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廿捌
潼關之外戰役不斷。
“都說了不要沖太前了啊,你不用那麽靠前也能打到人的吧。”唐淮喃喃自語着,心下卻是着急萬分。
“哪一個碰我媳婦。”說着擡手就是一發追命箭過去,直直射入方訣側面的一個人影。
方訣側頭看了一眼,見四周再無旁的危險,便又向前走了不少。
“回來點啊!”唐淮吼了一聲,可戰場紛雜,再大的聲音都也被湮了去。
他這邊咬牙心裏發狠,那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擡高□□比了比,果然還是出射程了。不得已翻身從樹上躍下,跟着天策将士就一并往前沖。
姑且在人群的盡頭找到了方訣。
他不知道為什麽方訣每次一定要在隊伍的最前面。方訣的百花拂穴手,是不是和別的萬花弟子學的不大一樣。
這些他都不得而知,好在這些年在方訣練就如何深陷千軍萬馬豪取賊人顱首之時,他也練就出來如何在萬千顱首之中找到方訣的本事。
常年的默契,已經讓他習慣于自己的職責就是護着他。
可是他,真的,實在是,太放浪形骸了。
唐淮添了□□,這還好帶的多,離人群較遠的他總是方便縱觀大局,可有了方訣,他根本沒空觀大局。
擡手利落的解決了方訣周身的三兩個,卻不想他突然扭頭看了自己這方向一眼,眼神竟是淩厲之勢。
得嘞,又做錯了。估計又打到他玉石玉石俱焚之前了。
唐淮歪歪腦袋,沖着方訣傻呵呵的笑着,準備蒙混過關。後者壓根就沒多理他。
隊伍行進之快,讓唐淮以為這場戰役格外輕松。全軍上下都是這樣想的。本就是有人來犯,許是只為了探探虛實,但這半攻半守的意思總還是讓人難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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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淮既不是将領也不是軍師,倒是也輪不到他管。只是他恍神的功夫,方訣又從他視線裏消失了。一個萬花弟子跑的比天策的馬都快。也是了不起了。
唐淮也沒法,只能往前跑着找,但顯然,前方又交戰了。
“方訣!”唐淮知道無用,卻還是下意識的去喊他。渴求着能聽到一聲回應。
當然沒有。
不過卻聽到別人的一聲,
“方訣啊,前面那不就是。”說話的是葉逾。
可前面熙熙攘攘的唐淮看不見。
“就說讓你騎馬吧,你偏不。”
“啥時候馬能上樹了我再騎。”唐淮哪有空跟他開玩笑,随意說了一句就又往前跑。
“你上來,我帶你過去。”葉逾追上他,唐淮卻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反身一躍就真上了馬。
“還真不見你客氣。”葉逾心裏笑道,同時也快步往方訣那邊趕。
前面戰火激烈,葉逾生怕隊伍別是入了埋伏。但看死傷倒也沒站下風。
可是唐淮這邊卻不容樂觀,接連幾發□□一次射出,方訣那邊的人卻只多不少,身形也能看出應付的吃力。
唐淮甩了甩腦袋,生怕自己不清醒射偏了出去。
“馬給你吧。”葉逾轉頭問他。
“不用。”唐淮心思壓根沒在這兒。眼神一直沒從方訣身邊移開。
方訣那邊實在太靠前了,連顧恩都跟着心驚。卻實在騰不出手去幫襯一把。
前後皆是人。反倒把方訣逼到一個進退不得的地方。他臉上依舊從容,心裏卻深知兇險。落鳳在手中肆意着,眸子卻有意無意想去找唐淮在哪。
“都說了上戰場就別分心。”唐淮那邊猛的看見有人向方訣劈去,人卻不知道在向後張望什麽。心裏暗罵了一聲,一個子母爪直接沖了過去。他一把摟住方訣,抱着他一個側身,将後背完全暴露給對方。
三刀下去唐淮直接癱到方訣身上。唐淮抱着他想說什麽,身子卻支撐不住的一個勁的往下滑。
方訣死死扣着他,手中落鳳直指敵方心脈。還沒來得及動作,葉逾跳下馬就是一個風來吳山擋在他倆身前。
“騎着我的馬趕緊走。”葉逾催促着,緊跟着越淵也趕過來,一棒打飛四五個。轉身就扶着唐淮上了馬。“快點走。”
方訣來不及說什麽,扶着唐淮就往回跑。
除卻唐淮這檔子事,整場戰役倒還算平穩。
“我就說他一個花間游,每次都往那麽靠前,不打他打誰。”越淵一邊收拾着戰場,一邊和葉逾叫嚷着。
葉逾沒說話,心裏只是擔心但願別真出什麽事。顧恩看出他憂慮,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別着急,我讓方斐先回去了,方訣醫術也信得過,唐淮沒事的。”
“趕緊收拾,回去了!”顧恩轉頭和全軍說着。葉逾見他身上也有傷,就吆喝了思遙先幫他包一下。
越淵這時也過來了,“你也傷着了?”葉逾看他胳膊上蹭破一塊。
“沒事,小傷。”越淵笑着擺手,就把葉逾帶到懷裏,“你沒事就行。”
但越淵那邊還是氣方訣,“你以後別讓他上了。吓都吓死了。今天是唐淮拿命換他了,明天唐淮不在了,就這樣誰護的了他。”
