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歲餘

第13章 拾叁

思遙将火龍瀝泉偷偷放在顧恩屋子裏，又托人去通知顧恩說她來了，自己卻悄悄躲了起來。

顧恩疑惑以往都是思遙去校場上找他，今日怎麽反倒讓自己去尋她。想着這邊也沒什麽事，他叮囑了一聲，就準備回去。

進去了卻發現屋裏沒人，

“思遙？”

思遙聽着他聲音，趕忙把自己縮成一團躲在屏風後，她也看不見他，只能憑借腳步聲猜測他在哪。明明是送他東西，自己卻緊張的不行。

那把火龍瀝泉就放在案上，顧恩只要進來就應當能看到。

果不其然的，思遙聽着他的聲音就往那邊過去。

顧恩看着這個形狀也大致能猜得到裏面應當是支□□，“思遙？”他又喚了一聲，卻依舊沒有聽到回應。

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前，手覆在那細膩軟布上，猶豫着要不要打開。

思遙卻在後面蹲的腿發麻，你倒是快點啊。但見她探頭探腦的從屏風後出來一點，仔細盯着顧恩背影。

顧恩果然還是拿起了它，軟布從上滑落。散着紅光的□□映在他眼前，顧恩連胳膊都是抖的，顫栗的仔細撫摸上槍身，心下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思遙也忍不住，直接從屏風後蹿了出來，從他身後踮着腳一把摟住他脖子，“喜歡嗎！”

“…喜歡啊。”顧恩還是沒平複下來。

思遙把下巴墊在他肩上，雙手攔住他腰身，輕聲在他耳邊道，“喜歡就好。”

“謝——”

思遙聽見他要道謝趕緊打斷，又恢複了那豪爽模樣。

“不用不用，誰跟誰呀。”

顧恩放下□□，猛地把思遙帶到身前，一把将她抱住。

嗳呀，這麽激動的嗎。思遙心跳的快，但還不好意思說什麽，不自覺的就想把話岔開。

故而思遙也摟住他，輕輕在他背上拍着，卻覺着顧恩在他懷裏輕顫着，這麽思及自己心裏卻也跟着軟了一塊，“走啦，出去試試好不好用。”

“現在？”

“不然呢，趁着天還沒黑。走啦，去切磋兩把。”

“…好。”

顧恩也有些躍躍欲試，對于這個提議自然不會反駁。但沒想着回是思遙先提出來的。

他走在前面，卻見思遙并未跟上，又調頭回去才發現她并未站直身子，腿微微曲着，手撐在案上交付着自身的重力。

顧恩慌忙問他怎麽了。

只見思遙抿嘴，皺着眉笑着道，“…腿麻了。”

顧恩也是跟着她笑，搖了搖頭背對着她，“上來，我背你過去。”

“嗳…”思遙猶豫了下還是趴了上去。

“抓穩了。”

“好。”

校場上人多，還沒到休息的時間。顧恩卻把所有人都打發到一邊了。下邊聽說顧恩要親自上陣，這裏裏外外可圍了不少人。就連方訣唐淮方斐他們都來了。

“顧恩和葉家小姐？”方斐鑽到最前面來到她師兄身邊。

“嗯，你看他手上。”旁邊唐淮先開口說道，還把自己的鳳尾天機抱的更緊了。

“哦豁，厲害了。”方斐嘆服的點頭，也抱緊了自己的文曲之聿，而後就戳了戳唐淮，“嗑瓜子嗎。”

“給我來一把。”唐淮伸手過去，方斐從藥箱抓了一把瓜子放他手裏。“師兄要嗎。”

“不吃。”方訣還是冷冷清清的。

方斐早就習慣了，無所謂的聳肩，繼續和唐淮聊着，“你猜誰贏。”

“顧恩啊。”

“那我猜思遙。”

唐淮格外不屑，“顧恩要是輸了，他就別在這位置上了好吧。”

方斐橫了他一眼，其實也就逞個口舌之快，要是從心裏，她也是偏向顧恩的。“師兄猜誰。”

“顧恩。”

“…成吧。”方斐望着思遙的方向大聲喊，“思遙！打敗他！”

思遙聞聲過來看，怎麽就聚了這麽多人，故作鎮定的把輕劍在手裏翻了兩下。

“來吧？”思遙無奈笑着看顧恩。

“好啊。”

