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他這次直接成為了一名剛出世的嬰孩。不僅是身體,連心智也回到了嬰兒時期。
盡管臉和性格還是和從前一般無二,但畢竟生長的環境截然不同了,秦離就這麽随着時間的腳步,一點點長成了個傳統的世家小公子。
直到他在十七歲那年花燈節的街市上,看到那個站在燈王下笑容淺淡的青衫男子時,腦子裏有個開關突然打開了。
封閉了許久的記憶洶湧而來,沖擊得他的臉色都幾乎木然。
許是他注視的時間長到令人無法忽略,那男子回頭,向他投來不解的目光。
秦離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失笑自語:“原來是你……”
看着那衣着華貴的少年人在滿江斑斓燈光的背景下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眼含笑意數不盡的風流灑脫,那男子不禁有些驚嘆。
與此同時腦子裏系統的提示聲響起——
【請玩家注意,可攻略人物出現:姓名:秦離;年齡:十七;身份:京城世家子;好感度:20。】——
秦離作為爽文主角,自然渾身開挂,沒多久就跟這個世界的“玩家”混熟了。
雖然不久前蘇醒了全部記憶,但他到底在這個世界生長了十七年,加上有心掩飾,言行絕對看不出破綻,那“玩家”不疑有他,只把他當個普通的攻略角色對待,心下疏于防範,就被秦離套了不少話去。
這麽過了一兩年,秦離終于徹底摸清這個世界的套路。
小說原文題材大概是近年正火的自帶系統穿越攻略文,“玩家”雙商正常,心機挺淺,總是用以為沒人聽得到的音量吐槽,平時卻偏偏愛裝成淡定悠然、智謀卓絕的樣子。
已知的攻略人物有四個。
不受重視但城府深沉的皇子;
沉默寡言且武藝超然的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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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術了得卻怪癖一堆的神醫;
以及……
風流不羁撩妹技能滿點的纨绔官n代。是的,這就是秦離給自己定的人設。
啊,真是系統蘇文的标準配置啊。
秦離感嘆完畢,就沒事人一樣繼續四處欣賞美如畫的山水風光、體驗古色古香的人文生活,偶爾想起來就去“玩家”面前刷刷存在感啥的。
終于,當今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入耳邊,秦離意識到劇情正式開始了——
讓天下人議論紛紛,卻在秦離意料之中的,向來風頭不顯、表現平平的三皇子——也就是“玩家”攻略人物一號,登基成為新皇。
昔日勢孤,三皇子只得韬光養晦避免風波,如今一朝願成登上大寶,立馬開始大刀闊斧地整治朝綱、銳意改革,把一群自持禮法的老大臣們搞得哭爹喊娘,撞柱吐血的。
“玩家”憑借着系統,在三皇子沉寂時期就是他的背後軍師,成為了他的一大助力,如今新皇上位,他也一躍成為當朝最年輕的宰相。
一時名滿天下,風光無二。
起先“玩家”的幾個攻略人物都隐約知道互相的存在,只是由于“玩家”态度暧昧不明,心裏還留着些希冀才沒爆發。如今,新皇登基,他輔佐為相,給其他人的信號無疑就是他已決定和皇帝在一起。于是,大俠浪跡江湖去了,神醫隐居一隅再不問世事,而纨绔子……
依然沒心沒肺地纨绔着。
當然,就算心裏再不當回事兒,表面也要裝得看似若無其事卻不經意流露出幾絲哀傷惆悵啥的。
譬如說,在花樓裏喝的酣暢大醉在“玩家”來領人時嘴裏喃喃着他的名字,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卻有時會對着一株凋零的花默默發呆,花燈節一個人坐在高高的臺階上看畫着兩小人的走馬燈……
必要的痛苦掙紮也是不可少的。
于是每次見面都能聽到系統敬業地不斷發出“秦離對您的好感度-5”“秦離對您的好感度+5”這樣提示聲的“玩家”表示自己都要分裂了。
日子這麽不緊不慢地過着,終是再起波瀾——
邊疆大敵進犯,情勢危急。而新皇之前一番大動作弄掉了不少人,一時竟無良将可選,氣得差點要禦駕親征了,得虧被大臣們勸下來了。
開玩笑,皇帝禦駕親征可不是鬧着玩的,朝廷好不容易穩定下來,萬一皇帝又出事,那他們這夥人全得完蛋。