顧恩扭頭看他,思遙還叮囑他別亂動,他也就又把頭轉了回來。聲音卻平淡的緊,
“自己的命誰在乎誰看顧着,自己不要命的,死了活該。今天是唐淮出事,你自責什麽。”
越淵梗了一下,“誰自責——”
葉逾扯住了他,“去看看戰場打掃好沒,該回去了。”
越淵還想和顧恩掰扯兩句,直接就被葉逾拖走了。
顧恩看他走遠,才望着天空長嘆了一聲。思遙聽着就在旁邊輕笑。“煩了呀。”
顧恩偏頭正對上她笑的好看,雖然灰頭土臉的,眸子卻依然奕奕的。
“我以前和唐淮說過,方訣這樣遲早要出事。但唐淮不讓我管,說他的人他自己護着,關我們什麽事了。後來唐淮在戰場上根本不管別的,眼裏就只有方訣,有時候就覺着他是來陪方訣玩的。”
“再然後我們也就不怎麽管了,确實也沒出過什麽大事。何況大家說是不管,看着方訣那邊有危險,也不可能真袖手旁觀。”
“…嗯,那越淵氣什麽呢。”
“鬼知道他抽什麽風呢。”越淵不是不知道,但又不太願意說,越淵性子本就是那種寧可自己出事也不能讓身邊兄弟出事的。唐淮也好,方訣也好,他當時就在旁邊,但真的趕不及過來。
葉逾和越淵在屍體堆旁散步着。越淵臉色還是不好。“你擔心就先回去吧。”
“擔心什麽。我去了也管不了什麽用啊。”
相比起思遙,葉逾更清楚越淵自責什麽。畢竟前不久他也活在這種自責中。今天看越淵難受,他反倒想通了一件事。
“不是你的錯。”
越淵聽他這麽說,抓了抓腦袋,“我知道啊。可是——” 突然說不下去了。“算了算了,關我什麽事了。回去吧,別趕不及見他最後一面了。”說着又恢複了那副嬉笑模樣。
“瞎說什麽呢。”葉逾拍了他腦袋一下,讓他別亂說話,好好的人別真給說死了。
“我師父有事沒!”葉逾剛跟着越淵回來,就有個小家夥撞他懷裏哭天抹淚的。
“方先生呢。”葉逾抱他到懷裏。輕拍着後背安撫着唐碩。
“先生…先生在屋裏,我不敢進去。”小家夥抽抽搭搭的模樣好不可憐,“…他們為啥都說我師父快不行了!”
“誰說的!”越淵聽及就怒斥了一聲,“胡說八道!”
小孩本來還沒怎麽樣,他這一吼更是委屈的不行,鑽葉逾懷裏就瑟縮着。
“你吓唬他做什麽。”葉逾橫了他一眼,晃悠着小孩輕聲安撫他,“師父沒事,方先生醫術高超,鬼門關也能拉回來。”
“真的嗎…”小家夥将信将疑,臉上還淌着淚。
“你師父那麽挂念你和方先生,怎麽會先離開。”葉逾抹去他臉上的淚痕,生怕這大冷天的再生了凍瘡。
“…嗯。”小家夥軟乎乎的點了點頭,好像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仍然抱着葉逾不肯撒手,葉逾倒也由着他,就一邊抱着他一邊做自己的事。
“唐淮那邊怎麽樣了。”顧恩見着越淵湊過去問他。
“不清楚,你想問你進去問。”
顧恩思及方訣那秉性,覺着還是算了吧。但正巧這時候唐淮帳子方向跑過來了方斐,二人不謀而合的立刻把這姑娘攔了下來。
“怎麽樣。”越淵顯然還是擔心。
“啥?”方斐被他倆攔住的一瞬間就提筆準備進戰。
“唐淮。”顧恩提醒着她,“你不是剛從那兒過來嗎。”
“啊…我師兄不讓我進。”
那會兒方斐聽着唐淮出事,火急火燎抗着藥箱就奔過去,但進屋前一刻她就冷靜了下來。
方訣在裏面,關她什麽事了。
“師兄,要不要我幫忙呀。”方斐沒進去,就杵在門口吆喝他。
方訣沒回他。
“師兄!師兄!師——”
“出去。”
方斐抱着藥箱眨巴着眼,聽着不耐煩的語氣應該是沒什麽事。但她不放心,還是直接了當的問他,“唐淮有救沒的啦,我聽外面說他快——”
“死不了。”
“好嘞。那我這就告辭,不打擾您了。”
這死不了三個字他也送給了越淵和顧恩。“我師兄說死不了肯定就真死不了啦。寬心寬心。那邊還有傷者,我先過去了。”
說罷颠颠的就跑了。
“死不了啊。”越淵喃喃着,原地揮了揮棍子,心裏算是好受了一些。“散了散了。”說着拍了拍顧恩肩膀,算是告辭。
“他沒死,怎麽覺着你還有點失落啊。”顧恩原地打量着他好脾氣的笑着。
“嗯?這麽明顯的嗎!”越淵先是一個驚愕,緊接着就大笑起來。“還好啦還好啦。”
顧恩見他又無賴起來,也就沒再多寬慰他。暫時別過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越淵見着沒人了,這次長嘆了一聲,仰頭灌了幾口酒才發現這一壇子又要見底。
手邊最後一壇了。
“我能不能申請去打壺酒。”葉逾那邊抱着小孩喂了點米糊,想着把孩子哄睡了,抱了一路實在是胳膊酸。這邊就聽着越淵突然竄出來。
“去吧,小心些。”
“我想吃糖…”唐碩扯了扯越淵袖子,臉上還有淚漬,說話的同時還又往葉逾懷裏縮了縮。
越淵看着小孩兒也是可憐,在腦袋上揉了一把就答應了下來,“知道啦,那你乖着啊,別給葉少爺和方先生添亂知道沒。”
“哦…”唐碩吸了吸鼻子,小手在臉上又擦了擦。
“方斐說唐淮沒什麽事,讓都別擔心了。”越淵和葉逾說道,還在唐碩腦袋上點了點,“不許哭了。”
“沒事就好,你也快去吧,一會兒天該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