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追方思明
血洞被舔得傷口愈合,只留下頗為鮮明的印記。而後是鎖骨上被印上鮮明的紅印。
浥輕塵:“……”
媽的,豁出去了。
浥輕塵使出渾身解數,抓住對方的肩膀,死死咬上了對方的肩膀。
柔韌的肌理充滿了口腔,浥輕塵只希望對方能夠吃痛放開他。
但是都快把那塊肉咬下來了,對方仍舊沒有放開。
浥輕塵:“……”
我操了!日了!真是見鬼了!見鬼了!滾啊!滾啊!
開啓幻身,開啓幻身,開啓幻身!
浥輕塵內心尖叫,讓江念塵奸、屍去吧,自己不跟他玩了!
眼前只出現一行微軟雅黑的小字——
目前狀态無法開啓幻身模式。
浥輕塵苦澀地閉上眼睛,就當被狗啃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小哥哥不會這麽憋屈的……
相信我。
☆、第 21 章 二十一 方瑩方思明
好在最後江念塵只是伏在他胸口上睡着了,沒有繼續動作。只是浥輕塵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心裏把江念塵劃為了這輩子都不想與之過度靠近的人。
過度靠近的含義是,兩個人距離小于一米。
他忍着肩膀的痛,想要将江念塵推開,然後又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兒從肩膀處傳來,傷口,裂了……
浥輕塵:“……”
可能這就是諸事不利吧。
這時一陣很禮貌的敲門聲響起,屋外傳來一個很溫和的聲音:“輕塵,我來給你上藥了。”
浥輕塵:“……好,謝謝你,進來吧。”
妙手拿着藥膏和針灸進來了,一眼看到床上江念塵趴在浥輕塵胸口上,而浥輕塵雙唇紅腫,頸項都是紅痕,兩個血洞尤其明顯的模樣。
浥輕塵:“……妙手,能不能幫我把江先生推開……”
妙手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驚訝,而後微笑着點了點頭。
将醉酒的江念塵搬開後,浥輕塵迅速撿了個離對方最遠的椅子坐下了。
妙手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将江念塵的鞋子脫下,整個人搬到床上,蓋上被褥。
整個人的姿态動作都十分從容淡定。
似乎是看出浥輕塵尴尬,妙手道:“江先生喝醉的模樣,我們誰也沒見過,輕塵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浥輕塵:“……多謝妙手。”
妙手話不多,這之後就專心為浥輕塵上藥,重重的繃帶再度被解開,肩胛骨和大腿的裂口處再次得到處理,一股十分清涼舒适的感覺傳來。
妙手真是個妙人,浥輕塵心道。
妙手的聲音很低,也像是漫不經心提起的感覺:“輕塵想不想離開這裏?”
浥輕塵:“……?”
妙手微微一笑:“我并不單純只是江先生的下屬,輕塵,想不想離開這裏?”
浥輕塵道:“自然。”
妙手:“那好,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浥輕塵:“那你怎麽辦?”
妙手:“我已經說過,我并不單純只是江先生的下屬,有人保我,輕塵不必擔心。以後換藥時,來燕子谷竹塢來找我便是。”
浥輕塵覺得這其中的一切都很錯綜複雜,但是能離開這裏再好不過,于是便跟着妙手走了。
妙手一路上并非施展多少武功,只是微笑着便讓那些守衛們退下了,看來在這裏的威望不低。
最終妙手将浥輕塵送到金陵,他道:“輕塵,江湖人江湖事,若你真不想沾惹,将來便來燕子谷,我随時恭候。
浥輕塵:“多謝。”
妙手微微一笑,長袖一伸,施展輕功後便連他一片衣角也見不着了。
“……”浥輕塵心中只覺得這一切十分古怪,方思明有着他送給方瑩的手钏,按理說方瑩不會認識這號人物才對,但這又有些無法解釋了,最終浥輕塵也只得出一個結論,難不成,方瑩是方思明的妹妹!