“玩家”雖然有系統幫忙,但也不是萬能的,也愁得不行。
正在這時,秦離主動上奏——靠家世蔭庇以及“玩家”後門,他也是挂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的——自請殺敵。
全部人都吓了一跳,紛紛拿看神經病的眼光看他。
但當他大談兵法且拿出一套完整詳略的戰策以及退到殿外耍了一陣刀法後,所有人看他都像是看救世主。
秦離出身顯赫,一府忠良,祖上三代都出過救國将軍,以他的身份背景當個将軍倒也不為過。
只是,到底能不能當上,還是得看皇帝的意思。
就當所有人眼巴巴地望着新皇時,新皇用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打量了下那平素懶懶散散沒個正形,卻不想也是和他一般深藏不露的秦離,又瞥了眼滿目驚詫地望着秦離的宰相,久久地,還是點了下頭——
大軍出征前,“玩家”找到秦離,見慣了他穿錦緞綢袍嬉笑無狀的樣子,猛地看到他一身戎裝英氣逼人,竟有些愣住。
“你——”
秦離打斷他:“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啊?”
見身居高位數月已将氣質磨得深沉平靜的人罕見地露出呆樣,秦離又勾了勾嘴角,接着說道:“這個游戲叫‘不知’,就是無論我說什麽,你都得回‘不知’,否則就算你輸了。反之,若是你堅持了三局,則是我輸。”
“……好。”
“你可知我精通兵法?”
“不知。”
“你可知我主動請纓是為了誰?”
“不知。”
“你可知,我心悅你已久。”
“不……知。”
秦離負手,擡眼望向遠處,聲音很低。
“之前,我亦不知。”
“玩家”傻傻地看着他,眼睛幾乎頃刻就酸了。
秦離極為灑脫地笑了笑,“是我輸了。之前忘了說,贏者可以向對方提一個要求。所以,趁着我還沒走,你的要求?”
“玩家”盯着他,一字一句。
“我只願,你平安歸來。”
秦離收了笑,翻身上馬,一揮馬鞭。
“我定不負君所托!”
“玩家”站在揚塵裏,感覺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團又浸在醋裏,酸澀得無以複加。
模拟的提示音被淹沒在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裏。
“嘀——玩家好感度max。”——
由于戰場在邊境,離都城甚是遙遠,因此哪怕戰場上生死厮殺血流成河,都城裏還是往常的氣象。繁榮,平靜,冷漠。
但大軍凱旋之日,民衆還是欣喜歡騰的,擠着歡迎将士的百姓熱熱鬧鬧地站滿了街道兩旁,連平素大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也用帕子半掩着臉坐在閣樓上,羞澀而期待地等着據說骁勇無比的年輕将軍騎着高頭大馬從城門出來。
終于,城門在萬衆矚目下緩緩開啓。
清脆整齊的馬蹄聲幾乎像是踏在人的心上,震撼無比。
正是朝陽初升的時分,陽光肆意地灑在這支為國家帶來安寧的鐵血隊伍上,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青衫男子站在酒館二樓的欄杆旁,眯着眼望向那最前方的年輕将軍。
他目力很好,甚至能清晰看到那将軍頭盔下的臉上因野外霜重而蒙上的一層水氣。
不同于其他将士們幾乎喜極而泣的激動,那張臉上幾乎是面無表情的,加上臉側那道半指長的已經結痂的疤痕,給人一種冷冽的肅殺感。
原本只是松松地搭在欄杆上的手慢慢攥緊,他的眼神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年輕将軍的身影,試圖想要在上面找出些熟悉的痕跡。
可是,沒有了……
從不離身的折扇換做了長劍,從來只是拈花拿酒杯的手指正警戒地按在劍鞘上,向來帶着漫不經心笑意的唇抿成的弧度堪稱鋒利,那張多情風流的臉龐此刻卻只餘看慣了殺戮的漠然。
那個在花燈下,搖着折扇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少年,沒有了。
☆、玩人者人必玩之——論攻略與反攻略(2)
—— 當日的嘉獎晚宴上,立下赫赫戰功的年輕将軍無疑是最受矚目之人,老狐貍大臣們笑眯眯地向他打探情感狀況,連皇帝也插上一腳:
“秦将軍年少有為,身邊卻還無美眷相伴,難免孤單,不知何時有成家打算?”
