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于是,寧子歸就穿上了這件氾寶兒手工制作全球僅此一件的衛衣,配搭一條快銷品牌200塊錢的修身長褲,踩着一雙已經發白的休閑鞋,比約定時間提早了30分鐘到達目的地。他擡手看了看腕表,覺得自己是不是早到了點,正考慮要不要在附近轉悠一圈,就發現眼前一個電燈柱般鶴立雞群的存在,比他還早的就電燈柱一樣地伫立在南國道8號門口。
盡管自暴自棄許久,但寧子歸的內心大概從未放棄過對傅丞的熱愛。他總是忍不住關注傅丞,成為社會人之後的傅丞,好像永遠都是西裝革履的。也大概是寧子歸對他的刻板印象了,今天的傅丞并無穿上西裝三件套。只是穿着黑色平駁領的大衣,顯得挺拔得很,像一根造價不菲的鋼筆。
寧子歸幹咳了兩聲,走近了一點點。傅丞扭過頭看他,發現他之後,微微一笑:“這麽早啊?”寧子歸以往甚少見識傅丞的笑,以至于傅丞一沖他笑,他就膝蓋都要發軟,不争氣地傻笑。那寧子歸傻笑了幾秒,才回過神來:“你……你也很早啊!”傅丞看了看腕表,說:“好像是。”寧子歸看了看四周:“你沒開車來?”傅丞答:“沒。我就從黑天鵝走過來。”寧子歸點了點頭,又覺得奇怪:“你現在真的天天住酒店啊?”傅丞說:“是的。”說着,傅丞發現自己過分寡言,會讓對方尴尬,又加一句:“很奇怪?”寧子歸連忙說:“那倒不是很奇怪。只是我記得你好像是本地人啊!特意去長租酒店房,确實有一點……”其實就是很奇怪嘛。
傅丞大概明白寧子歸的想法,緩緩解釋道:“我家裏的情況有點複雜。我以後可以與你詳細說明。但現在我們還是先去雨傘店吧。”寧子歸趕緊點頭,他也不想顯得過分八卦。實際上,他并不是個對別人隐私很感興趣的人,然而對方是傅丞,他總忍不住探究更多。
寧子歸跟傅丞一邊走着,看着傅丞手裏拿着一個長條型的的盒子,盒子上用花體字寫着品牌名稱,估計就是那個雨傘了。那寧子歸說:“難為你還留着這個盒子。”傅丞皺起眉:“我沒留着。酒店管家看着我拎着壞雨傘不方便,給我找來的。”寧子歸有些疑惑:“不是總統套房才配管家嗎?”傅丞說:“大概是吧。我不清楚。”
寧子歸想了一下,說:“你把整層都包了……那為什麽不索性住總統套房?”傅丞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捕捉了另外一個重點:“你怎麽知道我把整層都包了?”寧子歸一怔:“呃,氾寶兒告訴我的。”傅丞沒說話,但寧子歸好像隐約聽到一聲“哼”,又好像聽錯了。
對話一下陷入僵局,寧子歸便只好繼續把話題拓展下去:“他說他很想住23層……诶,他好像還說要跟你求一個房間的鑰匙,是真的嗎?他真的有十倍價錢的請求鑰匙,并表示自己不會去住嗎?”傅丞答:“有啊。”寧子歸問:“那你答應了嗎?”傅丞說:“我拒絕了。”寧子歸有些好奇:“為什麽啊?”傅丞答:“我的房間鑰匙怎麽可以輕易給別人?”寧子歸覺得有點好笑:“可是……他不會去那個房間啊,他只是想去23樓的花園!而且,你總不會每個房間都住吧!”傅丞卻說:“不住也不能給他。”
言談間竟然有些賭氣,這樣的傅丞,卻讓寧子歸覺得非常吸引。
傅丞卻從大衣的斜插袋裏拿出一塊房卡,上面寫着“2306”,然後放到寧子歸手裏:“可以給你。”握住那酒店房卡,寧子歸忽然覺得掌心滾燙:“啊……你給我做什麽?”傅丞說:“23樓的花園是不錯,你喜歡的話可以去看看。”寧子歸結結巴巴:“啊?這就給我了?”傅丞說:“你不說了,我又不住這個房間。鑰匙為什麽不能給?”寧子歸繞進這個邏輯裏,一時沒轉出來。
