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追方思明
人都是長身玉立、芝蘭玉樹的人物,只是走進點香閣,便引來許多姑娘的青眼有加。
逐墨極有威勢地微笑着對秦媽媽道:“今日還是輕塵,流瑩同我一起。”
秦媽媽自然是笑的合不攏嘴,看向浥輕塵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分明是已經把他當成頭等搖錢樹了。浥輕塵只覺得脊背陣陣發寒。
他想起從前看錢鐘書的《圍城》,那裏面寫鮑小姐,說她是半個真理、熟肉鋪子,那些之類的形容,似乎現在也能用到自己身上。但他沒有多想,若是今天逐墨再給點賞錢,他就去創業。
逐墨與流瑩一同進了屋,蔡居誠看到時再度驚得說不出話來,那表情如見鬼魅。
浥輕塵沒有管蔡居誠反應,将這兩位貴客接入房間,駕輕就熟地為他們斟酒。
浥輕塵道:“一直沒機會說,如今卻要向您道謝。流瑩先生,多謝前日相贈花燈。”
流瑩面上沒有表情,十分淡漠地道:“你不必多禮,我想送便送罷了。”
浥輕塵:“……流瑩先生可是不高興?輕塵哪裏做錯了?”
流瑩道:“縱使錯了,你也是不自知罷了。空生了一雙眼睛,卻什麽也瞧不清楚。”
浥輕塵:“……”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這位貴客了,只覺得對方說話十分刁鑽刻薄,但是言行舉止卻又帶着十足十的貴氣。
逐墨道:“你便不要數落他了,他性子天真,很多話說了他也一時懂不了的。”
浥輕塵:“……”
他好像被懷疑了智商?
與這二人又談了一夜,逐墨因有事先行離開了,只留下流瑩與浥輕塵在一起。
浥輕塵面對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默默給他倒酒。
“你現在就在這裏?”流瑩冷冷地問。
浥輕塵低聲“嗯”了一聲,看流瑩杯子空了些許,于是斟酒。
“你幹什麽不好,來這是非之地,這裏哪是你一個孩子該來的地方。煙花之地向來紛繁複雜,留久了,性子多少也會改變。”流瑩道。
浥輕塵忍不住了,道:“流瑩先生,我是不是……從前見過你?為何你與我說話,讓我感覺這般熟悉,我看着你的臉,也覺得熟悉,但是又實在想不起何時見過你。”
流瑩嘆了一口氣,突然傾身向前,捏住浥輕塵的下巴,強硬地吻了他一口。
浥輕塵連忙退後,道:“流瑩先生,我不賣身的!”
流瑩惱怒道:“你敢賣身給我看看!”
浥輕塵:“……?不敢,不敢!”
浥輕塵平息狂跳的心髒,道:“流瑩先生,你究竟是誰?”
流瑩道:“你過來,遮住我的上半張臉。”
浥輕塵:“……?”
但他猶豫了半晌,還是照做。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流瑩身旁,伸出兩只手,微微踮起腳,蒙在了流瑩的雙眼之上。
于是,他便只能看見流瑩線條優美、卻透着淡漠清冷的鼻梁和下颔線條,觸碰着對方雙眼的感覺,溫暖而柔軟,帶着一股微妙的親密感,似曾相似,又似乎全然新鮮。
他終于看出他是誰了。
浥輕塵聲音微微顫抖着說:“方……思明?”
方思明抓住他的兩只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眉目依舊一派冷漠疏離,聲音卻透出一絲溫柔來:“是我。”
浥輕塵的大腦有些超負荷運轉,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這種情況。他與方思明,嚴格來說,并沒有正式見過面,而且中間還隔着一個方瑩,這關系不清不楚的,而且,方思明對他也不該是這種态度才是。
這太詭異了。
難道是他天生就招蜂引蝶的品質嗎?
他這一愣神,方思明卻幽幽地看着他,眼神深沉而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沒有地方可去,可以跟我走。”方思明道。
浥輕塵心中微妙,他道:“你……你與方瑩是什麽關系?”
方思明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那你覺得,方瑩如何?”