年輕将軍離席,走到大殿中央,撐着寶劍緩緩跪下,灼灼目光直望向文臣坐席的首位之人。
“啓禀聖上,臣早已有一心悅之人。”
他的目光直白地令不少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雖當朝盛行男風,不少權貴都養有男寵,但到底是私底下的事,誰也不會大喇喇放到明面上。
誰料這将軍出征多日回來後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這種場合幾乎是公開向一男子求愛!更何況,那人可是宰相,才學出衆清高自傲,據說和皇上有不得不說的二三事的宰相啊!
宰相呆呆地望着半跪于大殿中央的将軍,蒼白文弱的臉色霎時變得通紅。
高高在上的帝王将衆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冷笑一聲,飲盡玉杯中的酒液,輕描淡寫道:“秦将軍不堪酒力,想來是醉了。來人啊,扶秦将軍去偏殿歇息。”
讓一個臣子到皇帝偏殿休息,這放在旁人身上自是莫大的恩寵。
但此時聽來,卻讓人不由打個寒戰——
“你心裏的到底是誰?嗯?”
帝王狠狠咬着身下人光裸的肩膀,聲音像是從齒縫中磨出來的。
“朕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朕為你不近後宮,到頭來你就是這麽回敬朕的?愛卿?”
他将那人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的臉扳向自己,一邊質問一邊大力頂撞。
“可你到底是妃嫔滿宮……”
那人咬着唇,氣喘着說。
“所以你這是在報複我?”
帝王氣極反笑,連自稱都不帶了。
“前幾年你勾♂印了多少男人,我只當自己能力不行還不足以把你心給攏住,可有曾怪罪你半句?如今我登上皇位,你卻反而又跟別人不清不楚起來……你明知那後宮只是個幌子!”
“我沒有。”
“玩家”無力地為自己開脫。
他才沒有随便勾♂引男人。他只是想完成任務,早點回家罷了。
可明明已經為了這個男人放棄了其他的攻略目标,為什麽還是遭受到這樣的對待?
難道,當初的選擇本身就是個錯誤嗎……——
餍足的帝王放開已經虛脫的宰相,披上龍袍來到偏殿。
偏殿裏只擺了幾顆夜明珠,微弱柔和的光映在年輕将軍的半邊臉上,晦暗不明。
他們辦那事兒的聲音很大,本就寂靜的偏殿裏聽得一清二楚。
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帝王笑得有些快意。
“娶親,或是死,你選一個。”
“皇上這麽對待有功之臣,不怕天下人非議?”
“朕既然能坐上這個位子,就自然有手段堵住天下人之口。”
“……我其實想過,如果是我先認識他,又會不會是另外一番光景。”
“但很可惜,沒有如果。”
“好好待他。”
一直坐于陰影中的人發出一聲輕嘆,起身,走出偏殿。
“微臣的婚事,從此全憑皇上做主。”
宰相剛撐着牆走到殿外,便看見他迎着月光頭也不回的身影。
眼睛有些幹澀,剛想擡手去揉,手腕卻被返回的帝王捉住。
“舍不得?”
暧昧的吐息拂在冰涼的肌膚上,引起微微的戰栗。
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在心裏屏蔽掉系統的提示音。
“我只是在想,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會的。”
帝王撫上他的臉側,動作極盡溫柔,說出的話語卻無比殘忍。
“待他大婚那日,你便代朕送去賀禮,如何?”
