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廿伍
這些人裏未參過軍的便只有思遙一人,一路上自然新鮮的不行。一路上來來回回從隊頭走到隊尾,認識不是認識的都跟人打招呼去。葉逾這邊看的是想讓她消停着,軍營裏鬧什麽呢。
顧恩卻一把拽住他,“沒事沒事,還能幾天啊,過兩天就沒意思了。由着她吧,你別攔她去了。”
葉逾無奈,反倒成自己的不是了。既然顧恩都無所謂了,那他也就不再理會。想想一個姑娘,也應該折騰不出什麽大事來。
“你就別操心啦。”越淵把葉逾招呼到自己那邊去。“冷不冷,往北走難免寒些。再有兩日就要到潼關附近了,到時候就不用這麽趕了。”
“沒事。你昨天多會兒回來的。”
離潼關愈發近了,越淵連着幾晚和顧恩在營帳裏商讨軍情,方訣唐淮也在。越淵怕葉逾休息不好,就沒讓他來,本來他晚上就睡不好,現在睡的晚,明天難免沒精神。顧恩也沒讓葉思遙待着,倒也不攔她,樂意聽就聽會兒,沒意思了就去方斐那邊睡覺了。
“三更多了吧。”越淵回他。
可今日五更天他們就又起了。醒來時他看着越淵下意識的揉了揉額角。可他只是側頭輕吻了葉逾一下,叮囑兩句就披了衣服出去忙活去了。
一天比一天冷,也一天比一天要忙了吧。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冬至那天他們卻連餃子都沒吃上。顧恩也只能吆喝這說,過年時再給大家補上。可誰知道那個時候,誰能吃上,誰又只能是黃土上祭上一杯酒呢。
思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現在行進到哪了。忙的時候她就跟着一起忙活,閑下來時倒也樂呵。
“我哥最近休息的怎麽樣。”思遙遠處看見越淵招了招手就小跑過來。
“來了這邊反倒好多了,前兩天我還讓方訣給他瞧了瞧,也說沒什麽事。”
“那就成。方斐來讓我把這個剛調的安神的方子交予你,也給顧恩開了些,讓我來給你順便問問我哥用不用。”
“我不用——”越淵這話都沒撂下,葉逾卻突然從後面竄出來說道,
“他的我收着吧。”葉逾說完就從思遙那邊接了藥過來。“忙你的去吧,別給別人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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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
“今天晚上還忙?”葉逾和他穿梭在休整的将士之間。
“誰知道呢。”越淵抱歉笑着,葉逾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聽了就了然的點了點頭,“吃飯去吧。”
“來啦。”越淵說着就又黏上葉逾,從身後摟住他,在他耳畔輕聲說着,“那邊就是長安了。”
葉逾停下來,擡頭向着遠方眺望着,良久只是淡淡道,“我知道。”
“別擔心,會守住的。”越淵攔着他,把他手包在自己手裏,試圖給他暖着。
“若是守不住呢。”葉逾懶散的就靠在了他懷裏,語氣卻有些陰郁。畢竟潼關是長安最後一道屏障。
越淵偏頭想了想,随而擡頭捏了捏他面頰,“那便打回來。”
葉逾聽後竟有些釋然,在這國不複國的時候,他卻覺着有幾分安穩,怎麽可能會輸呢,打回去就好了啊。
同時也責怪起來,這個時候自己怎麽開始說些喪氣話了呢。
“你們倆吃不吃飯了!黏黏黏,就知道黏一塊。”唐淮那邊嚷嚷了一聲,催促着他們快些着。
葉逾霎時有些不好意思,一手肘把越淵頂開,自己就快步就過去了。越淵原地愣了下,随而笑着搓了搓鼻子,拔腿也跟着跑了過去。
“晚上守夜跟我換一下。”飯桌上唐淮和越淵說着。
“幹嘛。”越淵喝着酒問他。
“顧恩讓我晚上去給其他幾個營裏送個信去。你替我一夜,天亮前我就回來了。”
“哦…”越淵倒是無所謂,“方訣知道——诶,方訣呢?沒和你一起?”