浥輕塵理所當然地回:“方瑩如何?當然是全天下再好也不過的存在,是在我心中極為特殊的存在,是我心心念念的存在,是我想……與之度過一生的存在。”
方思明微微笑了,他向來神色淡漠的臉上出現這個表情,還真叫浥輕塵有些不适應。
“若她沒你說的這麽好呢?”
浥輕塵道:“我既然認定了,不管如何都不會放手,話說,方思明,你到底和方瑩有什麽關系?”
方思明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浥輕塵覺得很不自在,有種馬上就要知道一個巨大秘密的感覺,而且還是不怎麽好的秘密。
一個恐怖的猜測突然浮上心頭,他想起方思明的暧昧态度,想起那串手钏,想起這兩天自己的女裝,又想起那個花燈,他往後退了兩步,拿出十分的認真去打量方思明。
方思明就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浥輕塵努力想要平複自己的心情,又再度走近方思明,拉起了對方的手。
方思明看他,面上表情依然冷漠。
浥輕塵推開他的袖子,手指攀上他光滑蒼白的肌膚,最終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而後,是他送給方瑩的那串手钏露了出來。
一紫一雪白的小葉子在午後的陽光裏格外紮眼。
浥輕塵道:“我早就該想到的,只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方思明看他,并不回答。
浥輕塵安靜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掙紮,他以為他想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但實際上只過了幾秒鐘。
浥輕塵擡起頭定定地看向方思明,道:“是我招惹你的,說出喜歡你,要和你相守一生的人也是我。我向來說話算數,方思明,你聽好了,我喜歡你。”
說着,他踮起腳,輕輕吻了方思明。
在這一刻,他覺得他正處于人生最糟糕、最詭異同時也是最好的時刻。
人生的意義就是你真的找到了一個足夠特別的人,然後發現不管以什麽辦法,你真的得到他了。浥輕塵百感交集。
他這個人,一向認死理,不輕易許諾,一旦許下諾言,不論結果如何,總會負起責任。
浥輕塵保住方思明,閉上眼睛,心想,這可真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他不該如此草率,可是,他既然對方思明一見鐘情,那麽方思明就是他真正想要的人。既然如此,性別又算得了什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人。才是最終重要的。
方思明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甲_(:з」∠)_
☆、第 35 章 三十五 我便記得你的模樣了
震驚過後,浥輕塵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接受了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是個男人這個事實。他有許多話想問,但看着方思明的臉,又不大确定該不該問了。
方思明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問什麽?”
果然如此迅速,便猜中他的心思。浥輕塵也不扭捏,便握着他的手問:“我……我初次見你,你為何在這裏,扮做方瑩?”
方思明道:“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浥輕塵抿着唇,靜默地思考。方思明的性情,很有些變幻無常,說實話,他對他有着一整個心腔的喜歡,但卻一點也不了解他。有關他的事,真是一點也不知道。
浥輕塵道:“你這樣做,必定有你的原因。”
方思明悠然微笑道:“為了琅軒玉蟲一事。”
浥輕塵失聲:“琅軒玉蟲?我知此事因江念塵而起,楚留香也攪入其中,你扮做方瑩,是為結交楚留香?但楚留香不是好色之人,你即使以真面目示人,他也決計不會計較的。”
方思明道:“确實如此,但我接近楚留香,只是因為他管了這宗閑事。江念塵打算在金陵遴選蟲母,壯大青衣軍,他的心思,別人不知,我難道還不知麽?”
“他想要脫離父親,但實力卻強不到能夠脫離父親,才在金陵鬧出僵屍一事。我聽說後,便扮做方瑩來此打探消息,一城之內,唯有賭坊、酒肆、煙花之地消息最為靈通。”
“哪知,卻遇見了你。”
浥輕塵面上一紅,思索了一陣,再度道:“那……你父親究竟是何人,又要做何事?”
方思明靜默了片刻,正要回話,屋外突然飛來一只鴿子。
方思明接過鴿子,從鴿子腿處取出竹筒,打開一看,神色一凜。
浥輕塵見他神色緊張,問道:“出了何事?”
方思明道:“丐幫前任幫主任慈多年纏綿病榻,昨日突然死亡。”
浥輕塵道:“既然纏綿病榻,又為何會突然死亡?若是丐幫前任幫主,自然是又專人照料,又怎會輕易病逝?”