他之前在江念塵面前提過方瑩的名字,于是江念塵便讓人去通知了方思明,方瑩為了救他,就将手钏給了方思明……
不不不,他那一串手钏有多大的能耐,能讓萬聖閣的閣主救人?多半還是因為楚留香的關系,方思明也說過,救自己是為了拉攏楚留香。
這麽一想,思路全通了,江念塵以為自己是方思明的人,拿人時通知方思明,恰好方瑩與楚留香也知道了這件事,方瑩自然是站在自己哥哥那邊的,與方思明想的一樣,二人為拉攏楚留香,就串通了妙手來救自己。
方思明身為萬聖閣的閣主,江念塵身為青衣軍的首領,二人又都為他們口中的那個“父親”做事,江念塵喝醉時說出的朱圭文這個名字,想必就是他們的父親。
父親姓朱,而他們一個姓方,一個姓江,必然都是養子。
朱圭文在謀劃着什麽,方思明對朱圭文的計劃是擁護的,而江念塵則對朱圭文心存不滿,不然也不會喝醉酒和他說那些話……
方思明為了實現朱圭文的計劃,所以通過得罪江念塵,放出自己來拉攏楚留香。所以說,他能夠獲救,全憑自己和楚留香那點薄如一張紙般的交情。
但是,他被攪入這淌渾水,也都是因為楚留香。
浥輕塵不知道現在對楚留香是該愛還是該恨。
他現在也面臨着陣營的選擇,是方思明、江念塵還是楚留香?
方思明自然擁護朱圭文,但他不清楚朱圭文打着什麽如意算盤,有萬聖閣,有青衣軍,這是要幹什麽?
江念塵大致上也是朱圭文陣營,但是看樣子遲早要反,他對江念塵情緒複雜,也不太敲得定對方最後如果反了,能不能在争鬥中活下來。
最後就是楚留香,現在最大的難度是,楚留香的陣營不清晰。
朱圭文在和誰作對?
楚留香又想幹什麽?如果他只是游山玩水,行俠仗義,或結伴而行或稱為兄弟也都未嘗不可。
只是浥輕塵覺得自己現在處境十分尴尬。
不如,不如就此回了華山,未必非要在進入一個陣營,在華山輕輕松松打雜一輩子,學點武功不也挺好?
但是這個想法一浮起,便幾乎是立刻就被浥輕塵壓下去了。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靜觀其變。”
來了金陵,第一步當然是去見楚留香。
浥輕塵奔向點香閣,問過秦媽媽後,果然見到楚留香和他身旁的方瑩,兩人正在交談些什麽,均是眉眼含笑。
見他來了,楚留香道:“小兄弟,可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浥輕塵一愣,道:“你……你不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知道什麽?刀鎮惡的情報不是由小兄弟你去打聽的嗎?”
“我……”浥輕塵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怎麽回事,怎麽和他推測的都不一樣,楚留香不知道自己被抓去的事情?
他将目光轉向方瑩,對方仍是那副豔如桃李的模樣,眉眼間漾着極為動人的笑意:“少俠,怎麽了?”
浥輕塵将目光轉向方瑩的手腕,那晶瑩剔透的手钏仍然戴着,就像從來沒有取下來一樣。
浥輕塵:“……方姑娘,這手钏……你一直戴着嗎?”
方瑩道:“是啊,少俠不開心我戴着嗎?”
浥輕塵連忙道:“不不不,方姑娘能戴着,我自然很開心……”
他滿腔狐疑,最終坐了下來,不打算将自己這一夜經歷了什麽告知二人了,但是關于刀鎮惡的部分情報仍是要講。
只是浥輕塵沒注意到,方瑩嘴角一絲極為促狹的笑意。
“我去觀察了刀鎮惡,發現他在養一種叫做琅軒玉蟲的蟲子,這蟲子以琅軒玉為食。為了養這蟲子,刀鎮惡偷了城內許多人的琅軒玉,同時,這蟲子似乎有怪異的功效。母蟲産卵後,刀鎮惡将卵蟲喂給了牢獄內的犯人,那些犯人便失去了神智,只會攻擊人。也就是近些日城內出現的僵屍。”浥輕塵道,将自己遇到江念塵的事情全都隐去不說。
“少俠只去了一晚,探查到的消息可真是不少。”方瑩有意無意地說。
“……”浥輕塵不知如何回答。
楚留香用扇子敲了敲桌子道:“如此,便知作惡的人便是刀鎮惡了,我們今夜便用琅軒玉盆引他出來,到時沖入大牢,将被他抓住的無辜平民放出來。只是,不知琅軒玉蟲的毒性有何物可解?”
