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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回在衆人面前顯露他真正的功夫

她的錢莊場子被掃得如此輕而易舉!

轶江月突然腳下生了風,跑得比馬兒還要快,她扭過頭來,看着怔然的安陽煜,那厮面上幾分絕望的神情,在陽光下漸漸變得濃烈。

什麽人可以讓他絕望?

安狐貍,到底演過多少人?到底有怎樣的過往?

他到底——什麽時候看中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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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澗水,緩緩流淌。

轶江月正慢條斯理在裏面洗澡。

青山倒映在水上,碧波層層,閃爍的陽光跌在他的身上,讓這尊大俠越發像鑽石般閃閃發光。

當然,雲雪裳沒這個機會看到這絕妙的一幕。

老天賜了她一雙可以欣賞到萬般美景的眼睛,卻又不許這眼睛去看美男。雲雪裳的眼睛被黑布蒙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光都透不進。

遠遠的,安陽煜難得好脾性地坐在一邊,扯了根草兒,叼在嘴裏,眼睛微眯着,盯着這邊的情形。

臭狐貍是一路跟着過來的,他們停,他停!他們走,他走!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轶江月這貨真是奇怪,他只管交貨給對方,不管誰跟着過來,只要不跟他搶人,他便懶得朝身後人多看一眼。

只是,這臭狐貍就這樣跑了出來,朝廷裏的事怎麽辦?

雲雪裳長嘆一聲,被空空如也的肚子擊敗了,這轶江月死活不肯給她東西吃,現在她是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安陽煜,我餓了!”她突然冒出了一句,怔了怔,又沮喪地低下了頭,轶江月是不許安陽煜靠近他們的,喊了又如何?

“破月,一千金!”安陽煜吐掉嘴裏的草,大聲說道:“一個時辰,絕不食言。”

“半個時辰。”嘩啦啦地水響,轶江月扭頭過來,懶懶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又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慢條厮理拔掉幾滴水珠兒。

扯下了罩眼布的雲雪裳和安陽煜同時恨恨罵出了聲:“這個妖怪!”

“想吃什麽?”安陽煜探手,粗魯地,重重地把她耳畔的發撸到了她的耳後。

雲雪裳往後退了一步,擰了擰秀眉問道:“你打不過他麽?不是很兇悍嗎?趕緊上去打啊,只會在我面前兇?”

“我難道生來是打架的?朝廷裏事一大堆,還要追着你到處找,你瘋夠了,後悔了沒有?”安陽煜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的絲絹往她身上丢,“湊和着吃,看你亂跑,餓死你!”

哪有皇帝和妃子這樣吵架的!

雲雪裳有些啞然,吭哧了半天,擠出一句:“要你管。”

“不管你,你去死吧。”安陽煜黑了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那死字完了,語氣陡然又輕了:“快吃吧,吃飽了和我逃。”

她要見的人是閻羅?怎麽安陽煜會是這樣的表情?她悶悶地咬了一口餅,小聲問道:“到底是什麽人,你也怕他?”

沉默了一會兒,安陽煜才輕聲說:“不知道,夢兒走的那一年,有個人來找我,說可以授我絕世的武功,可以讓我坐上帝位,條件是幫他找到一個人。”

“不會是找到我吧?認錯人了?我是騙了不少銀子到手,可也不至于有人這麽大方,願意出五萬金來要我的命,太虧本了不是?”雲雪裳咬了一口餅,嗤笑起來。

安陽煜看着這張俏臉,心中一動,忍不住就擡起手來,輕撫着她的臉頰,輕聲說道:“大概,也許,是認錯了人。”

雲雪裳揮開他的手,退了一步,含糊不清地說道:“安陽煜,出了宮,我們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今兒給我吃的,我會記你情,改日再報。”

“慢點吃,我這裏還有。”挑了挑眉,安陽煜居然又沒生氣。他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她,又是難得的和氣的聲音。