方思明悠然微笑道:“這種時候,你倒變得耳聰目明起來。”
浥輕塵微微臉紅,想起自己前後見“方瑩”這麽許多次,竟然看不出、聽不出這是個男子,見方思明覺得熟悉,卻又始終不敢朝着答案的方向去想,見流瑩覺得熟悉,竟然也未看出這正是未戴面具的方思明。
心中慚愧,浥輕塵伸出右手碰觸方思明額頭,手指下滑掠過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和下颔。
方思明看着他,也不說話,任由他摸。
浥輕塵笑道:“這樣,我認認真真地看着你,記住你的模樣,手指也記住你皮膚的觸感。從此以後,不論你化身何人,只要見了你的臉,碰到你的肌膚,我便能認出你了。”
方思明微微一怔,又親了親他的手,低聲道:“呆子。”
浥輕塵微笑。
方思明道:“輕塵,近些日我有許多事要處理。你想去哪裏?自己一個人行動,還是跟着我?”
浥輕塵吃驚地道:“你願意我跟着你?”
方思明道:“我既然喜歡你,信任你,帶着你又有何妨?”
浥輕塵微笑道:“我就知道思明是大氣之人,只是我在華山還有人情未還,華山大弟子風無涯與我有恩,一雙斷腿卻多年難以治愈。再過幾日便是華山論劍,我已報名,據說在華山之巅有神秘的武功秘籍,得了它便可救風無涯斷腿了。”
方思明道:“治那斷腿,又有何難,我叫妙手與蝴蝶谷回春二人前去為他治腿便是。”
浥輕塵笑道:“思明懂我,如此最好,思明,你真是我的福星。”
方思明道:“我确實是。”
浥輕塵笑出聲來,看他理直氣壯的模樣,在眼裏也覺得十分可愛。
方思明道:“風無涯的事既已解決,你要不要跟我走?”
浥輕塵道:“自然願意,只是你要帶我去哪?”
方思明道:“去見現任丐幫幫主,南宮靈。”
之後浥輕塵便和秦媽媽了解了合約,帶着一百兩銀子離開了。
他也不想着去買田種地了,只覺得自己跟着方思明,又陷入了一個漩渦,很多事情還不清不楚。
走之前,浥輕塵還是去看了蔡居誠。
蔡居誠的臉已經黑成鍋底灰。
蔡居誠冷冷道:“你可知你今日所見兩人,是為何人?”
浥輕塵微笑道:“不知,但這二人,已經皆是我朋友。”
蔡居誠冷笑更甚:“和這樣的人做朋友,遲早被剝皮抽骨,無異于與虎謀皮,他們高興時你能活得幾分,若是不開心,便要拿你開刀。”
浥輕塵微微皺眉道:“思明的話,他不會這樣的。”
蔡居誠冷笑:“至親好友都可背叛你,更別說方思明這樣的人物了。”
浥輕塵道:“我們今日已經說得夠多了,居誠,這便就此告辭。”
說着浥輕塵大踏步走出點香閣,方思明已經在點香閣外的街道上等着他。
夕陽黃昏,燦金美景,方思明伫立在一片車水馬龍之中,着錦衣華服,面上帶着悠然微笑,宛如夢中之景。
方思明朝他道:“輕塵,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新故事,華山派論劍的事暫且擱置一下,因為寫着寫着,方哥哥自己就把馬甲弄掉了。
然後他也就肯定不能讓浥哥哥再留在點香閣了(老婆只能自己看着)。
但是華山論劍還是要寫的,因為這是很重要的一段劇情→浥小哥哥有重要的東西在華山要拿。
☆、第 36 章 三十六 方思明解惑
方思明先是帶浥輕塵在一處客棧住下了。月上中天,浥輕塵決心要問清楚有關他的許多事,這些事關乎着将來的行動,以及他自身的道路選擇。他既然選擇方思明,必然站在他這一邊,但他現在對方思明要做什麽都不清楚。
浥輕塵與方思明坐在房頂上,他貼心地為方思明添酒,只拿了一個杯子。
浥輕塵一邊笑一邊道:“我向來不喜飲酒,江湖中人,這點習慣确實有些古怪。”
方思明接過杯子,道:“你既然不喜,不喝就是,沒有古怪之談。”
浥輕塵道:“我小時候,父親一直酗酒,酒後他總會做些混事,自那以後,我就對酒十分厭惡了。”
他這話一說,方思明半晌沒有回他,只是有些怔地看着他,那副神情極其複雜,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最終,方思明将酒杯放下。
浥輕塵道:“思明,你怎麽了?”