我的肉。浥輕塵心道,但是他搖了搖頭。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中了毒還好,但是這麽一群人,如果一人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最後自己恐怕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小兄弟也不知,真是可惜了。小兄弟也提到過有母蟲,到時我們便将母蟲也一同銷毀,想必以後刀鎮惡便不會危害金陵百姓了。”
浥輕塵點點頭。
心道,死了一個刀鎮惡,但江念塵、朱圭文不死,以後還會有無數個刀鎮惡出來。
治标不治本罷了。但是這些話他現在不能對楚留香說。
方瑩看向他的目光,也越發妖豔起來,似乎含着什麽奇怪的情緒。
浥輕塵不知為何對方要這麽看着自己,只覺得心內十分憂慮,他一直疑惑于方思明和方瑩的關系,那串手钏簡直如同眼中釘、肉中刺,在他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種子,但自己怎麽也想不通。
方瑩看起來完全不認識方思明,但是手钏……
他也想過方瑩可能在僞裝,但是方瑩分明沒必要……
浥輕塵皺起眉,最終決定還是要和方瑩好好談一下。
他們三人敲定了計劃後,便決定今晚執行。
浥輕塵心中煩躁,在點香閣外的花樹下來回徘徊,一時煙瘾又上來了,正要去撿枯葉故技重施抽兩口,卻看見方瑩腰肢款擺,朝着自己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陷入疑惑的小哥哥,是萬萬想不到方瑩就是方思明的。
在他鋼鐵直男的思路裏,沒有漢子能夠這麽惟妙惟肖地扮演一個妹子,而且這個妹子還是自己喜歡的,就更加接受不了方瑩是方思明假扮的,所以雖然這個念頭在小哥哥心裏一閃而過,但幾乎是以光速被他否決了。
_(:з」∠)_
☆、第 22 章 二十二 浥輕塵的表白
浥輕塵丢了手中枯葉子,微笑道:“方姑娘。”
一派彬彬有禮的模樣,半點逾矩的樣子也沒有。
方瑩微笑道:“少俠拿着葉子,又是要送給哪位姑娘手钏嗎?她說,面上笑容豔如桃李,手钏被她戴在右手,此刻正用左手極為自然繞着上面的被打磨得晶瑩圓潤的小石頭打轉。
浥輕塵:“……并非如此,這世上我只送過方姑娘手钏,不瞞姑娘說,那個手钏我做了,原本是想自己戴的。”
方瑩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道:“那為什麽最後又給了我?”
浥輕塵呼出一口氣,笑了笑,道:“方瑩姑娘,你看我,看到了什麽?”
他這句話問得極是突然,且沒頭沒尾,就像是所有人都在談論黃金屋與顏如玉時,突然蹦出來一個乞丐向人讨錢一般。
但浥輕塵仍是安靜地等待着答案。
方瑩的表情平靜安寧下來,雙眸從上而下掠過浥輕塵,似乎是在極認真地觀察他,最終她淡淡笑了笑,道:“我看到了少俠。”
浥輕塵點了點頭,似乎有點失望于這個答案,但也似乎了然,他道:“方姑娘是好人,所以說話也從來不會讓人難過,但我是知道的。方姑娘看到的只是一個武功平平、連件夜行衣都買不起的窮小子罷了,方姑娘說,像我這樣的人喜歡你,能送你什麽呢?”