“安狐貍,今兒怎麽這麽好?啥啥給雞拜年?”一塊餅下了肚,心滿意足地咂了咂手指,她擡起頭來,狐疑地看向了安陽煜。

“你是雞?”安陽煜反問。

雲雪裳想生氣,但沒能生起來,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比雞還苦!雞被宰之前還有米吃,我沒有。”

安陽煜啞然失笑。

不知為何,二人在一起鬥嘴鬥慣了,她這一出宮,心裏硬生生被扳去了一大半,如今看她俏生生立于眼前,只想立刻抱着她快些回去才好。

只是他也想見見那個人,解決掉這個早就應該解決的問題。他也想知道,那個人,為何要雲雪裳。

“碧葉可好?小餃子有沒有餓着?呆頭鵝那日淹到沒有?”她喝了水,又悶悶地說道。

好半天,安陽煜都沒回聲,她偏起頭,眼睛斜斜瞟向了他,他一臉不快的模樣,見她看他,才低聲說道:“怎麽不問我好不好?”

啊?雲雪裳再度啞然,安陽煜也瘋了麽?

正悵然時,又聽他說:“你什麽時候和軒轅辰風如此親絡了?”

要你管!雲雪裳懶得再理會他,飛了他一個白眼,坐了下來。

那邊,一陣嘩啦啦水響,轶江月的聲音壓過了水聲,飄了過來:

“時辰到,快快過來,我們出發。”

雲雪裳扭過頭,花枝橫斜中,一美男緩緩走出,閃亮的,閃亮的轶江月……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安陽煜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看便不看吧,反正看了不應該看的,遲早生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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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糾結無語,三人慢慢晃進了明月城。

這破落小鎮,居然有這樣漂亮的名字。進了鎮,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子,還未日落,家家戶戶便緊閉了門,偶爾幾枚鼻青臉腫的家夥捂着臉哀叫着狂奔。

“這什麽地方呀?”

雲雪裳的腳步緩了緩,目光落在鎮上唯一家酒莊的招幡上,再也不肯挪動腳步了。她吃一塊餅,足足堅持了一天!她雲雪裳再想有窈窕身材,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破月,吃飯……”

安陽煜上前去,一句話未完,轶江月已經往裏面走去了:

“一千金!”

金山銀山也被這鐵公雞挖得空!雲雪裳恨得牙癢,拽住安陽煜

的袖子說:“別給他,呆會兒給他酒裏下點藥,你不是藥多麽?藥翻了他!”

“你去。”

安陽煜手一晃,将一只小瓶兒塞進了她的手裏。

雲雪裳卻當了真,握了那小瓶,快步跟了進去。

這傻妞!安陽煜無奈地搖了搖頭,和雲雪裳想的不一樣,他和沈璃塵加起來,打不過他的一只手。

不是因為那貨太厲害,而是因為他渾身都是毒,他都不敢靠得太近。

破落的小鎮,卻有傾世難得的美酒。

那壇酒,一拔開塞子,便有醇濃的香争先恐後撲向空中,把一切味道統統壓下,只讓人聞這醉人的香。

“喂,轶江月,一千金,你說,我身上是不是真有碧晴的毒?”

雲雪裳在他對面坐下來,用筷子壓着他正欲端起的酒杯,清脆的聲音在狹小的室內回響。

“有。”轶江月手伸出,卻是伸向安陽煜。

“能解嗎?怎麽解?我怎麽中毒的?”

