
嘴唇貼在他耳邊,悄聲低喃,“傻。”
“我喜歡你就行了。只要我喜歡你,你不讨厭我就好了。”
“...因為我只要我愛的人。”
聲音輕得微不可聞,卻偏偏透過薄薄的耳翼,一字不落,悉數傳入心間。
眼睛終于閉緊了,淚水漣漣流個不絕,滾燙的,帶着燒灼的刺激感,盡皆澆在了紀亭榭的皮膚上。
他猛地一震,竟不能平靜。
再發聲,卻已帶了幾分嘶啞,“你明知道我不能給你,為什麽不能放棄?”
頓了幾秒,感覺到粘在皮膚上的淚水仍帶着餘溫,紀亭榭卻慢慢冷靜下來。
“你試試,可以嗎?”
懷裏的人此時抽噎的細微顫抖都停止,眼淚也不再滲出,一下松開了手。
“不可以。”
已經啞掉的嗓音不複輕柔,語調低沉,卻帶了強烈的怒意。
眼睛直直盯着他,眸中幾乎燃着熾熱的焰火,幾乎一字一頓。
“我來,什麽都我來。”
“...難道這都不行嗎?”
祁烨艱難開口,每說出一個字,心裏都仿佛在泣血,喉嚨都摩擦得生疼。
剛剛止了的淚水倏地掉個不停,一滴一滴,順着他的臉滑過脖頸,甚至是精致的鎖骨。
“你...”
“你真的...太欺負人了。”
祁烨再說不出半個字,不能自抑地捂住臉,無聲地哭噎起來。
纖細的身體一顫一顫,略微單薄的肩膀一聳一聳,憐人之至。
看着眼前的人,哪裏像個成年的男人呢?怕是嬌嫩的嬰孩也不為過。
紀亭榭一直僵硬挺直的腰背終于松了下來。
他擡起一直平放在雙膝之上的手,慢慢放在他的肩。
一下一下,很柔的力度,細細地安撫着。
又看見他頭頂松軟的發,突然好奇他的頭發和人,是不是也一樣軟得不可思議?
伸手摸了摸。
下一秒,一直窩在雙臂之間的人擡了頭,眼睛很紅,目光灼灼。
紀亭榭對上他的目光,未有反應,唇角卻已綻開一個漂亮的弧度。
同時,眼睛仿佛一剎那被點亮,耀目的色澤似是把人的魂都吸進去。
祁烨不知西東。
有如受了蠱惑,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緩慢,卻一刻不停。
兩人的唇貼上的一瞬間,祁烨忘了去看他的眼睛,他完全沉溺其中。
只憑感覺行事。
他也忘了接吻的技巧,莽撞地,像是不經人事的毛頭小子,僅留一股沖動,他胡亂開始進犯眼前的人。
啊,我愛他...
祁烨迷亂地吸允着他的唇,勝過任何珍馐,他比任何時候都品嘗得仔細。
不滿足,不滿足。
他猛地撬開他的唇齒,舌頭同時靈活侵入他的口腔,使勁地,毫無顧忌地掠奪着,追逐着他的舌,只覺又香又甜。
不夠,不夠。
祁烨着了迷,愈發激烈地吻着他,那狂熱的模樣不像親吻,更像是要把他一口一口,拆吃入腹。
兩人的唇齒碰撞,細嫩的舌都被利齒劃得滲出血來,濃烈的血腥味道頓時彌漫了整個口腔。
祁烨這才慢慢清醒過來,睜開一直緊閉的眼睛。
他的動作停下,卻沒有收回他的唇舌。
如願以償的感覺實在太好。
他完全不想醒過來。
祁烨戀戀不舍地在他的唇輾轉,又用自己的舌頭沒羞沒躁地抵了抵他的舌,纏得膩人。
收到紀亭榭略微警示的眼神,他不敢造次,磨磨蹭蹭松了開。
兩人貼得太緊,吻得太火熱,臉上盡是火燒似的紅。
身體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
軀體都是麻的,帶點疲軟的後勁。
兩人對視着,都不閃不避。卻是一熱一冷,一濃一淡。
過了一會,剛剛主動無比,熱情似火的人卻先沒了抵抗之力。
祁烨低了頭,絞着手指,分明是一副羞澀窘迫的憐人模樣。
可憐兮兮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見狀,紀亭榭再一次被震驚了。
不久前還如狼似虎的人同現在乖乖坐着的,是同一個麽?
他,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紀亭榭饒是再冷的性子,這下也淡定不下來了。
甚至後知後覺,被強吻了?
想到這個,他再待不下去。
第一次有了如坐針氈的不适感。
餘光瞥到已然起身的人,祁烨哪還裝得下去,立馬恢複了本性,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魔爪同時朝他伸去。
“別跑啊亭榭,我又不會吃了你。”
祁烨極力讓自己表現得溫柔無害,偏偏溢出的陣陣笑聲卻是陰恻恻的,簡直瘆人。
“......”
紀亭榭忍無可忍,心想果然不能對他太好。
別人是得寸進尺,他倒好,直接撲上來了。
他才不要當獵物。
慢慢平複下來,直視他的眼睛。
剛剛還胡攪蠻纏的人,接收到他目光的一剎那,立馬溫馴了下來。
眼裏柔情四溢,滿滿的盡是依賴與戀慕。
哪還像匹烈性的野馬,不過是只張牙舞爪的小奶貓,又甜又蘇。
看見他登時溫順的可愛模樣,紀亭榭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眉眼不自覺舒展開來,好看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
“你是攻,還是受?”
向來輕的聲音卻微微上揚,帶了顯而易見的調笑之意。
說話的同時,嘴唇一并彎起濃濃的笑靥。
祁烨一直注視着他的臉,從他俊秀的眉眼到豔色的唇,獨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瞳孔一下放大,小鹿似的大眼睛染上不知所措。
他真想不回答,或者左顧而言他,轉移話題。
可他又清楚這沒什麽可掩飾的。
眼睛頭一次沒有看着他的,而是盯着他紅色的唇,開了口。
“跟你,我是受。”
聲音極輕,有如夢呓。
皮膚卻在同一刻泛起紅來,從臉頰到耳朵,像滲了美麗的脂粉,活色生香。
“受。”
不知為何,紀亭榭幾乎在同一時間吐出這個字。
沒有緣由,同他莫名羞恥的自我剖析一個道理。
祁烨聽清了,定住良久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向上移,從他的唇,鼻梁,到眼睛。
下一秒,他被那純然湛黑的色澤吸了進去。
他魔怔住。
又自鼻間發出一聲輕哼,輕輕啓唇。
“對,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