方思明嘴角露出一個淡笑,但神色卻有些缥缈。
“我父親,和你父親也許差不多吧……”
浥輕塵聽了,半晌沒說話,知道自己是碰着對方雷區了。
誰知方思明面上表情很快回歸正常,他道:“我知你有許多疑問,今日便一同問了吧,我喜歡你,便不願向你隐瞞,”
浥輕塵道:“好,如此便好。思明,你父親究竟是何人,要做何事?”
方思明道:“我父親名叫朱圭文,他是……皇室棄子。昨日與我一同去見你的那位化名為逐墨的年青人,正是當今皇帝,朱棣。”
浥輕塵不亞于晴天霹靂,悚然一驚:“你父親……你……我知道朱圭文是你和江念塵的養父,只是,你是萬聖閣閣主,江念塵是青衣軍領主,你父親又是皇室棄子,他,他究竟想幹什麽……你接近皇帝,又為了什麽?”
方思明淡然微笑,道:“你說呢?”
浥輕塵道:“思明,你要想好,從來改朝換代之事,免不了殺伐屠戮,更何況……現在的情況,百姓安居樂業,士農工商繁榮,為何要做這吃力不讨好之事?你已是萬聖閣閣主,竟不能脫離你父親,自行發展嗎?”
浥輕塵心中驚駭不已,埋藏了許久的猜測終于得到證實,最初他聽到朱圭文姓朱,心中便已經有了猜想,當時還道天下之大,也許是重名,哪知事實就是事實。
在他看來,萬聖閣和青衣軍雖強,但江湖勢力錯綜複雜,朝堂更是老樹盤根,只憑萬聖閣和青衣軍是萬萬做不到改皇帝這種事的。
朱圭文養兩個孩子,竟然存了天大的野心,也真是聳人驚聞、但也不得不讓人佩服的人物。
方思明的眼神看向深藍幽空,嗓音缥缈:“我不知道……如果沒有父親,我現在就不會存在了,在你之前,他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浥輕塵不知該如何評價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只是默默不說話,心中波濤洶湧。
他是真的,把自己卷入到一場禍事中了。
方思明給過他選擇的幾乎,問他要不要跟他走。
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方思明,但方思明選擇的是朱圭文。
這可怎麽辦?
他注意到當他談起自己的父親酗酒時,方思明那不尋常的表現,竟也不知這位老丈人對方思明究竟如何了。
但,若是朱圭文對方思明不好,他……他是不管無論如何,都要除掉這個人的。
浥輕塵心中一驚,想到自己心性怎變得這般歹毒。
但又看向方思明,心中漫起一股苦澀又甜蜜的感覺,只覺得這個人千般憂、萬般好,也是他的,卻總讓他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浥輕塵換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話題,道:“思明,那你接近皇帝,又是為了……”
方思明答道:“我沒有想要現在就除掉他,現在就動手,天下大亂,不是萬聖閣和青衣軍能夠控制得住的。更何況,我與逐墨無冤無仇,他也是個率性之人,若非身份如此,真能做個好朋友。”
浥輕塵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心緒複雜。對待逐墨,他也是尊敬喜歡的,這人風趣幽默,頗有導師之風。
如此,兩人皆是沉默了一陣。
而後,浥輕塵道:“我們要去見丐幫幫主南宮靈,又是為何?”
方思明道:“南宮靈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年紀輕輕武功蓋世,心計手段極有城府,萬聖閣若能拉攏這樣的人,便離目标又近了一步。且南宮靈對任慈極為孝順,任慈生病時,所有事情都是南宮靈處理的。”
浥輕塵道:“是個孝子,任慈去世,想必對他打擊不小。”
方思明卻悠然笑道:“他卻未必是受了打擊。”
浥輕塵訝道:“如何講?”