“五千金!”轶江月又伸出手指來,晃了晃,卻是五根。

“你這個貪財鬼!要錢不要命了嗎?”雲雪裳勃然大怒。

“我給。”醇醇的聲音,從大堂後方那扇布簾後響起,污黑的簾緩緩揭開,露出一角神秘的紫色來。

雲雪裳只覺得喉中一緊,目光情不自禁地便盯向了那一抹紫色之上。

“雪裳。”沈璃塵自那簾後緩步走出,低聲說道:“過來,到我這裏來好嗎?聽我跟你解釋。”

雲雪裳低下了頭,轉動着手裏的酒杯,沉默不語。千金萬金,抵不過安陽煜這一路上陪着走過,也抵不過肚餓時安陽煜的那句——慢點吃,我這裏還有……

或者是因為她對沈璃塵期待太高,想得太美好,所以從美夢的雲端摔下來時,才會如此劇痛,痛到一時半會不想再見到沈璃塵。

“來喜。”沈璃塵又輕喚了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過來,我們回去。”

不是麽?不是利用,不是誘餌,不是一場局?雲雪裳偏過頭來看向了他。

他也是直追了幾天幾夜未睡麽?為何面容如此憔悴?為何下巴上密密的,青青的一片胡茬?眼眸裏,那兩汪月光,柔得又讓她想沉醉。

“雲雪裳,吃飯!被人騙不夠嗎?生得這麽蠢,早點撐死得了。”

安陽煜氣惱地用筷子打了一下雲雪裳的手背,打斷了她的意亂神迷。

雲雪裳被安陽煜打痛了,本想發脾氣,可是慌慌亂亂、結結巴巴的,居然對沈璃塵說:“那個,一起吃吧。”

沈璃塵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走過來,在安陽煜如利刃般的目光下坐了下來。

不打麽?這兩個人為何不一起出手,拿下這條只知要錢的刀削面?

雲雪裳看了看安陽煜,他臉色黑得像鍋底,又看了看沈璃塵,他依然鎮定,雙瞳平靜如湖水。

轶江月倒是吃喝得自在,一杯酒又下了肚,便站了起來,拉住了雲雪裳的手腕,看了一眼那二人,大聲說道:“今日銀子賺夠了,二位,後會有期。”

說着,手指放進嘴裏,一聲尖銳的口哨從兩片唇中飛出,螢螢藍霧升騰而起,沈璃塵和安陽煜連忙屏住呼吸往後退去,二人眼前只覺得有一道白光閃過,白色的,真的是白色的長着翅膀的馬兒到了他們的眼前!

轶江月把雲雪裳往背上一扔,敏捷地翻身上馬,白色閃電一般往店外沖去了。

黃沙滾滾,不是飛,勝似飛的感覺!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

“啊,長着翅膀的馬!”

雲雪裳驚喜地伸長手去觸摸着這馬兒的翅膀,可當那翅膀一片片從她的手心飄落時,粉面上的表情頓時又凝固住了:“轶江月,你是唱大戲的啊?”

轶江月居然有一匹長着雞翅膀的馬!還是用了白粉抹成了白色的,雞翅膀的馬!

轶江月懶洋洋地看她一眼,傲氣淩人地說:“雞毛,比較便宜!”

這一刻,雲雪裳真真的感覺到了天眩地轉!

她嫁錯了人!

她愛錯了人!

她還崇拜錯了人!

轶江月算哪門子大俠?就是一個披着俊美皮囊的江湖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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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飛馳,她根本不敢松開他的腰,生怕被這飛奔的馬兒扔下去,摔得稀碎。

往後看,一紅一黑兩匹馬,依然緊追不舍。

今兒魅力真大,手裏摟着一個,身後追着兩個。雲雪裳扁了扁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不蠢,沒人會這樣無緣無故地為她明月千裏苦相随。

她不認為緊追在後面的這兩個人對她已經深情到了不離不棄的地步,她是突然變成了一塊狗頭金嗎,閃着耀目的光芒,讓男人們瞎了眼,非她不娶了?