手工雨傘店就在南國道商場裏頭,但并不在特別顯眼的位置。他們聊了這麽一路,總算是走到了。店員看見傅丞手裏的盒子,很快就迎了上來,微笑着問他有什麽需要。傅丞将盒子放到櫃臺上,打開了,直接問:“這個能修嗎?”店員馬上叫來了另一位員工前來觀察。那名員工将雨傘端詳一番,态度看着也是十分專業。寧子歸在一旁看着有些忐忑。
員工看了一下,皺起眉說:“嗯……這個似乎是人為的損傷啊。恐怕不在保修的範圍之內……”寧子歸聽了就緊張起來了:“啊?确實是人為的?”寧子歸記得自己對這把傘算得上是小心翼翼了,也不覺得氾寶兒是毛毛躁躁的人。員工一邊展示損傷一邊解釋說:“您看這裏,看起來像是暴力……”“行了,”傅丞截口道,“那到底能不能修?”寧子歸實在是無話可說,更不能再追問下去了,不然反而顯得像是想推卸責任。
員工說:“因為這個雨傘是整柄制作的,這兒傘頭壞了,就得整個重做了,基本上和重新做一把的成本差不多……”那寧子歸聽着,臉都綠了。傅丞點點頭,說:“行,那算了。”員工一怔:“呃?”傅丞說:“扔了吧。”說着,傅丞就跟寧子歸揚了揚下巴,說:“走吧。”寧子歸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卻是手背一股溫暖,傅丞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了。
寧子歸被握住了手,才似突然醒過來一樣,那心一直往上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是,傅丞很快将他放開了。
剛剛那一瞬間手背傳來的溫度,像是寧子歸的臆想一般。
傅丞将拉過寧子歸的手放入口袋裏,好像這樣就能把溫度和氣味留存久一些。他看着寧子歸,好像很平靜地說:“你愣着做什麽?”寧子歸回過神來,撓了撓後腦勺:“嗯……那個傘就這樣不要了?”傅丞說:“反正我本來就想換了。”在氾寶兒将那個傘遞出來的那一刻,傅丞只想将那傘掰斷丢掉。
寧子歸怔了怔:“那……不在那家店買一把新的?”傅丞說:“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意大利的傘。還是英國的好一點。”寧子歸點了點頭,英國傘比較樸實一點,倒是很适合傅丞:“那你當初怎麽還買這個?”傅丞答:“別人送的。”
別人?是誰?送個傘,還刻字?是什麽人呢,送了傅丞不喜歡的東西,傅丞還肯用着。
——寧子歸一下子背脊的肌肉都緊張起來。
可他很快又想拍醒自己,他糾結這個事情做甚?
倒是傅丞又說:“我姑總送這些,不實用也不好看的東西。”寧子歸總算安定下來:“啊……長輩是這樣子的。”寧子歸又說:“那我們去哪?還去傘店嗎?”傅丞和寧子歸逛了一圈,其實這邊傘店也不多,好幾家都是意大利的。大概是形态各異的意大利手工傘總是比黑烏烏的英國傘受歡迎。
這一路說這話的,傅丞顯然如他所言,比以往好相處了不少,寧子歸也變得輕松許多,沒有一開始的忐忑,還能說說笑笑的。寧子歸又四處張望:“怎麽都沒有看到你說的那個牌子?”傅丞說:“說不定要去國外才能找到店。”寧子歸失笑:“啊,那我總不能跟你去英國買雨傘吧!”傅丞卻說:“為什麽不能?”寧子歸一怔:“呃?”那寧子歸猜測傅丞又在開玩笑,就也笑了:“唉,你可是把我訛上了不成!”
傅丞也笑了笑。
傅丞也讨厭自己,花費了那麽久的時間,才能明白一個道理,你想別人對你笑,你自己要先對別人笑才行。這逛了那麽一圈的時間下來,寧子歸對他笑得恐怕比以前加起來都多。
他以前不喜歡薯仔那堆人,恐怕是不喜歡寧子歸能和薯仔那麽輕松愉快地相處。
現在,寧子歸和他一起也輕松愉快了——他也……他也還是不喜歡薯仔。老跟寧子歸勾肩搭背的,居然還在寧子歸面前脫衣服穿褲衩看AV,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