他的态度極坦然,但他站在花樹下,恍然間給人種他立刻就會消失的錯覺。
方瑩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浥輕塵笑了,笑容溫潤如玉:“方姑娘,對我而言,你是特別的。我從來不在任何女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管我過得有多難堪。但是……有些話當說則說,否則以後就沒機會了。”
方瑩撫弄着手钏的姿勢頓了頓,沒什麽表情地看着浥輕塵。
浥輕塵繼續道:“我知道,如你一般的人,自然每天接受着來自各種各樣的人的溢美之詞、谄媚之語,抑或是像我這樣的表白。但我覺得,我能成為其中一個,也不是什麽壞事。有時候,喜歡上一個衆人都喜歡的人,說明了這個人已經被很多人都認為是一個值得付出真心的人。”
方瑩看向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浥輕塵自然捕捉到了她細微的變化,但他現在無暇細想,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情傳遞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世界上還有幾天好活,只是過了一晚上,就歷經了生死危機,所以,為了不讓此生存留遺憾,不如将一切都當面道出。
喜歡她便是喜歡她,從沒那扭扭捏捏的作态,被拒絕也好,被接受也好,至少在對方的心目中留下了印象,讓自己并非只是對方心中的一道掠過的浮光。
“我初次見你,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在你之前,我遇到過很多人,他們或美麗可愛,或脾氣暴躁,或孩子心性,各有各的妙處,只是我清楚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浥輕塵款款道來。
接着,他從心窩裏掏出紫菡給他的簪子,道:“這是我在暗香時,一位姑娘給我的,當時我許諾,如果将來衣馬榮華,便回去找她。這個承諾我一直記着,但是,我想如果以後我有機會,回去時便要将一切說清楚。”
那暗紫色的琅軒玉簪子,在黃昏的光影下,透出明澈的光澤。
浥輕塵朗聲道:“方瑩姑娘,我浥輕塵,喜歡你。若你答應,我許諾你一同浪跡天涯,同甘共苦,無論是與你前往鄉間田野,還是前往大漠牧羊策馬,同往江南賞山賞水賞明月,只要是能和你在一起,我甘之如饴。或許你從沒聽過這句話,我也從沒和任何人說過,如果你接受我,從今往後,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我都會愛你、珍惜你,只有死亡才能毀滅我的諾言。 ”
浥輕塵舉起右手兩只,對天發誓,一張如玉臉龐上是極真誠、極坦蕩的模樣。
方瑩看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就作出這樣珍貴的諾言?”
她雖笑着,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浥輕塵道:“不論你是怎樣的人,我初心不變。”
方瑩原地走了一圈,最終看向浥輕塵,道:“若我對你随意打罵呢?”
浥輕塵道:“我甘之如饴。”
方瑩再道:“若我要你當牛做馬呢?”
浥輕塵道:“我心甘情願。”
方瑩微微點了點頭,用右腳劃着地面,低聲道:“若我……殺人放火呢?”
而後她擡起頭,一雙黑眸在黃昏光影裏格外明麗動人,嘴角微笑傾國傾城。
浥輕塵怔了怔,最終緩緩回道:“那我負責,月黑風高夜,護你一生周全。”
方瑩似乎聽得很認真,又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模樣,最終她道:“嗯,不錯。”
浥輕塵喜道:“方……方姑娘,你這是答應我了?”
方瑩點點頭,眼底泛出一點笑意,不知是覺得感動還是好笑。
浥輕塵走到她身旁,但仍舊沒有接觸她的身體。面對真心喜歡的人,他反而是一派君子之交。
方瑩看他,笑道:“你愣着做什麽?”
浥輕塵:“啊……?”
方瑩不由分說,用右手握住了他的手,兩個人悄悄十指相扣,雙手滲出薄汗,都在微微顫抖着。
方思明微微扭頭去看身旁這個傻子,內心道:“好在……沒白救。”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有點短小,今天還會有二更。
撒把糖。
有點甜到掉牙了。
小哥哥的諾言都會實現的,第一卷解決琅軒玉蟲的事情後,第二卷就會去大漠、江南、海邊以及鄉下“玩”。
其他的角色也會一一出場,最近開始補古龍的原著,發覺整一個兒傑克蘇劇情,從前看怎麽沒有這種感覺_(:з」∠)_
☆、第 23 章 二十三 皮與骨
對喜歡的人表白成功後,浥輕塵只覺得春風得意,心中臉上都是喜色,這樣一來,他将原本準備問方瑩與方思明關系的事情給忘了。只覺得既然方瑩喜歡自己,那麽不管方思明和她是什麽關系,也都沒有所謂了。即使要他為方思明做事,即使他不清楚朱圭文的目的,也願意為此付出。
盲目的感情最要不得,從前浥輕塵這麽告誡過自己,但是難得遇到一個一見鐘情、如此喜歡的人,也就将自己對自己的勸誡抛到了九霄雲外。
只是他們倆雙雙出現在楚留香面前時,楚留香卻很是詭異地看着他們,道:“怎麽……你們只是出了門一會兒,看起來……關系卻變得不尋常了。”
浥輕塵真心微笑道:“方……方姑娘,我們的事,可以告訴楚哥哥嗎?”