她剛剛敞開了一點的心門,悄悄地關閉了。就連對大俠的夢幻,也因為轶江月的出現,灰飛煙滅,連絲痕跡也不留下。

想像和現實,差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她的江湖路很不平順。

馬的翅膀雖假,但腳程足夠快,是匹絕世好馬,一路飛奔,終于把那兩個人甩得再看不到影子。

夜幕降臨。

“這是哪裏?”吐得七葷八素,她仰起頭來,問着那躲得遠遠的轶江月。

那鐵公雞嫌她吐得臭,硬是去溜達了一圈才回來。

“明月鎮!”

轶江月挑了挑眉,雲雪裳慢慢挪開了目光,看轶江月的身後,明月鎮不應該是白日裏看到的那副破落的模樣麽?

為何到了月下,卻又輝煌如此?

雲雪裳想,大越的皇宮也不過如此了。

轶江月擁有比皇宮還要金碧輝煌的宮殿,一棟棟,在青青山谷中綿延,那金色的琉璃瓦上,落滿了璀璨的光,一點點,跳躍着,靈動成一尾尾金色的鯉。

青蔥的樹,棵棵撐成擎天的傘,雲雪裳微張着粉嘟嘟的唇,看着這面前的一切。

“如何?”轶江月轉過身,看着眼前的一切,語氣頗為驕傲。

“巍峨!”雲雪裳感嘆道:“真的是你的?別又是什麽把戲吧。”

“來。”他手一甩,将馬缰繩抛開,大步往山谷裏走去。

大門處,兩只威武的金鑄大獅子正怒瞪雙目,盯着二人。

“啧啧,鐵公雞,原來你的錢都用在這上面了。”

雲雪裳摸了摸那對金獅,這才擡步往大門裏面走去,可是才邁進了一步,就被轶江月的話給吓住了:“上中下三等屋子,上等萬金一晚,中等五千金一晚,下等一千金一晚!”

“你搶錢啊,我沒有!”雲雪裳恨恨地收住了腳,往後一跳,停在了那對大金獅子後面。

“那你就在這裏呆着吧,提醒雲小姐一句,這山中晚上多猛獸,豺狼虎豹最愛在晚間來看我這對大金獅子。”

轶江月的聲音越來越遠了,而她身後似乎真的傳來了虎狼的嘯聲。

“不然,賣身給本尊,也成。”

賣了你!雲雪裳想回他一句,轉念一想。罷了,他對女人不感興趣,不用擔心他非|禮自己。

“鐵公雞,你不交貨給那人了?怎麽這麽好心,帶我來你家裏?”她好奇地問。

☆、我玩夠了,自然交給他【110】

“要我回答問題,先付錢。”

轶江月傲然一句話,粉碎了她想打聽到只字片語的念頭。走了好一段路,都只見房子不見人影,她又忍不住問:

“鐵公雞,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地方,怎麽沒見個奴才仆從來伺侯你?這問題欠帳,總行了吧?”

“本尊只收錢,不付錢,所以沒人願意伺侯本尊!”轶江月瞟她一眼,漂亮的丹鳳眼眼梢挑着一抹懶懶的笑。

雲雪裳啞然失笑起來。

“你挺好玩,我玩夠了,自然交給他。”轶江月沖她一笑娲。

雲雪裳又被他的話給擊中了,她又不是個玩偶!

轶江月斜過眼來,目光從她沾了灰塵的臉上滑下,到了她起起伏伏的飽滿的胸|||脯上,便停着不肯挪動了。

“喂,你不是說不喜歡女人嗎?”雲雪裳心裏一咯噔,連忙伸起手來,護住了自己的胸,緊張地問道。

“是本尊不喜歡女人,我沒說不讓女人喜歡本尊,你若願意主動脫去衣服,并且肯付銀子,本尊也會勉為其難的……多看你幾眼!”

轶江月往長廊上一坐,手指繞起自己的發來,目光一挑,便看向了她,舉止間說不盡的妖孽。

“我呸你,誰要你勉為其難!”

