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船(修改)
聽說人死時會回憶人生最痛苦的事,但遭遇沉船時間雖不見的讓人歡喜,但相比于被殺死這件事稱不上痛苦難耐。
見念淮安一臉茫然,一旁的年輕人俨然有些耐煩。“念老師,我看你好像還是有些不舒服,要不要找醫生看看。”
念淮安定了定神,借着夕陽的餘光打量着扶着她的人,許是渾渾噩噩了數年,腦子也不甚清醒。
“你說的主任是?”
“就是張橋張主任。”那年輕人掏出手機随意瞟了一眼。
這年輕人她是不認得的,對方口中的張橋主任似乎還有些印象。
對了,那個金字塔的挂件!
心中猛地一跳,念淮安趕忙低頭去看脖子,此時那枚小小的金字塔被短袖的領口輕輕地蓋住,安穩的挂在她的脖子上。
方才一瞬間的緊張使得心髒劇烈的跳動,哪怕現在已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擡起手伏在被蓋住的小金字塔,用力的攥緊,即使小金字塔的棱角已被多少磨平一些,雖不至于弄傷手心,但用力握在掌心的些許疼痛确實真真實實的。
人若是死了,當然是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這一點她在以靈魂狀态存在時就驗證的清清楚楚。
疼痛感太過真實,既然死後還能以靈魂狀态存在了許久,那現在又返回過去這樣的匪夷所思事情的也并不是不可能。
意識到這一點的念淮安心下大動,面上卻是不顯露分毫,她掀起眼皮,盡量心平氣和的問道:“今天是幾月幾日?”
“5月23日。”
“……距離我們出海多久了?”
“小兩天。念老師您怎麽了?怎麽還忘了咱們出行的日子。”那小年輕有些詫異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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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只是暈船,腦子有些記不得而已。”念淮安擺了擺手。“我會參加今晚的宴會,勞煩您告訴張主任。”借此機會念淮安又詢問年輕人幾句後,以想要一個人吹吹風的理由将本就不願意在這裏陪她的年輕人支開。
念淮安呆呆的看着即将沉入海平面的夕陽,先不論她這次面對的是現實還是虛幻,單單從那年輕人方才的話中她足可以斷定,假如她真的回到了過去,那麽她應該是回到了沉船的當夜,即是當初她和其他人在參加宴會前。
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要抱有太多的希翼,但這一點頭一冒出來,便在腦海裏瘋長,越是看着周圍越覺得可能。
夜間的海風将她因暈船的眩昏感慢慢的沖淡,念淮安用力的抓緊欄杆,眸中的光亮在慢慢沉入海平面夕陽的餘光中變得晦暗。
方浩。
她用力的攥緊欄杆,眯着眼轉頭去看海平面,夕陽餘光最終沉入了海底,漆黑的海平面,辨不清周遭的一切。
她沒記錯的話,方浩并不在自己所在的這艘郵輪,而是在另一艘上。
若這一切是真實的話,今天晚上在她參加宴會午夜後,不止她所在的這艘郵輪,方浩搭乘的那艘郵輪也會遭遇沉船。
既然已經在海上航行了兩天,現在棄船離開肯定是來不及了。起碼按照之前的情況,她在游輪尚且還有活命,但一旦棄船,說不準會遇到更大的麻煩。
夜晚中的大海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有慈悲。