方瑩笑出聲來,道:“你想說便說吧。”
楚留香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們,道:“你們的事?怎麽才出去一會兒,你們就出事了?”
浥輕塵心情好,也就不和他計較遇到他後的種種悲慘遭遇了,道:“哥哥,方瑩姑娘,和我在一起了……”
楚留香手中的酒杯“砰”地一聲摔碎在地上,方瑩在一旁笑得直打顫。
浥輕塵:“……?”
楚留香嘴角勾起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道:“……那就恭喜二位了,只是二位相處時間不到一月,便已經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讓我有些沒想到。我自罰三杯,即是為剛才的失禮賠罪,也是祝二位長長久久!”
說着楚留香飲了三杯酒。
浥輕塵道:“多謝哥哥的祝福。”
楚留香微笑,只是微笑好像僵在了嘴角。
夜色逐漸降臨,一切按照原計劃展開。楚留香命浥輕塵提前放出消息後,點香閣一時變得非常熱鬧,因花魁方瑩将出場獻舞,因此那些對方瑩有仰慕之心的達官貴人們都來了。
也有不少女子聽聞香帥在此,慕名而來。
浥輕塵與楚留香坐在前排,楚留香一邊喝酒一邊看着方瑩在臺上跳舞。浥輕塵的目光掃過坐下所有盯着方瑩的人,捏着杯子一聲不吭。
方瑩在臺上轉身,寬大的水袖半掩着傾城眉眼,朝着浥輕塵抛過一個眼神。
鐘鼓府樂齊奏,一剎那間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了方瑩這個眼神。
浥輕塵一時失去了呼吸。
他既想蒙住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着方瑩,又想将方瑩藏起來,藏得好好的只有自己知道她在哪。
那個俗氣無比又現實無比的想法又冒出來——
要為方瑩贖身,但方瑩跟了他,過得也許沒有現在好,因為他,什麽也沒有。
美好的感情和殘酷的現實碰撞起來,最終讓一切都變成水中月和鏡中花。但是他并不會為之神傷,他作為男人,就應該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愛人負起責任。
一杯花酒入吼,浥輕塵的目光鎖在方瑩身上,卻并不放肆,只是十分克制。
“小兄弟,你在想什麽?”楚留香端着酒杯,看着臺上笑着問他。
浥輕塵輕輕抿了一口酒,微微笑着淡聲道:“在想怎麽賺錢。”
楚留香搖了搖酒杯,看起來對他的話完全不相信:“你在想方瑩。”
浥輕塵低了頭,道:“是,但也不全是。”
楚留香:“能和我說說嗎?”
浥輕塵道:“其實與你說了,也對現狀沒有什麽幫助,但是能滿足你的好奇心,也能讓多一個人更了解我——不,也許談不上了解,只是知道我而已。”
楚留香道:“我從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藏着很多心事,看着嬉皮笑臉,但是人有皮有骨,你的骨頭又是怎樣的呢?”
浥輕塵轉過頭定定地看着楚留香,一雙燦如星河的雙眸明亮而清澈:“你想知道嗎?只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楚留香嗤笑一聲:“也罷。”
之後的事情和計劃的一樣,當浥輕塵将琅軒玉盆給方瑩的時候,金家大小姐金靈芝與刀鎮惡一同出現。面對将琅軒玉盆給誰的抉擇,浥輕塵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方瑩。
之後浥輕塵與楚留香一同解放了牢房裏其他被禁锢的人,琅軒玉失竊案也破了,刀鎮惡惡行敗露于混亂中自殺。刀正義心中的信仰坍塌,被叔父收留。浥輕塵領着楚留香,強行拆了刀鎮惡的櫃子,把一層層的盒子裏最裏面的那只蟲子給燒了。
好像一切就這樣得到了處理,浥輕塵原以為江念塵醒來後會派人抓自己回去,但是江念塵好像并無這個打算。
如此,琅軒玉蟲之事告一段落。
楚留香為使金家大小姐金靈芝安靜下來,向方瑩讨了琅軒玉盆,并且許以一大筆錢。
浥輕塵想,他可以帶着方瑩離開點香閣了。
就在他準備找方瑩談這件事時,楚留香卻率先找到了他。
楚留香問他:“現在是時候告訴我,你的骨頭是怎樣的了吧?”