雲雪裳沒好氣地說道,也準備尋個地方坐下,可是屁股剛挨着凳子,便聽轶江月手一抖,居然多了把算盤,辟哩叭啦地拔了一陣,聽得他說道:

“本尊準備在這裏停留七日,你住下等房,一日千金,七日七千金,另外加上走路踩踏本尊的玉地板,坐了玉凳子,靠了玉柱子,用了玉杯子……總共是三萬七千七百七十七金!”

雲雪裳向天翻了翻白眼,咬了咬唇,從齒縫裏擠出二字:“沒錢。”

“你沒有,他有!”

轶江月扔開算盤,往後一躺,居然就睡在了這清風明月之中。

他有,哪個他?

張了張嘴,想問個清楚明白,可是目光落在他那盤鐵算盤上,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再讓他敲詐下去,首富都會變乞丐。

偌大的明月宮。

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幾座空蕩蕩的宮殿被風聲填滿,間或有幾聲狼嘯聲傳來。雲雪裳聽得膽戰心驚,猶豫了一會兒,心想反是欠帳,不如去尋一間他說的下等屋子躺躺吧。

轶江月睡得沉,雲雪裳便自己起了身,往最小的一棟屋子走去,這屋子看上去最舊,最小,應該就是最便宜的了!不料剛到門口,卻看到上面赦然一只牌子:“一等明月居。”

有沒有搞錯?她忿忿收回腳,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四處觀望之後,心裏又湧上了驚訝。

原來越豪華的宮殿,标的等級就越低,下等房居然是最大的一間。推開||房門,只見一雙雞蛋大的夜明珠靜靜地浮于半空中,幾簾镂空金珠串成的垂簾靜默地垂着。

屋中的足能容納十人的榻雕龍浮鳳,明晃晃閃瞎人眼。

分明是……龍榻!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沒錯,是龍榻!

“喂,你這個亂臣賊子,你快起來,你居然擺了張龍榻在這裏!”雲雪裳轉身跑出去,搖晃起轶江月的肩膀來。

他不耐煩的睜開了一點眼睛,翻過身說:“明碼标價,愛睡不睡!”

雲雪裳此時已被這妖孽弄得方寸大亂,一橫心,睡就睡吧!不就是龍榻麽,皇帝睡的榻也就是一張榻而已!

——————————我是邪惡的蜘蛛精的分界線————————————

陽光落進了大殿,雲雪裳被溫暖的陽光輕裹。

撲鼻的香從外面傳來,她猛地一個激棱坐了起來,快速地看了看四周,什麽東西這麽香?貌似,早膳?包子饅頭?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她掀開了被子,跳下榻就往外跑。

随着香味,雲雪裳一路找到了一間廚房。

呀,是轶江月那鐵公雞!居然系着一方深藍色大圍裙,正在竈前忙活個不停。廚房裏彌漫着一股奇異的香,誘得她口水一直在嘴裏打轉。

“來一點?”轶江月端着一只通體透亮的玉碟扭過頭來,雙眸亮亮的,兩顆星兒閃耀。

“好呀!”雲雪裳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伸手就去抓筷子,可手剛觸到那鑲金嵌玉的筷子,又急忙縮了回來背在了身後:“我沒銀子,不吃,我也沒碰到你的筷子。”

“不要錢,你吃。看我的手藝如何。”轶江月的笑更和氣了,用兩根手指捏住了雲雪裳的袖子,示意她坐下來,然後把盤子擱在她的面前,然後坐到了桌邊,一臉興致勃勃地模樣。

這麽好?良心發現?不對,肯定放了藥!不定,想藥翻了自己幹什麽壞事!雲雪裳把盤子推遠了一些,又連連搖起了頭。

“本尊難得好心情,快點吃!”