念淮安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清爽的海風吹拂在她的面頰卻讓她心底發寒。她記得當時她和衆人在參加宴會即将散場後,游輪才出了問題。
當時因為在場的有軍方的人,所以包含在她之內的乘客才會被妥善的安排,假如不參加今晚的宴會而去他處,保不準就破壞了會存活下來的可能。
念淮安又在甲板上停留了片刻便回了屬于自己的船艙,将豔麗的禮服脫下換上方便出行的工裝褲、短袖以及太陽能手表,将包裏剩餘的幾袋沒有什麽重量的壓縮餅幹和小量的塑封牛肉幹放在褲兜裏。
在宴會開始前會有一個拍賣會,重生前她因身體不适稍晚才過去,因此錯過了拍賣會。
念淮安仔細的洗漱了一番才出了門,恰好就撞見一同前往的同事蔣寧。
“你就穿這個去參加宴會?”蔣寧訝異在念淮安周身看了看。
“嗯。”念淮安簡單的應了一聲。蔣寧是當初存活下來的人之一,她曾在死後蕭韻的基地見過她。這人交際手腕不錯,在基地裏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
“看你好像沒什麽精神啊。”穿着紫色低胸晚禮服的蔣寧眨眨眼,因平時念淮安總是對誰都溫溫和和的,又和周圍的人關系也不錯,使得一時蔣寧只當念淮安近日奔波疲憊才會顯得沒精神。
等到她們到達目的地時,拍賣會也才剛剛開始,主持人正在介紹一把據說從祖上就傳下來的唐刀,拍賣的人因及時用錢,所以才委托拍賣行進行拍賣。
“我聽說現在流傳下來的唐刀都不是真正唐朝時期的唐刀。”
“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不能這麽說,拍賣行既然敢拿出來進行拍賣應該是真的才對。”
“這可不一定,哪一個出土的唐刀不是鏽跡斑斑,又沒有實例作為考證。現在的人要鍛造唐刀也不過是根據文獻的記載煉制。”
觀衆席上有人竊竊私語。
那把金桐黑漆裝的唐刀在熒光燈下并沒有漆黑的色澤,反而顯得黑舊,刀柄被像是蛇皮一樣的皮質物環繞着,一條類似筋條的裝飾物從刀柄的孔徑穿過,而刀刃在主持人從刀鞘中拔出時金屬質感也不慎良好。
起拍價是十五萬。
觀衆席上零零散散的人舉起牌,原本念淮安躲在一處安靜的看着,卻在見到一個人時沉寂的表情起了些許的變化。
那是一個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青年人,頂着青皮頭,不止兩條臂膀紋着類似于圖騰的紋身,就連鼻子以下的部位都或深或淺的描着紋絡,而眼窩的周圍像是被漆黑的染料塗抹,遠遠看着,活像個被□□覆蓋的骷髅。
此時這個年輕人正在舉牌,看他的樣子是想要這把唐刀。
念淮安記得這個年輕人,雖然重生前以靈魂狀态渾渾噩噩,記憶也是零散。但對方是卻是在她意識還算清醒以靈魂狀态時跟在方浩身時,見過的唯一一個能用手中一把能夠抵擋異能的刀和蕭韻能夠抗衡的另一個基地火系異能者領袖。
她上輩子活着在島嶼的時,想着是如何能在異獸和變異的植物下存活,僅用很少的時間對島上的生态進行考察。何況她只是一個語言學家,在還未找到關于這個島上的歷史文獻時,就被方浩給殺了。
當時她僅僅的只是知道這個島嶼與亞特蘭蒂斯文明有着重要的關聯,雖然以靈魂狀态下記不清了很多,不過事已至此也沒必要繼續苦惱,就目前情況而定,盡量利用有限的記憶獲得更多能活下的籌碼才是重中之重。
念淮安眯着眼看了青皮頭的年輕人片刻便轉開了頭,因舉牌的人不多,眼看着那把唐刀以二十五萬即将被對方拍下來時,念淮安舉起了手中的牌。
“二十六萬。”
“二十七萬。”似乎是沒料到會有人此刻會舉牌,對方轉頭眯着眼看着念淮安的方向。
“二十八萬。”
……
“三十七萬!”