“……臣,遵旨。”——
這年花燈節,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是燈王的精致絕倫,而是那映紅了整條護城河的十裏紅妝。
賓客如雲的新建将軍府直到夜深才漸漸安靜下來,守門人正要關上大門之際,一位貴客姍姍來遲。
秦離快步走到前院的亭臺時,就見官袍男子背對着他賞遠處的花燈,身側的石桌上是一壇未開封的美酒。
“宮裏珍藏數十年的佳釀,皇上的賀禮。”
“玩家”轉過身來,看見身着喜服更顯俊美的秦離,便想起此時在新房裏等待他的美嬌娘,心裏不免添上許多煩躁及黯然。
見秦離默不作聲地盯着他,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牌。
“這是我的賀禮。”
秦離不接,只是在石桌前坐下,一下扯開美酒的封紙後抱着壇子往嘴裏灌。
“果然是好酒。”
他放下酒壇,用袖子一抹嘴角。動作狂放肆意,卻讓人無法心生惡感。
“玩家”在他對面坐下,“你還是這麽直接……”
說着,像是想起了往昔相處的情景,臉上便浮現了溫馨的微笑。
秦離不語,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臉,良久,走到他跟前,張開雙臂。
“賀禮。”
“玩家”愕然:“什麽?”
“抱我一下,就當是你的賀禮。”
“玩家”仰頭看着他一如當初帶着風流笑意卻又分外澄澈的眼眸,剛要站起來,身上就覆上一具帶着酒香的身軀,額頭上被珍惜地印上一個輕吻,然後很快又被松開。
“真好,還來得及……”
秦離撐着石桌直起身,身體像在忍受着什麽一般微微顫動。
“玩家”從震撼中回神後才察覺到秦離的不對勁,剛要伸手碰他,就見他猛地咳了起來,一口鮮血就這麽吐到他的臉上。
被溫熱粘稠的液體糊了一臉的“玩家”幾乎都要瘋了,這、這又是怎麽個情況?
秦離邊捂着嘴咳,邊抱歉地用另一只手手把他臉上的鮮血給抹掉。
但冰冷的手指在觸及他的臉側就被握住,“玩家”驚恐地看着他:“是那壇酒,是不是!”
秦離笑了笑,察覺到鮮血已經從指縫中溢出,便幹脆松了手,用衣袖去抹。
大紅的喜服沾染上殷紅的鮮血顯出一種妖異的豔麗,他卻滿不在乎,仿佛那不斷湧出的血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你、你明知那酒裏有毒,為什麽還要去喝?”
“玩家”慌得不行,手足無措,想去叫人卻被秦離緊緊地拉住。
“沒用的。只要我、咳……一天不死,他就不會安心。”
秦離咳得無力,幾乎是半跪在地上,卻還是倔強地擡頭看着他。
“這樣,你也過得不好。”
“玩家”終于癱軟在地上,攬着氣息已經微弱的秦離,只覺得心裏一片荒蕪。
“你還記得以前你和我玩的那個游戲嗎?”
“你問我知不知……”
“其實,我都知。我都知啊!”
可是,我贏了游戲。
卻輸了你。
系統提示聲突然響起,【叮——秦離對您的好感度已滿一百,玩家任務完成。】
任務,完成了?
他不知該哭該笑,他救了大俠的命,暖了神醫的心,幫助皇子登上皇位,千辛萬苦都沒将他們的好感度刷至一百,卻在付出最少的秦離這裏輕易地完成了任務。
這是不是就叫造化弄人?
【任務完成的獎勵有:一,玩家回到現實生活;二,玩家開啓二周目,重選攻略主線。玩家可任選一種。】
“玩家”抱着秦離已經冰涼的身體,看着遠處燈火一點點升起,緩慢而堅定地開口:
“我選——”
番外之
玩人者人必玩之
——論攻略與反攻略(突然發現題目好長==
完。
☆、第一個世界:校園文
悲傷的小受啊,你可知他去了哪
路小年一覺醒來,發現公寓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起先他不以為意,只認為秦離有事出去了,于是梳洗好後就乖乖地坐在客廳等他回來。
可是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心也一點點地沉下。
一些之前未曾發現的小細節暴露在眼前。
廚房裏的微波爐還沒拔下插頭,玄關裏秦離的皮鞋還擺在原地,公寓的大門虛掩着沒有被關上……
一個荒謬的念頭浮上心頭:秦離是不是……
路小年又連忙在心裏反駁自己,怎麽可能,離性格這麽好,又從不招惹是非,哪來什麽仇家?