轶江月拉下臉來,突然就揚起手,幾道銀絲纏上了雲雪裳的十根手指,往前一拉,雲雪裳就坐在了椅子上。十根手指在銀絲的帶動下,居然像木偶一般地動了起來,握筷、夾菜,往嘴裏送……

雲雪裳氣得不輕,但又擺脫不掉這妖孽的盤絲功,而且這東西确實挺好吃。

盤中珠玉剔透的,紅紅白白,賣相好,吃上去也好吃,入口即化,微甜,香濃。

一連吃了好幾口,才聽轶江月笑眯眯地說道:“怎麽樣,本尊這盤素炒血蜘蛛不錯吧!”

什麽玩藝兒?蜘蛛?

雲雪裳猛地推開了桌子,彎下腰就狂吐了起來。

轶江月,你這個鐵公雞,毒泡大的,你作什麽害我?

吐着,突然有一股辛辣的感覺從腹中沖上來,穿過喉,猛地噴了出來,她看到這團血,粘稠污黑。

轶江月的身形已經閃了過來,伸手接住了軟軟倒下的雲雪裳。

“什麽東西?”雲雪裳喘着氣,驚恐地看着那團污血。

“碧晴蠱。”轶江月的神色淡漠,手一松,把她推到一邊,然後五指張長,一片紫色的粉末從掌心紛揚落下,那團污血很快便被這團紫粉包裹着,蹭地一聲,冒出火苗兒來,霎時化得無影無蹤。

她真的中了碧晴的毒?到底是何時中的?哪個應該下地獄的人如此害她?

“從形态上來看,在你肚中起碼過睡了三年,被七|夜之媚喚起了毒性。”轶江月拍了拍手,走到一邊洗手。盆中有水,淺紫色!

三年前就有人跟自己下了毒?三年前自己十二歲才是一團芬芳撲鼻的花骨朵呢!這人也太沒愛心、太殘忍毒辣了吧!

她漲紅了臉,猛地站了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着。安狐貍說夢兒走的時候有人找過他,轶江月說有人五萬金買她;三年前自己中了毒,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這些事沈璃塵會不會知道?不行,一定要去查個清楚明白,不能繼續當個糊塗鬼!

“大恩不言謝,雲雪裳在此謝過,這幾日的花消,他日定當奉上,就此告辭。”雲雪裳抱着拳一本正經地說完,轉身就要走。

才走幾步,人又被那銀絲卷回了他的身邊。

“回來,你叫什麽名字?”轶江月把銀絲往手腕上一纏,低聲問道。

“雲雪裳……喂,有沒有搞錯,你既不知我的名字,為何抓我?不會是抓錯人了吧?”

雲雪裳心裏一咯噔,瞪着他問道。

轶江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抖了抖手腕,扯得雲雪裳往前一栽,嘴角一扯,便是一個笑:“走吧,交貨的時辰到了!”

轶江月手腕一翻,便負在身後,帶着她往外走去。

“喂,交啥貨?你不是說要住七天的麽?喂,我付你銀子,你說清楚……”

她的話被門口的情形給塞回了喉中。

門口,一大片紫色盾牌在陽光下,晃得雲雪裳有些睜不開眼睛,人群中,騎着黑色高頭大馬的紫衣公子,正一臉訝色地看着他們二人。

“沈璃塵?”

雲雪裳剛喚了一聲,人已被銀絲抛起,往沈璃塵身上丢去:

“收貨。”

“拿下!”

沈璃塵抱穩了雲雪裳,揮劍斬向纏在她手指上的銀絲,可是劍鋒觸在上面,只見火光四濺,那銀絲卻紋毫不動。

紫衣軍圍住了轶江月,可鐵公雞哪裏是他們攔得住的,只見一片粉塵飛揚,呼啦啦地就倒下了一片,轶江月手裏握着兩枚雞蛋大的夜明珠,在二人眼前晃了晃,便騎上了他那匹馬,飛奔而去了。

“雪裳,有沒有受傷?”