“三十八萬。”
“……三十九萬!” 那年輕人咬牙道。
“四十萬。”念淮安盯着臺上的唐刀。
對方似乎還想加價,卻被一旁的人拉住,最終那年輕人恨恨地瞪着念淮安,不甘不願的放下牌子。
原本拍賣行的打算将唐刀送到念淮安休息的地方,卻被念淮安以想要看看唐刀的理由拒絕,直接送到了她的手裏。
念淮安摸着手中刀鞘的紋絡,打量着漆黑的刀鞘,從刀鞘中拔出的刀身看起來稍顯古舊,事實上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其實并不清楚如何才能讓這把長刀能夠發揮它應有的效果。
已經從放在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的念淮安不由得有些後悔,假設這把刀其實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效果,能抵擋住異能可能取決于那個年輕的異能者。亦或是這把刀并不是重生前她見到的那一把?
不過也無所謂了,權當是買把刀而已。何況在那樣的島嶼狀态下,有把刀總比沒有強。
接下來又拍賣了數件古董,而在最後一個拍賣的東西時經主持人介紹後卻讓整個拍賣現場炸開了鍋。
那是一個藍色的青花瓷,并不是說這件青花瓷有多名貴,而在于它盛放的液體。
從現如今破解的古老文獻中記載,青花瓷中盛放的儀器是亞特蘭斯蒂人将當時存在的一種極北之地的異獸殺死後提煉的液體,相傳只要飲用并成功與身體融合後,能夠獲得那個異獸操控冰和水的能力,但因其能量過強緣故,致使喝下的人因無力承受發瘋或失去自我,嚴重的可能爆體身亡。
不過盡管如此,對于追求力量和好奇的人來說,爆體身亡這一點盡管讓人畏懼,但誰也不敢保證喝了後一定會出事。相比能獲得另一種異能這種強大的吸引力而言,似乎也變得無足輕重。
事實上念淮安本想也出手,但看到一個個舉牌的錢已經高達千萬的數字,摸了摸腰包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
因為拍賣行是先付款的原則,後付款這一項根本就不在考慮之內。念淮安也只能罷手。
最終那件拍賣的物品被坐在貴賓席的人拍走。那是坐在二樓VIP包廂的人,老實說念淮安多少還是有些好奇。
不過那份子好奇在看到從VIP包廂裏走出來的人時被徹底打散。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間接害死她的蕭韻。
念淮安眼睛細微的眯起,記憶裏蕭韻居高臨下厭惡的表情和此刻正要下樓梯的她漸漸地重疊在一起。
此刻站在二樓的蕭韻穿着筆挺的軍裝,身材修長,一頭如泉水流瀉的漆黑長發直墜腰間。她神色寡淡,狹長的鳳眸極細微的眯起,許是水系和雷系雙屬性的異能者,漆黑的瞳孔隐約可見淡藍色的能量波動。
蕭韻原本就樣貌不俗,周身的氣韻更是襯托着她面容精致,偏偏這人神情冷漠,讓人卻是不敢直視。
還真是讓人讨厭的傲慢。
讓她忍不住想要摧毀的傲慢。
念淮安微垂下眼,手指慣性的揉捏着,待她再次擡起頭看向蕭韻時,對方已然在衆多人屏氣凝神的目送下離開。
“淮安,你認識那人?”身旁的蔣寧好奇道。
“......并不認識。”
“看你這樣還以為你認識這位上校哩。”蔣寧撞了一下念淮安。
“你怎麽知道她是上校?”念淮安用力的握緊手中的唐刀。
“軍銜啊。”蔣寧指了指肩上和胸口。“她這裏不都有标志告訴別人是軍方上校級別的長官嘛。”
見念淮安沒有想和她繼續交談的意思,蔣寧倒是笑了笑便轉了個話題離開了。
拍賣會結束自然是宴會的開始,念淮安捧着一杯水安靜的坐在角落裏,挂在上方的鐘表像是一張被絞刑架上扭曲人的臉,追趕着宣布死亡的來臨。
宴會上依舊熱鬧,直到整個大廳忽然幅度頗大的晃動繼而恢複平靜,起初還沒有人在意,但當廳外的大門被一個人慌亂的推開,大廳開始向一個角度劇烈的傾斜時。
場面如預料中頓時失控。
念淮安知道。
她一直等待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