“和方斐在傷患那邊,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和他說過了。”
“行吧。你忙你的。”越淵倒也沒多考慮就答應了他。
“謝啦。”唐淮說完飯也不吃撂下碗就跑了,越淵都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他…今怎麽來這兒吃飯呢。”
越淵這一陣倒是一直和顧恩一起吃的。今卻連顧恩也沒見着。
“人呢都。”他這邊和葉逾念叨着,另一邊卻有小兵來報。
“新的糧草到了,統領讓您也過去一趟。”
越淵咬牙沒說話,忍了忍和報信的士兵說,“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見人走了,才趕忙多吃了兩口。“自己不吃,還不讓別人消停會兒。”
“慢點吃。”葉逾怕他吃急了。自己卻只是少吃了兩口,就準備和越淵過去。
“你別理他,你吃你的。”越淵說是這麽說,自己卻三口吃了個半飽。“我自己過去吧。你休息一會兒,可能馬上又要趕路了。”
葉逾擺手,“一塊過去吧。我吃飽了。”
越淵見他也沒吃多少,卻也沒拂了他的意。
“糧草到了?”越淵看着忙碌的士兵,跟着來到顧恩身邊。
“嗯。”
“行吧,我盯着吧,你趕緊吃口飯去。來的路上我和他們說了,再休整半個時辰就走了。”
“我沒事,不用——”
“趕緊着,你不回我回去歇着了,大冷天的。”越淵不耐的嚷了一聲,沖着他踹了一腳。
“辛苦。我一會兒就回來。”顧恩拍了拍他肩膀就大步離開了。
葉逾先一步過去瞧了兩眼新到的糧草,轉頭和越淵說着。
“不太多啊。這也就勉勉強強能撐三個月。消耗若是大點…也就過完年的事。”葉逾有些犯愁,但也不當什麽要緊事。前些年什麽日子都過過了,現在能吃上一口飯他倒也滿足。走一步看一步吧,且不說百姓也沒飯吃,再往外些還正鬧疫病,根本尋不到糧食。
越淵沿着數了數,确實不算太多。“誰知道呢,估計進了潼關還有法子吧。不行就搶呗,他啥沒幹過。”
葉逾微微蹙着眉,語氣卻仍舊頗為輕松,“你那麽了解他。”
越淵眨了眨眼睛,聽着哪不太對。随後突然就笑了,“以前與他相處的時日長,自然了解他。以後就不會了啊,往後所有時間都與你一起了,哪還有空再了解他。”
葉逾舒展了眉頭,一個人無奈淺笑起來,他本來還想解釋一下自己沒多想的。想了想又覺着沒必要。
“你幹嘛啦。”越淵從身後抱住他。“又吓唬我。”
葉逾趕忙從他懷裏掙出來,“別鬧,人多。”
軍營裏還有幾個不知道他們這一對兒的,可葉逾依然不喜歡在人前太過黏膩了。和顧恩他們都也熟,倒還無所謂,畢竟他和葉思遙有時候更過分。可在外人面前總還是哪裏不舒服。
不讓抱牽牽小手不知道可不可以,越淵剛湊上去,葉逾立馬蹿出兩步去。警惕的盯着他。
越淵撇嘴,“我不——哪個撞我!”他轉頭回去,“诶?”
一腦袋撞他腿上的是個小娃娃,唐門弟子,唐淮徒弟。唐碩。過完年才六歲。
越淵彎腰就把人抱了起來。
“你怎麽來啦。你師父呢。”越淵單手抱着,另一只手逗弄着他。
“我不要你抱,我要葉少爺抱我。”小孩也不知道嫌棄他什麽。夠着就想抓葉逾,葉逾走過來就把他接了過來。
越淵削了那小兔崽子一眼。
“師父出去啦。”
是哦,越淵轉眼就把這事忘了。
“方先生呢。”
“先生還在傷患那邊。”
葉逾兩手抱着他,小家夥順勢勾住他脖子,腦袋就埋了進去。“我師父什麽時候回來呀,我讓他帶我去,他都不肯。”
“明早上就回來了。”越淵倒是沒好氣。
“那我可不可以晚上等他回來呀。”唐碩小聲在葉逾耳邊說着。
“不可以。”越淵一口回絕。“不早睡長不高啊,小心你師父回來揍你。”
小孩兒轉頭瞪他,“我沒和你說話!”