等等,仇、家?——
周翔半坐在床上,表情有些懵。
他以為自己還沒從宿醉中清醒過來,不然怎麽會看到這麽憤怒的路小年出現在自己面前。
“周翔!”
路小年近乎咬牙切齒地道,“離呢?他在哪!”
“啥?”
周翔一臉不爽地皺起眉毛。
他還當路小年回心轉意了呢,誰知道竟然是上他這來找新歡的!
路小年瞪紅了眼眶,一向乖巧的臉也變得有些猙獰。
“周翔你別裝傻!離一大早就不見了,你把他帶到哪了!”
周翔有些不耐煩,他昨天受了氣,又宿醉剛醒,還被昔日聽話懂事的小情人這麽質問,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一時也顧不得路小年是不是他喜歡的人了,口氣惡劣地道:“我說路小年啊,你那姘頭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麽,不見了就賴我頭上?”
“周翔你怎麽那麽卑鄙無恥!做了事還不敢承認,除了你還會有誰?不就是因為昨天的事惱羞成怒嗎?至于這麽小心眼第二天就綁了離嘛!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周翔!快把離還回來嗚嗚……”
被這麽劈頭蓋臉一頓罵,是人都不會高興。
更何況周翔是誰?周少啊!從小到大就沒被人這麽指着鼻子一通罵過,當下自然怒火沖天。但看到路小年邊罵眼淚邊大滴大滴地掉下的樣子,他的怒火又有些發不出來。
深吸兩口氣平靜了下怒氣,周翔撇着嘴惡聲惡氣道:“我沒有!”
路小年自然不信,只當他死不承認,當下語氣更是怨憤。
“周翔,不要以為你把離綁走了我就會向你妥協!你家有錢但不代表你就能為所欲為!我路小年,現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在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想我恨死你,就快放了離!”
周翔被氣笑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告訴你——沒錯,你的‘離’被我綁走了,而且我還把他殺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很快就被抓進去了。
因為那句話。
“你竟然錄音。”
周翔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路小年。
倒不是多生氣,他只是難以想象原本單純的路小年現在竟然也學會了耍心機。
路小年原本的歇斯底裏全都化為了無力的慘淡:“我無權無勢,哪還有其他辦法?周翔,離沒有被你殺死,對不對?”
周翔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他嘆了口氣,這讓他一點都不像以前那個風流任性毫無忌憚的周少。
他看着路小年痛苦的雙眼,難得嚴肅地道:“路小年,我最後說一次,我沒動他。”
路小年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但他卻不願意承認。
似乎一承認,秦離就真的回不來了。
周翔很快就被放出來了。
畢竟證據不足,光憑他那句氣話似的錄音也證明不了什麽。而且有周家的周旋,這件事很快就被遺忘——除了路小年。
他一直堅持不懈地尋找秦離,卻沒有再去找過周翔。
周翔也沒再來找過路小年。
他也是看出來了,路小年是真的不再喜歡自己。而他喜歡的那個單純的,全心全意依賴他的路小年也不再存在了。
他清楚自己以前有多麽混蛋,所以他放過路小年,給了他平靜的生活,也算是對他曾愛過的路小年的一點償還。
就這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路小年不再是當初那個貧苦單純的大學生,柔軟的心也裹上了層堅硬的殼。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秦離。
夜深人靜時,他也會想,那個出現得突然,離去亦突然的男人,是不是只是自己做的一個虛假而美好的夢?
但他沒有答案。
沒人給他答案。
又一年中秋。
路小年獨自駕車來到當初那片郊外,自己點了幾箱煙花。
圓滿無暇的月亮下,滿天燦爛的火焰下,路小年安靜地哭泣。
☆、第二個世界:替身文
死去的愛人
天邊卷起濃厚的烏雲,屋內的氣氛也似風雨欲來。
“……已經跌到了百分之三十,情況很不好,據說那邊掌握的證據非常充足而且詳細,看來是內鬼而為……”
徐惜輝沉着臉,聽着手下的報告,一雙濃眉越皺越緊,最後猛地站起來,道:“財務部那些廢物是怎麽處理的!不是每次都讓他們把數據清理幹淨嗎?”