方思明道:“任慈一死,最有可能當上丐幫幫主的人是誰?”
浥輕塵脫口而出:“南宮靈!可……可你不是說,他是個孝子?”
方思明微笑道:“孝子又如何?有時候,孝子急了,也會咬人呢。”
浥輕塵看着他悠然微笑的面孔,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而後他輕輕抱住方思明道:“以後你都有我。”
方思明一怔,回擁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新劇情開始了,接入小說劇情,不過有大量原創。
☆、第 37 章 三十七 南宮靈的委托
翌日,浥輕塵與換了萬聖閣服飾的方思明一同前往丐幫。
方思明再度戴上黃金面具,只露出極為優美的下颔線條。
浥輕塵心中清楚,見南宮靈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江湖中數得上名號之人,才能有機會得見。
他想着自己籍籍無名,心中有些擔憂,但方思明像是能讀懂他心思似的,說:“此次我只是去參加任慈的葬禮,順帶拉攏南宮靈,你是我随同的心腹。”
浥輕塵點點頭,覺得思明果然心細如發。
任慈葬禮排場極大,據說是南宮靈一手操辦的。靈堂前白幔飄飄,人影攢動,都是前來祭拜任慈之人。
南宮靈披麻戴孝,腕上一截黑紗,仍掩蓋不住銳利英俊的眉眼。
前方有人通報:“萬聖閣閣主方思明前來——”
南宮靈好像正和丐幫一位九袋長老說着什麽,聽了通報,便讓浥輕塵二人進去了。
萬聖閣在江湖的名聲很是詭谲,既非真正的名門正派那樣令人心向往之,但也并非是簡單的邪教教派,只是江湖中人提起萬聖閣這個組織,總是敬佩中帶着心有餘悸。
南宮靈道:“方閣主按約前來,在下心中感激。”
方思明道:“我聽說任老幫主病逝一事,實在令人可嘆,便前來參加葬禮。”
南宮靈露出悲傷神情:“父親他……我若是能尋得靈丹妙藥,不論是用什麽辦法,也不會讓父親這樣死去……”
方思明道:“南幫主節哀。”
浥輕塵心道奇怪,任慈才死,葬禮還未辦完,南宮靈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當上了丐幫幫主,這讓他對南宮靈的悲傷多了幾分懷疑。
南宮靈道:“在下邀約方閣主,也确實有要事相商。不知方閣主身旁這位小兄弟是?”
方思明正要答話,浥輕塵卻道:“我只是閣主的一位仆從罷了,你們既然有要事要談,我便先行避讓。”
方思明看着他,正要說什麽,浥輕塵卻輕輕搖了搖頭。
方思明和南宮靈二人進了裏屋談話,浥輕塵卻游離到人群之外,只因他看到了楚留香。
的确,丐幫幫主的葬禮,盜帥楚留香怎會不來參與。
只是楚留香此刻卻站在丐幫靈堂外的房頂上,不知在看些什麽。
浥輕塵縱身而起,幾乎是片刻就到了楚留香身旁。
楚留香早已發覺他,此刻淡淡道:“你果然輕功不錯。”
盜帥輕功天下第一,能得此贊賞,浥輕塵實在應該高興才對。
浥輕塵道:“香帥來此做什麽?”
楚留香反問道:“你來此地又是做什麽?”
浥輕塵一時語塞,經歷過那件事後,他與楚留香之間的關系便十分尴尬,此時竟也不知說什麽好了。
楚留香說道:“南宮靈是我好友,我此次前來,一是為他傷心,二是為他喜悅。”
浥輕塵道:“傷心只因南宮靈父親身亡,喜悅卻是因南宮靈成為丐幫幫主。”
楚留香給他一個淡笑:“的确如此。”
浥輕塵道:“即是如此,你為何不親自去見他,卻要在這房頂之上?”
楚留香道:“這又與你何幹?”