那邊打的不可開交，四周支持誰的都有，但明顯思遙處在下風，但這絲毫不影響這位人給這個姑娘叫好。

“你說他們平時聯絡感情也是這樣嗎。”

方斐已經磕着瓜子坐地下了，唐淮也跟着蹲旁邊，“你不懂，這樣真的有益于感情的增進，不然你問你師兄。”

“呵。”方斐冷哼了一聲，“瓜子皮別扔地下，一會兒你收拾啊。”

邊說着她推了一把唐淮，眼神示意他看方訣。

方訣此刻正死死握着落鳳，眼神灼灼的盯着顧恩。

那倆人就蹲地下小聲商量着，“我師兄這肯定是想自己上去了。”

“你說的對。”

“你要不幫幫他？”

“那當然。”

一拍即合。

果然一場結束，思遙這邊落敗，但也不見她有懊惱神色，反倒依然興致勃勃。

“再來？”

“好啊。”顧恩并不拒絕。

然而這個時候唐淮突然竄出來，擋在思遙身前。

“葉小姐有意賜教否。”

“否。”葉思遙對他本人沒有偏見，可…她并不想和驚羽訣切磋。

唐淮那不同意就耍賴的，黏着思遙非得答應。

“方訣是不是想和顧恩切磋一把。”

“對喽。”

“早說不久完了。”葉思遙興致索然，“走啦走啦，咱倆去那邊。”

然後又探着身子和顧恩喊，“贏了他！”

“不可能的，方訣比較厲害。”唐淮順嘴插話道。

“閉嘴。”

他們那邊根本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假裝打兩下，倆人心思都在對面。

“你消極應戰啊。”唐淮目光還在方訣身上，但話是和思遙說的。

“你不也是。”葉思遙拖着重劍走到他身邊，和平結束了這次切磋。

“嗑瓜子嗎。”唐淮抱好千機弩坐回地上。

思遙也不客氣，背回重劍就坐他旁邊，“好呀。”

說着唐淮就把方斐抓過來讓她給發瓜子。

“師兄太陰指讓他下馬啊！”方斐邊跑邊喊，小藥箱還一颠一颠的。“芙蓉并蒂控他控他，控他的馬。”

思遙那自然不服氣，大聲喊着給顧恩鼓勁。

顧恩搖着頭，笑那邊一群人孩子氣，卻險些給了方訣機會。方訣性子一直如此，明明只是切磋，卻有要出人命的架勢。驚的顧恩趕忙回神應付，差點還被唐淮取笑了去。

顧恩和思遙離開校場走在回屋的路上，顧恩也不累一般，還是亢奮着。思遙就只是在旁邊輕笑着，要不是唐淮把方訣拽回去了，這倆人還難舍難分着呢。顧恩手裏還把玩着火龍瀝泉，思遙就幫他牽着馬。

“出去吃還是在營地裏。”顧恩側頭問她。

“就在這兒吧，馬上就黑了，回去晚了我哥又要念叨了。”

“也好，吃了飯我送你回去。”

思遙也是樂呵的答應，就随着他回了他住處。思遙在馬脖子輕輕拍了拍，馬兒就輕輕蹭蹭她算是告別，而後才目送着顧恩将馬牽回了馬廄裏。但顧恩剛走了兩步就又牽着馬小跑回來。

“怎麽？”

顧恩不作聲，只是盯着她看，輕抿了下嘴，似是有話要說。思遙歪着頭，等着他說什麽。然後就突然見他牽起自己，愉悅着輕聲道，

“跟我來。”

思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他賣什麽關子，就那麽不解的被他牽過去了。

“你喜歡…嗯…”

思遙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但吞吞吐吐的模樣委實是難受。

“你這裏等我。”

思遙不知道他把自己拽到馬廄前要幹嘛，別人家去哪都是風花雪月的，他倆這是…但她心也大，讓她等她就乖乖等着。

沒多久，思遙就見他出來了，手中還牽着一匹馬。通體朱紅，鬃毛熠熠的，像是閃爍着光。

和顧恩那個很像，都是赤兔，但相處久了，她還是知道能發現這不是同一匹。

顧恩也是直爽，走到她身邊就是一句，

“這個送你。”

嗯？

思遙猶豫着不知道接不接，

“不好吧，軍營的馬，說送人就送人，不怕別人知道嗎。”

“不是營裏的，我買的。”