沈璃塵制止了還要追去的手下,捧起她的手來,這銀絲縛住十根蔥蔥指尖,倒像是她的手指裏面化出的螢螢蛛絲,陽光一照,便有千絲萬絲的光線反射開來,看上去頗為詭異。

“鐵公雞,你把你的臭鐵絲拿走,你回來!”雲雪裳懊惱地沖着那越去越遠的人咆哮起來。

“五萬金,今兒我替你了解了毒,改日來找你收錢!”遠遠的,轶江月笑嘻嘻的聲音飄了回來。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一直在走背運!遇到的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雲雪裳咆哮完,舉起雙手,看着那在風裏輕飄的銀絲,無限惆悵起來,莫非自己前世是吃了太多人的蜘蛛精,所以這輩子,要被織進這樣莫名其妙的大網裏?

可是,到底是哪只陰險惡毒的死蜘蛛在那一頭偷窺着自己?

“你沒事吧。”沈璃塵眼中全是欣喜,雙手扶着她的肩問。

“托王爺鴻福,沒事。”雲雪裳嘴角輕抽,推開他的手,連退數步,“這到底是哪裏。”

沈璃塵的眼神黯了黯,溫柔地說:“這裏是先王行館,此谷名為明月谷,就在離明月鎮不遠處的山裏。”

當年先王最愛在這裏避暑,可是十年前的一天,先王在這裏遇刺,國師說這裏的風水不利于大越國的國運,從此便閑置在了這裏!漸漸荒廢成了

一片廢園子,沈璃塵小時候随父來過一回,他喜歡這裏的山水,所以暗地裏,又悄悄把這裏建了起來,成了他私人的住所,只是因為素日裏南征北戰,朝中事又多,便很少來住。現在和安陽煜翻了臉,便帶人退進了這明月谷中。

雲雪裳恍然大悟,原來這原本就是皇家行宮。就說了,鐵公雞他那小氣巴拉的,怎麽可能舍得花錢蓋這麽多這麽大的房子!原來是借着沈璃塵的房子來敲詐自己!

整個明月宮分為三重,沈璃塵住的是第三重,素日裏宮門緊閉,設有無數機關,是不許人出入的,而且這鐵公雞,不僅大搖大擺地帶着她從機關裏穿行進去,毫發無損,還用了他的小廚房,讓她睡了他的大龍|床。

“主子,你的夜明珠不見了。”一名侍衛匆匆跑來,大聲說。

就是那對懸在她昨兒睡的龍榻上方的夜明珠?難怪轶江月昨兒晚上說:你沒有,他有……原來他知道這是沈璃塵的地方,就是故意來掃||蕩的!

沈璃塵的面色一沉,揮手,讓侍衛退下。

“是你出錢讓他捉我的?”雲雪裳歪着臉看着他,把銀絲繞在手指中間,像戴了十個锃亮的戒子。

“不是!”沈璃塵鎮定地搖了搖頭。

“我不信。”雲雪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擰起秀眉,滿臉疑惑地說:“若不是你出錢,誰會白花這錢,替你來捉我?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沈璃塵苦笑了一下,小聲說:“如果還可以相信我,讓我查清楚再告訴你,好嗎?”

“你真的不知道?”雲雪裳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永遠是像藏了兩汪月光,亮晶晶的。

“真的。而且,我只是想找到你,不是捉你。”沈璃塵認真的點點頭。

“那你為何要用我為餌,誘安陽煜出來。”雲雪裳又氣惱起來。

“雪裳,我并未存心要引安陽帝,他如此窮追不舍,我也很意外。我帶人,只是想若藥王不肯見,我便要硬闖,碧晴其實是一種蠱,它不像你想像中的簡單,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健康快樂地做我的王妃。”

“不解又如何?”雲雪裳見他臉色凝重,不禁追問道。

“永遠睡下去。”沈璃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

“你騙我,誰會無緣無故害我?我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雲雪裳的心裏漸漸泛起一絲寒意,大宮女的話又湧上腦海,唯一一絲血脈,她是誰的唯一的一絲血脈?為什麽雲楠溪看自己的時候,總有一絲恨意?