浥輕塵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楚留香卻不再離他,縱身下了房頂,朝着南宮靈所在地前去。
浥輕塵談了一口氣,心中想道——
開啓幻身。
于是他的靈魂便出竅,變作一只小蝴蝶了。
他飛向方思明所在地,栖息在房梁之上偷聽。
只聽得南宮靈說道:“若是萬聖閣替我辦好了這件事,在下自願吞下蠱蟲,将來必将助萬聖閣一臂之力。”
方思明道:“如此甚好。”
南宮靈道:“萬聖閣閣主辦事,我自然放心,只是此時事關重大,不可有一環出差錯,還請閣主多擔待。”
方思明道:“這是自然,丐幫天下名門,還期望不要違背誓約的好。”
南宮靈笑道:“此事原不是那麽兇險,只怕有人多管閑事,尤其是……盜帥夜留香,若是遇見他也管我這樁閑事,閣主能殺則殺。”
浥輕塵悚然一驚,楚留香不是說自己和南宮靈是好友嗎?
怎麽南宮靈對他有這樣重的殺心?南宮靈究竟要方思明做什麽?
方思明道:“好。”
他的回答極簡潔,露出的半張臉也極冷漠,讓人看不出一絲情感。
南宮靈笑道:“聽聞見過萬神閣閣主真面目的人,都已經死了,不知此生是否能有緣得見。”
方思明道:“見到我,又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便要嫁給我,南幫主也想看看嗎?”
南宮靈道:“原是如此,在下唐突了。”
這二人又客套一陣,方思明便走出房屋,四下觀察。
浥輕塵知道他是在找自己。
但現在他還不能回到身體裏,南宮靈接下來便接見楚留香,二人慣常寒暄一陣後,南宮靈笑道:“能見到你,真是令我開心,只是我想起我父親,我又不免悲傷難過。”
“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便與我喝上三天三夜,什麽煩憂都沒有了。”楚留香道。
南宮靈大笑:“果然還是你最和我心意。”
浥輕塵聽了一陣,沒聽出什麽重要信息。
但心中總覺得十分古怪,但是他想不清楚。
他晃晃悠悠地朝着房頂飛去,只見方思明正摟着自己的身體,神情凝重。
浥輕塵這才想起,自己魂魄出竅的時候,身體是沒有呼吸的。
方思明……可能被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
不知道大家對劇情的感覺怎麽樣,好不好看,感覺節奏有些慢了。
☆、第 38 章 三十八 無花
浥輕塵飛過去,只見方思明正凝神檢查自己的身體,先是探了鼻息,而後又将頭放在他胸前,聽他心髒的聲音。
只是浥輕塵靈魂出竅時,是既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的,除了一具身體仍舊是溫熱的以外,簡直與死人無異了。
方思明的臉上露出一種浥輕塵從未見過的表情,那神情那樣悲哀,那樣悲憫。浥輕塵只能看見他下颔,卻已經知道他悲痛欲絕。
方思明摟着他的身體,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得仿佛一樽石雕。
浥輕塵連忙飛過去,在方思明眼前打轉。
方思明淡聲道:“又是你這只小蝴蝶,你來幹什麽?”
浥輕塵飛到他的面具上,用前爪摸他的鼻尖。方思明用手托住他,将他拿了下來。
浥輕塵看着眼前這張放大十倍的俊臉,心中覺得矛盾不已。他仍是把楚留香當成朋友看的,但聽南宮靈語氣,楚留香是必然要插手。
他怎麽辦?他不想見到楚留香死,也不想站在方思明的對立面,心中更多的疑惑是,南宮靈究竟想幹什麽?
想不清楚。
浥輕塵放棄思考,解除了幻身的狀态。那藍色閃光小蝴蝶便倏地一下消失在方思明眼前。
浥輕塵睜開眼睛,朝着方思明笑了笑。
方思明大駭,道:“你……你!”
浥輕塵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而後他又将自己能夠靈魂出竅說給方思明聽了,并且告知對方那小蝴蝶便是自己。方思明雖覺不可思議,但浥輕塵再度開啓幻身繞着他飛的時候,他的驚訝便轉為了正常。
“世上奇事千萬,幼時便聽過那梁祝化蝶飛去的故事,如今看來,并非謠傳。”方思明道。
浥輕塵微笑:“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剛才,我偷聽了你與南宮靈的談話,但是沒聽全,他要你做什麽?”