他竟然藏了這麽多私房錢？思遙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了。但她又怕他這是把自己所有身家都花出去了。可又不好責怪他什麽，畢竟天策将士嘛，馬就是命，花點錢也無可厚非的。

葉思遙在這邊心思千回百轉，顧恩卻只當她是不好意思收。

“沒事，你收着吧。”

怎麽說也是一份心意，思遙覺着再推脫也沒意思，将來再找什麽來還他就好了。

“好。”

顧恩聽到她應了，心裏頓時舒服起來，再說話時聲音控制不住的輕快起來。

“它還沒認主，你要是準備要騎一定來找我。我怕你控制不住。”

“诶…是嗎。”思遙下意識的想去摸一摸它，卻還沒碰到它就很有了明顯的開始排斥，喘着粗氣欲擡起前蹄。好在顧恩抓的緊，也沒讓它近了思遙。

“脾氣挺大的啊。”她也只是豪爽笑着，“那成，我收着了。”

顧恩見她真收下了似是石頭落了地，“我們回去吧。”

吃過飯顧恩牽着馬和他一同慢悠悠的往山莊走回去。

“越淵還在你們山莊住着呢？”

“是啊。我看他也沒什麽事了，但看他也沒什麽要走的打算。不過…我哥也挺開心的。”

“別給你們添麻煩就好。”

“那不會。我哥倒是總讓他做這做那的。越淵手腳勤快，幫襯我哥也蠻多，挺好的。至少我哥想吃什麽，也能有個跑腿的，你也知道我哥不認路，但他又怕麻煩別人，但他想吃什麽也不忍着，就知道使喚我，我不在他就能等到我回來。”

顧恩聽到之後也只是笑，他挺羨慕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的。

“思遙。”

“嗯？”

“調令要下來了，我可能…”

要走了。

“很急？”思遙輕聲問她，并不見多餘情緒。

“還不一定，我也只是聽說。可能就要動蕩起來了，我也無法一直留在這裏。”

思遙偶爾聽越淵和葉逾聊天時，也聽到些什麽。也算是心裏有了個預期，此時聽顧恩說天下将亂，她只當是個證實，并未太過驚訝。

“戰場上很危險吧。”

思遙稍稍扭頭，餘光之中能看見他，卻又将頭扭了回來。“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要。”顧恩急忙拒絕了她，“留在這兒等我回來。”

思遙當然知道他一定會回來，可心尖上的人去了那麽危險的地方，無論知不知生死，你總不會放心。她即使是去了，也可能并不會影響到什麽，可只要是想到他就在眼前，總覺得心安上幾分。

“一同去吧。”思遙聲音輕輕的，卻又不容他拒絕。

“…不行。”顧恩還是拒絕。

“如果你的家國不能兩全，那換我來成全你。讓我随你去吧。”

顧恩停了下來，理智上讓他不要答應，可卻因思遙的話眼眶泛酸的有些動心。

思遙從前輕輕抱住他，腦袋頂着他胸口。

“很危險…”顧恩勉力維持着。

“不怕的，有你在。”

“…嗯。”卻還是功虧一篑。

顧恩就這麽答應了下來，可卻覺着如釋重負一般，像是找到了最滿意的答案。

思遙從他懷裏起來，還是那副嬉笑模樣，顧恩每每見她如此樣子，即使心頭濃霧再重，也會因她晴開。

“上戰場好玩嗎。”思遙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反而想到戰場格外興奮。

“都說了很危險。”

“哎呀哎呀，那也不能總這麽死氣沉沉的嘛。”

思遙在他肩上拍了拍，還是那副直爽模樣。顧恩見此，也跟着他放松了不少。與她一起時，他能做的也只是盡可能不讓自己去想這些，日子一天天近了，能這麽逃一天算一天吧，要是有一天避無可避了，到那時再堂堂正正的面對就好了。

“你哥那邊怎麽和他說。”果不其然的顧恩還是先想到葉逾。

“不說。”

哪能說啊，這讓去才奇怪了。

“不好吧。”顧恩琢磨着葉逾可不是那好打發的人。

“沒事，相信我。”

“…行吧。”

顧恩将他送了進去，正好聽思遙說越淵找他來着。他也就過去了葉逾那邊一趟。

那匹赤兔被思遙放入了馬廄裏，那會兒她還沒想到能給自己惹那麽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