浥輕塵看向他,好久沒有言語,最終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及下一章對劇情影響不大,主要是進一步讓人了解浥輕塵小哥哥。
如果對他本人感興趣可以看看。
☆、第 24 章 二十四 骨
浥輕塵為楚留香拿了酒壺,上了屋頂,将酒壺遞給楚留香後,整個人便躺下了,看着星辰閃爍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十分安靜的模樣。
楚留香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在想些什麽?”
浥輕塵閉了閉眼睛,那一剎那間腦海中浮起的是過往十幾年的荒唐歲月,是荒唐歲月繁華年間無邊的孤獨。
孤獨這兩個字,從小到大便貫穿了他的靈魂,撐起了他的脊梁,終于他在被現實馴服到體無完膚時,學會了服軟、學會了妥協、學會了掩蓋自己真實的想法。
很小的時候,浥輕塵就發覺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對人向來過分冷漠,不知道對人類的感情如何回複。
他道:“楚留香,我很小的時候,我娘親說,如果我是一個人,那麽她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有所回應才是。但我不是,我是一塊陳年的冰,被凍在最深處,哪怕是拿暖熱的心髒去捂,也永遠化不了。”
楚留香道:“你傷害了她?”
浥輕塵臉上浮起一個涼薄的笑:“我感受不到你們所謂的情感,人們以為被嘲笑、被辱罵、被奚落、被毆打應該覺得憤怒,但是我——在我經歷過那一切後,我沒有任何感覺;人們以為被贊揚、被溫暖、被愛護,應當覺得快樂,但我擁有這些時,我同樣毫無感覺。感情對我而言,是非常稀有的東西,就像大家看待金錢一樣,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不一樣。”
楚留香沒有回話,浥輕塵也不指望對方能夠回應他,因為他明白像是楚留香,不,幾乎是所有人,基本沒人能夠理解他的狀态。
“但當我看到有人因我而死—— 我的父親的死,盡管他的死對我母親來說是一件好事,這讓她終于可以擺脫一個花錢的無底洞、病痨、有着嚴重酒瘾煙瘾和賭瘾以至于能夠花掉家裏一切積蓄的男人,而開展一段新的生活,任何一個人站在她的處境,都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我的母親為我父親的死精疲力盡,在那之後想要抛棄一切自盡,有些人活着對他人來說是沉重的枷鎖,死之後則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擺脫的悲哀。我不明白。因為,父親是我殺死的。”
浥輕塵說這些話時,表情非常平靜,就像是在談論今晚的天氣有多麽怡人一樣。
“我當時用來判斷一切正誤的辦法,是依靠事實。在我弄清楚母親的悲慘遭遇是由父親造成的之後,我悄悄減少了父親每日的藥量,父親本身已經是病症的晚期,不足量的藥加速了他的死亡。我以為父親死後,母親的生活會變好,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後,事實的确如此,但在最初的那段時間……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預計之外……”
“母親崩潰了,她把我看成了此生唯一的寄托,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我想我的母親此刻也不會活在這世界上。但是,那段時間我從來明白,身上寄托着他人的期望是多麽鄭重、珍貴而又沉重的一件事……我傷害了她……”
“我期望她能夠将生活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但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這對一個經歷了這麽多、情緒有着這麽多變化的女人來說,非常的困難。”
“在那件事之後,我才明白,我應該學着去認識生而為人應該擁有的感情,但我發現,我做不到。在開始的十年裏,我一個朋友也沒有,并且對于沒有朋友這件事,沒有任何特殊的感受。他人的喜怒哀樂于我而言全無關聯……我誰也不愛,誰也不恨,對待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冷漠。”