方思明道:“你覺得南宮靈此人如何?”
浥輕塵道:“我與他沒什麽交情,評價不出,但看他養父死後便立即當上丐幫幫主,可知野心極大,這其中也有關竅。他說縱使楚留香插手,也是格殺勿論,到底要你做何事?”
方思明道:“他要我殺了他的母親。”
浥輕塵驚道:“什麽!他的母親?他這是為了何事,養父已死,便要弑母?”
方思明悠然微笑道:“這世上有些人,天生有極重的權力欲。為此,殺父弑母也不奇怪。”
浥輕塵更加驚訝:“你……你在說,南宮靈的父親是他自己殺的?他……他為何要這樣做……對了,任慈一死,他便是新的一任丐幫幫主,此人若是心狠手辣,自然下得去手。”
浥輕塵繼續道:“但任慈之死,整個江湖幾乎沒什麽人有疑慮,都認為是自然病死。任慈纏綿病榻多年,病死也不是稀奇事,簡直自然而然了。可……可他要弑母……”
方思明一幅極淡定的模樣,慢悠悠地聽他講。
“他要弑母,必然是他母親抓住了他什麽把柄,譬如……譬如他母親知道任慈是他殺的!可他母親一直對這件事保持緘默,江湖中也從未有任何南宮靈殺父的傳言,這樣為他保守秘密,他為何還要殺?”
方思明道:“你若是南宮靈,你會在身邊随時放一個□□包嗎?”
浥輕塵搖搖頭:“死人的嘴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方思明道:“南宮靈也這麽想,況且,他母親,也就是之前的幫主夫人,為人溫良淑德,丐幫上下都極為尊崇,于他而言,下手難度極大。他不可能親自動手。”
浥輕塵接到:“于是他便找上了你?”
方思明悠然微笑:“是。”
浥輕塵不禁為他擔心起來:“那……那你怎麽辦?你若去殺他母親,便是明面上得罪整個丐幫了。”
方思明道:“我當然不會因此事得罪丐幫,演上一場戲便可。好啦,說了這麽多話,我也覺得很無聊了,我們再去靈堂瞧瞧吧,今天還有一位人物要來。”
浥輕塵道:“好。”
于是方思明便攜了他,一同跳下房頂,來到了靈堂。
只聽得一陣極為悲哀、金戈鐵馬的琴聲自靈堂傳來,那琴聲那樣動人,叫人心中蕩氣回腸又生出蒼涼之感。
浥輕塵看去,只見參天古樹下的石凳上,盤膝坐着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撫琴。
古樹日光輝映下,只見他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姣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溫文,風采之潇灑,卻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他全身上下,看來一塵不染,竟似從九天之上垂雲而下。
那僧人的琴聲傳得極遠,簡直要籠罩住整個靈堂,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這僧人。
內堂楚留香和南宮靈都走了出來,楚留香一見他,便喊道:“無花,你也來了!”
那白衣僧人收了琴具,動作飄逸出塵,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模樣。
浥輕塵喃喃道:“這又是誰?”
方思明環抱着雙臂,淡聲道:“妙僧無花,琴棋書畫,驚才絕豔,聰明絕頂。他原本是少林最有希望的下一任掌門,但他實在太聰明,精通的太多,名氣太大,少林天湖冊立未來掌門時,選了一個什麽都不如他的無相。”
浥輕塵道:“原來是這樣,那他,肯定很不甘心吧。”
方思明微笑道:“這回你說對了。僧人瞧起來不慕名利,他也看起來不染塵世,但往往越是這樣的人,骨子裏越是追名逐利。你看得見的,求的是小名小利,不值一提;像他這樣的人物,自然不會對那小名小利有什麽想法了。”
浥輕塵道:“那……他……他想要?”
方思明輕聲道:“我什麽也沒說。”
浥輕塵微笑,心想思明可真是太壞了,現在才知道對方原來小心思這麽多。
無花與楚留香也是好友,二人攀談幾句,楚留香像是要請他喝酒,無花婉拒了。卻又和南宮靈攀談起來。
浥輕塵看了半晌,也不知這幾位人物團聚一堂,又是所為何事。
方思明道:“我今天要找的人也有無花。”
浥輕塵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