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寧街老早之前就整頓成了正規營業的一條娛樂街。那時候的扛把子龍哥如今也成了正正經經穿西裝打領帶的生意人,經營着一家汽車俱樂部,手底下打工的還是當年那群弟兄。
原來的臺球室現在改成了一間酒吧,老板是個年輕人,打扮入時,愛好rock&roll,可惜沒怎麽有人買賬,既不怎麽rock也不怎麽roll。
原隰老早就認識他,也勸過他,衆所周知,現在主流街頭文藝是黑炮。搖滾,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他小時候還待在南寧街的時候,就已經不流行了。
雖然老板的愛好不怎麽景氣,可這間酒吧經營卻不錯,從白到黑,二十四小時營業,人熙熙攘攘的,就算是大白天,只要進了酒吧的門,就是一番深夜燈紅酒綠的景象。
原隰已經連續在這裏待了兩天兩宿,就坐在吧臺邊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成品酒。
黑咕隆咚的環境裏,愣是沒人認出來這個大明星。
很多時候他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為什麽總有那麽壞的人。他自認為自己不算什麽好東西,可他最壞最壞也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用盡全力。怎麽能有人專門裝作一副深情的樣子來欺騙別人呢?
難不成真的是閑得發慌,以此來取樂嗎?
這會兒酒吧裏的人不多,酒吧老板特意過來關心一下他這位買醉的老朋友,他調了一杯無酒精的飲料推給原隰,“怎麽,還因為網上那事兒不痛快吶?”
要不說呢,這位老板信息接收滞後,愛好也落後。這就是一落後的人。
網上那事兒,都多長時間前的老黃歷了,就像是搖滾。網民們生活節奏快,記憶也短,任何事情,就算是天大的八卦,讨論熱度也頂多就五天。
原隰喝了一口飲料,偏頭就吐了出來。
“诶诶,你幹什麽!”
“難喝。”原隰說。
他還是去拿自己的酒,從冰桶裏抓冰塊扔在杯子裏,“我又被抛棄了。”
面對着這個名字都不知道的老板,他們只是認識,可是誰都不知道誰的底細,他知道這個老板經營着一間酒吧,是個搖滾迷,老板知道他是個明星,整過容。面對着這樣一個人,他好像才敢說一說自己的心裏話。
這些話,他沒跟吳有說過,沒跟傅雲起說過。
而現在有些想說一說,說一說他的前半輩子,窩窩囊囊,說一說他的內心,充斥着恐慌與不安。
他不知道這輩子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怎麽都不要我呢?”他很認真的發問,一點醉意都沒有的眼睛亮得刺眼,喝了這麽多酒,還是沒喝醉,他練出來了,醉不了了,“我小時候,有很多爸爸,可是他們又都不是我爸爸。我媽從來都不要我,她的兒子,是她想象出來的,小小的一個,可以被她抱在懷裏的。後來她就總是抱着我那本黃書,說這是他兒子。還要我給他養兒子。”
“我喜歡別人寵着我。”原隰聲音越來越矮,“不大像個男人。”
“這兒原先是我的地盤。”他指着吧臺,又指着門口,“都得給我上貢。”
酒吧老板只當他是在開玩笑,又偷偷把他手裏的酒換成了碳酸飲料。
“早些年你要是在這裏幹,就得給我當爸爸。”
原隰抿着嘴笑,舉了舉手裏的杯子。
“沒見過給人當兒子還像你這麽高興的。”酒吧老板笑話他。
“可為什麽都不要我了呢?”原隰壓根沒聽他在說什麽,“我這麽會讨好,誰不喜歡我呀,為什麽到最後都要扔了我。”
他往老板那裏湊了湊,神秘兮兮的問,“老板,你是GAY嗎?”
哪兒有這麽問的,太失禮了。不過老板沒跟他計較,跟個買而不醉的狂徒也沒什麽可計較的。
“你教教我吧,”原隰壓根沒等人家老板回答,“教教我怎麽當GAY。”
好想傅雲起啊。
好想抱抱他,也好想被他抱在懷裏哄哄啊。
“老板,兩杯橙子酒。”一個穿着改良旗袍樣式連衣裙的女人打斷了原隰說話。她身上是很甜的香水味,畫着很好看的妝,倨傲地一揚下巴示意,“那桌。”
老板往那邊看了一眼,8號桌的男人,是個常客。
只是身邊總是跟着不同的女人。
原隰也下意識跟着往那裏看。
這女人很辣,豐滿的身材,穿旗袍樣式的裙子好看得要命。她跳下高腳凳,穩穩地踩着高跟鞋往回走。
走到桌邊彎腰摟着那邊的男人,給了他一個熱吻。
原隰瞪大了眼睛。熬了兩宿的眼睛裏滿是血絲,那裏邊盛着的疲憊這下全變成了怒氣。他氣得發抖。
是那個浩子!
坐在那邊跟女人厮混的人,是那個浩子。
誰都沒反應過來,估摸就連原隰自己的腦子都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憑借着本能拎着酒瓶沖到了8號桌。
他揚手在桌邊磕掉了酒瓶的底座。
單手抓着滿是玻璃刺的酒瓶指着餘浩,氣勢有些不近人情的橫。
女人喊叫着跑開。
餘浩下意識往後仰,眯着眼睛看清了原隰。
原隰像一頭被人搶了地盤的野獸,被他收束了好多年的野蠻暴戾都掩飾不住了,他兇狠地把尖利的酒瓶抵在餘浩的面門上,居高臨下地質問他:“別人費勁心思都得不到的,你怎麽能這樣糟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