浥輕塵朝着星空露出一個淡笑:“然後一個女孩子,她喜歡我三年,我拒絕了她三年,就在我離開小時候學校的最後一年,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從最高的地方跳了下去,腦漿迸裂。我開始反思自己,我明明沒有義務為他人的生命負責,但是如果我想要自己看起來更像正常人一點,我就必須這麽做。”
浥輕塵說,他半立起身子,盤着腿坐在房頂上,眼神很平靜地看着天空,道:“那些年我讀了很多書,多到你難以想象,書社裏成千上萬本講述人類心理的書我都讀了,我做了上百本的筆記,想要列出人類在面對所有情況下應該有的反應。然後,訓練自己像正常人那樣去反應。”
“這一切都很成功,我很快融入了這個世界,但是,我仍然感覺不到。”浥輕塵的嗓音很平淡,他看向楚留香,眼神同樣平淡。
“我認識你,還有方瑩,但你們于我而言,并無什麽不同。方瑩或許特殊一點,我能感受到她在心中有一點特別的地位,所以我選擇給予她承諾,這會讓我更像一個人—— 而你,只是萬千人中的一個,我所接觸過的所有人中的一個而已。”
“無論是蘭花先生、蔡居誠、齊無悔還是江念塵,這些人的真實價值對我而言,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境遇讓我給他們貼上了不同的标簽。如果是真實的我,對待這些人都是一樣的。”
楚留香拿着酒壺,看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浥輕塵微笑道:“這就是我的骨,今夜過後,你仍然可以把我當成那個浥輕塵,你喊我一聲小兄弟,我仍然會應你一聲哥哥。”
楚留香道:“做不到了,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卻從未把我放在心上過。”
浥輕塵道:“不是我主動要告訴你這一切的,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如此而已。”
楚留香道:“方瑩是不同的,不同在哪?”
浥輕塵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而後淡淡地回道:“我能感覺到,他和你、和蔡居誠蘭花先生,不是一路人,他讓我很感興趣,他身上像是有着數不清的謎語。”
楚留香大笑起來:“原來是為了這樣的原因……這樣的原因!”
浥輕塵奇怪道:“你笑什麽?”
楚留香道:“我笑方瑩若真是喜歡了你,那才叫可悲!”
浥輕塵道:“我會像正常人那樣對她,我能控制我自己的行為。”
楚留香一聲冷笑,拿了酒壺,翻下屋頂。
浥輕塵手中握着的杯子裏還留着半杯酒,他一飲而盡,雙目看向星空,沒有一絲感情。
這世上,有一種疾病是內生的情感障礙,患者無法感受到他人的喜怒哀樂,只能通過邏輯判斷來決定自己應該如何表現。患這一病症的人在人群中極少,而且往往很難被發現。
浥輕塵發現這件事時,并不覺得驚訝,也不覺得悲哀,既然生來如此,那便坦然接受。
只是有時候想起母親為自己取名的含義,會隐約覺得可能自己的表現與她的期望相悖。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他不喝酒,也沒有故人,更沒有結交誰的意願。
扔了酒杯,他翻下房屋,打算去找方瑩,勸對方離開點香閣,随自己一同走。
……不管怎麽說,他需要有一個人,讓自己,能有機會變回正常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設就是這樣……
可能讀完會覺得很操蛋……
但是……小哥哥的确如此。
☆、第 25 章 二十五 第二次的好感度
方瑩消失了。
這是浥輕塵跳下屋頂後,詢問秦媽媽得到的第一個消息。
浥輕塵愣了好一會兒,才看着驚慌失措的秦媽媽,慢慢地說:“秦媽媽,你不要慌,看着我,鎮定下來,告訴我,方姑娘去哪了?”
浥輕塵的聲音低沉而穩定,雙眸堅定而澄澈,給人一種極其值得信任的感覺,秦媽媽原本慌亂不已,聽見他的話,看見他的眼神,一顆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也安定下來。
但仍然是遮掩不住的驚慌:“浥少俠,你們從衙門放人回來後,瑩兒她就一直閉門不出,誰喊都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這不是有貴客臨門,專門點了瑩兒跳舞。我實在沒法兒子,就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