“這個,我也很疑惑,最初,我以為你便是當年被掉包出宮的赤月公主。”沈璃塵低低地說。

雲雪裳的臉一絲絲褪去了血色,拜托,不要讓這麽惡俗的事跌在我身上,我只是橫行西城的雲大掌櫃,我也只想做橫行西城的雲大掌櫃。

見她面色不好,沈璃塵便想握住她的手,可一碰到指尖上那些絲,便像被蠍子蜇了一般,指尖上迅速長出一枚血色的小珍珠。

轶江月的手段,永遠是稀奇古怪的。

“沒事吧。”

雲雪裳看着他玉白指尖上那一顆腥紅,下意識地又伸手握住了他的那只手,可是,這銀絲迅速又在他的手上刺出無數腥紅小點來,一枚一枚的血珍珠冒出來,吓了她一大跳。

“對不起。”雲雪裳連忙把手負在身後。

“無妨,這個無毒,他只是不想讓我碰你。”沈璃塵沉聲說道,掏出一方白色絹帕,輕輕拭去了手上的血跡,放低了聲音緩緩說道:“不要擔心,只是當初的懷疑,你并不是她。”

不是就好!雲雪裳緊懸的心回了肚中,才放松,又被沈璃塵一句話給揪緊了。

“還有一事,軒轅辰風已經把你娘親送回了府中。”

“啊?她又笨不拉叽地回去了?”

雲雪裳有些沮喪起來,自己跑出來了,娘親一個人在家裏怎麽辦?還不被那些臭女人欺負得死死的?這軒轅辰風,不知道的事就別亂做!看下回見到他,如何收拾他!

沈璃塵頓了頓,聲音更沉了:“雪裳,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麽?”

“我能有什麽身世?”雲雪裳的嘴角扯了扯,想到那日雲楠溪薄情的模樣,心裏就更難受了。

沈璃塵往前走了幾步,擡頭看向了窗外的那棵槐樹,低聲說道:“你确不是雲楠溪的女兒,當年你母親進山上香,被一夥歹人劫去,回來後就懷上了你,你外公便用權勢逼着剛剛考中狀元的雲楠溪娶了你母親,只過半年便生下了你。”

她是被娘親被人強占後生下的?雲雪裳怔怔地看着沈璃塵,臉上血色再次急速退去,低下頭,快速地說道:“我要回去!”

沈璃塵沉默了一會兒,手擡起,剛到了她的肩膀上方,又無奈地縮了回去,只低聲說道:

“雪裳,我不想過多地解釋什麽,等我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立刻陪你去,如何?”

她側過臉,看向地上的影子,

沈璃塵的影子都如同雕塑般完美,只是,還能不能信?她定定地盯着那張面孔,遲遲的,都給不出答案。

——————————————

沈璃塵說要處理好手裏的事才會送她回去,可是,這一等居然是三日。這三日,他每天都是很晚才見他風塵仆仆從外面回來,一回來就要和那些心腹商議許久。

今天是最後一天期限,她對侍衛說,沈璃塵再不現身,她便要發飙了!

一整天,雲雪裳都無精打彩地獨自坐在林中那個小亭子裏,腦中不停地想着往事。

七歲那年,外公犯事被人彈劾,舉家流放到了邊境,從此再無音訊。就在外公一族出京的當晚,雲楠溪重重地毆打過一回娘親。她偷聽到了爹和娘親的話,爹說娘親背着他在外面偷|||人,有相好的,她就是野||種。

就是那一晚,她在雪地裏整整坐了一晚上,看那雪花紛飛,任那白雪把自己埋成了一個雪人。第二天,娘把她從雪堆裏扒了出來,抱着她,指着滿天神佛發誓,她就是爹的女兒!若騙了她,會被天神的八十一道天雷閃電霹死。

她信了,因為娘當時流的是血淚,那張芙蓉面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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