奶聲奶氣的卻一副吓唬人架勢,逗的越淵想笑還沒敢出聲。
“等你睡醒了師父就回來了。”葉逾揉了揉他腦袋,可小孩兒還是委屈的不行,但又不再說話,這模樣反倒讓葉逾心軟。“那晚上來我帳子裏吧,我陪你等他。”
小家夥瞬間支棱起腦袋,閃着眸子糯糯的問他,“可以嗎。”
“不可以。”越淵提溜着小孩後領就把他從葉逾懷裏扯了出來。
小孩兒哪管他,撲騰着四肢不讓他抱,慌亂中就踹到越淵胸口,後者一個慌神就松了手。小家夥空中一個借力翻身就穩穩站到地上,沖着越淵吐了吐舌頭,掉頭就跑。
跑開幾步離着越淵遠些了,就揮胳膊示意葉逾,“那…那我晚上過去。”
“知道了,在營裏小心些,沒處去就過來找我,別自己亂跑。”
“沒事啦。我去找宇哥哥了。”說着就一步三蹦的跑開了。
“你…招惹過他?”葉逾好笑的瞧着越淵。
越淵倒是沒好氣,“小時候揍過他。記仇記到現在。跟唐淮一毛病。”
他這話剛說完,就瞅着腳邊出現一個小毛球。
“不許說我師父壞話!”說着就故意踩了越淵一腳。
“你不是走了嗎!”越淵煩他不行,卻發現他旁邊拖着一個小箱子,“這什麽。”
“我又不找你。”小家夥鼓着腮踮着腳扯了扯葉逾衣擺,葉逾便好奇的俯下身子。
“嗯?”
“吶…這是我做的機關。送給你。”小家夥把箱子推到葉逾面前,可憐兮兮的瞧他,仿佛生怕他不收似的。
葉逾看着小家夥那天真模樣,心下不自覺着發暖,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小孩就跟着他一起笑。
“謝謝你呀。”
“嘿嘿。”小家夥難為情的撓撓頭,将箱子推進葉逾懷裏,掉頭就噠噠噠的跑走了。
葉逾看着他跑遠,又看了看懷裏的東西,也不知道怎麽處理,用是用不上,扔又不能扔,要不趕明送唐淮那兒去吧。
可這時候越淵卻突然開口,“你知道他為什麽不送他師父嗎。”
“嗯?”
“唐淮修的是驚羽訣,用不上這麽多機關。別指望往唐淮那兒送了,自己留着吧。”越淵拍了拍葉逾肩膀,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架勢。
葉逾也沒惱他,抱起小箱子就往帳子裏走,也算越淵有眼力見,上前就拿過來自己扛着。葉逾也沒客氣,就讓他搬着了。箱子也沒多大,拎着也不費勁。
“那他做這麽些機關誰用。”
“他自己啊。他非得學天羅詭道。唐淮那又不愛管,樂意學什麽就學什麽。不過唐淮覺着也挺好,你看出去執行任務的基本都是學驚羽訣的,送死的也是他們,小孩兒不會沒準将來就不用給堡裏送命了。”
葉逾聽着不由的心裏發緊,“不能不回去嗎。”
“那小崽子?唐淮也意思是不往回送了。不過哪天唐門真缺人手,唐淮自己都得回去,何況是他徒弟。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那邊,哪有丐幫自在。”越淵嫌棄的說着,卻像是想到什麽突然止住了,随後才又開口。“其實我總覺着唐門那邊…有誰要害他。”
“怎麽。”
“不知道,顧恩也這麽說過來着,他說有時候跟着他們一起走的時候,唐淮總得隔三差五出去做單子,一走就是好幾天不見人,回來就是一身傷,問方訣也什麽都不說。戰事越緊,反而他越忙,三番五次的總不能一直是碰巧。”
“不過問不出來就是了,他對自己的事一直不對外講,至于和方訣說沒說過,方訣那比他還守口如瓶。”
葉逾關心之餘更多的是聽個樂呵,就像江湖轶事一般覺着這群人湊到一起也是有趣。越淵一直也沒好好和他說起過這些人,反倒今天有空講講,也是聽個新鮮。
“應當沒事吧。”越淵一說起來反而惴惴的,“他是內室弟子啊…”
怎麽反而有人想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