手下冷汗直冒:“他……他們說……”
“夠了別說了!都出去!”
往日那些不動聲色內斂穩重都一掃而光,徐惜輝近乎崩潰地怒吼。
偌大的辦公室頓時只剩下他一個人。
徐惜輝喘着粗氣,又重重的坐下。
門被敲響。
“滾出去!”徐惜輝頭也不擡地吼道。
“惜輝……”
來人置若未聞,進來後将門關上,走到徐惜輝身旁,親昵地喚道。
“小意?”徐惜輝才發現來人是他相愛多年的伴侶馮意,臉上的怒意勉強收斂了幾分,口氣卻依舊生硬,“你怎麽來了?”
馮意一向非常懂事,從來不會過問徐惜輝公司的事,徐惜輝放在書房裏的公司資料他碰都不碰,更別提主動來徐惜輝的公司了。
“我聽說你的公司出了事……”馮意滿臉擔憂,問道,“是很要緊的大事嗎?”
愛人在旁,徐惜輝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些許,沉聲道:“有人将公司運行以來所有的……不是那麽合法的交易都捅了出去,還有一些重要的數據也洩露了,情況很糟糕。”
這場風暴來得突然,打了毫無準備的他一個措手不及。加上那人行為快準狠,證據又不容反駁,一切似乎都沒有挽回的餘地。
馮意驚訝地“啊”了一聲,緊張關切地追問:“那怎麽辦?那些合夥公司沒有幫忙嗎?”
徐惜輝冷笑:“合夥公司?哼,商業上哪有真正的夥伴,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的手段一向狠厲,其他人都忌憚他,表面徐總徐總的叫着,心裏不知道有多巴不得他公司出事。那些所謂的“合作公司”見他大難當前,都紛紛倒戈,原本的一些生意也都解約了。
樹倒猢狲散,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唉,怎麽會有這種事呢!惜輝,你也先別着急,身體最重要。吶,這是我在家裏熬的魚湯,刺已經挑幹淨了,趁熱喝了吧。”
徐惜輝心裏有了些安慰。
馮意是他失而複得的愛人,曾經他還擔心出了那樣的事他們之間會有些隔閡,想不到馮意除了最開始因為那人的死而沉寂一陣子後,對他又恢複了關懷備至的往日姿态。
在馮意溫柔的目光下,他将魚湯全部喝完了——雖然那魚湯腥味有點重。
轟隆——
下雨了——
徐惜輝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地板上,他坐起來,困倦不堪地揉着太陽穴,腦子裏一片混沌。
好不容易沒那麽難受了,他才反應起現在的處境來,開口喚道:“小意。”
沒有人回應他。
徐惜輝原以為他是在公司睡着了,然後馮意将他帶回來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躺在地板上……
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了。
徐惜輝有些不耐煩地拿起電話:“喂?”
聽着電話那頭的人焦急的身影,徐惜輝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比身下的大理石地板更加冰冷。
公司被封了……他和那些公司高層們也将要上法庭……
電話從無力的手中滑落,徐惜輝掙紮着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他苦心經營了十年的公司,不可能那麽快倒下!
邊這麽想着,他邊拿出車鑰匙往外沖。
就當他手剛觸及門把手的時候,門鈴突兀的響了——
“那個舉報我買兇殺人的匿名群衆,是你吧?”
在看到笑意溫和的馮意隔着栅欄坐在自己面前時,徐惜輝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那些收集證據告發公司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小意。”
“為什麽,小意!為什麽要背叛我!”
再也不複當初那個不動聲色高高在上的“商業帝王”形象,此時的徐惜輝就像個瀕臨絕路的瘋子。事實上,在一連串打擊下,徐惜輝的确快瘋了。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全心全意地愛你,寵着你!你竟然這樣對我!”
馮意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愛了你四年,不計較你所有的欺騙。最後我只求一個安靜地離開,而你呢,你又是怎麽對我的?”
徐惜輝無言以對,許久才啞聲開口:“我還當你當時的确是被我打動了呢,原來你只是為了給那個秦離報仇……馮意,你真是好深的心機啊!”
“拜你所賜。”
馮意非常平靜地看着徐惜輝布滿胡茬的憔悴的臉。
“你知道當初我有多痛苦嗎?明明恨你入骨,卻還是得強壓着心裏的惡心和你在一起。我失眠了無數個日夜,小心翼翼地收集各種資料證據,就是為了這一天。”
徐惜輝冷笑:“真是深情!但就算我進了監獄,身敗名裂又如何?你愛的那個秦離已經死了他活不過來!”
“我知道他活不過來了。我也曾經想過殺了你啊,一刀刀割下你的肉,讓你痛苦地死去……”
馮意滿眼溫柔地低喃着,如同在情人耳畔說着動人的情話。
“但是這還是太便宜你了呀,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你活着償還你的罪孽。我已經打點好了,有人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将會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馮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道:”——從此,痛不欲生,求死無門。”
徐惜輝身子一僵,慢慢地擡眼看着馮意:“小意,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嗎?”
馮意起身,俯視着他:“我曾經愛過的那個徐惜輝,被你殺死了。而我真正愛的秦離,也被你殺死了。所以我對你,沒有愛,只有恨。”
徐惜輝還想再說什麽,但馮意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着消失在逆光處的背影,徐惜輝滿心的不甘憤怒怨恨痛苦,最終化為無盡的荒蕪和絕望——
馮意一邁出鐵門,熱烈的陽光就刺痛了他的眼,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裏流出。
一方手帕遞了過來。
馮意一愣,塵封的記憶被打開。
——男人這個樣子可真是難看啊。吶,擦擦臉吧。
“秦離……”
他喃喃道,猛地扭頭去看旁邊的人,然後巨大的失落感又席卷了整個腦海。
“馮意,還好嗎?”
韓梓桐關心地問道。
“當然好了,”馮意笑得無懈可擊,“隐忍了一年多才等到這個結果,怎麽會不好呢?”
聽到這話,韓梓桐神情也變得黯然。
秦離是他相處不久卻分外默契的知己,徐惜輝是他年少就認識的多年好友。秦離的意外逝去也一直是他心裏的痛,可如今知道原來秦離的死和徐惜輝有關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盡管他再怎樣不可置信悲痛無奈,事情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善惡終有報,徐惜輝如今的結果,也是他當初做錯事情的代價。
韓梓桐在心裏長嘆一聲,對馮意道:“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有什麽打算?”
他對馮意并無惡感,反而有些愧疚。
馮意和徐惜輝的孽緣多少也因他而起,後來馮意好不容易找到真正愛他的人,徐惜輝又使毒計讓馮意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說到底,這些事情中,最無辜的是枉死的秦離,但最痛苦的卻是還活着的馮意。
馮意仰頭看天,淡淡道:“不知道,随便走走吧。曾經秦離告訴我,他的夢想是流浪全世界,現在他雖然不在了,但我總還能幫他實現這個夢想。”
明明他神情很平靜,語氣也很平淡,但韓梓桐聽着卻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也學着馮意的樣子仰頭看天,“吶,第一站定在X國怎麽樣?我和阿離就是在那認識的哦。”
“……好啊。”——
Shirley是一個普通的十六歲X國女孩,但不同于熱愛逛街的其他同齡女孩,她最愛去的地方就是一間花店。
那間花店的名字叫“LOVER”,是兩個東方男人開的。
Shirley知道那兩個男人走了很多國家,最終決定在這個一年四季都有溫暖陽光的小鎮定居下來。
和其他小鎮居民一樣,她也曾以為這兩個男人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同性戀人。因為他們氣質是那麽相似,相處是那麽默契,花店的名字又那麽溫馨。
但是出人意料的,他們并不是。
“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
那個更愛笑的男子這麽說。
Shirley起先并不怎麽相信,哪有朋友一起生活的呢?
但後來,她無意間發現那個安靜些的男人對着滿路鮮花無聲地哭泣,而另一個男人則靜默地看着他時,終于相信有種情感無關風月,卻足以讓人陪伴一生。
陌上花開,君可緩緩歸矣?
默念着這句拗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