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拾壹
下午時候方斐來到山莊,正巧遇到葉思遙,那時她還不認識,只是客氣的問他們是不是收了個丐幫弟子在這裏。思遙一聽便知道是來尋越淵的,便信步帶她過去。
路上還無意調笑道,
“萬花谷的姐姐真是好看。”
方斐捂嘴輕笑,心下覺着她怪有趣的,
“哥!”葉思遙見着葉逾趕忙招手,“顧恩營裏的萬花姐姐,來尋越淵的。”
葉逾走上前抱拳行禮,“葉逾。”
“方斐。”
對面也以江湖禮儀還禮回去。
“我帶她過去吧,你…這穿戴好了是要去哪。”
思遙見他問,也瞞不住,“顧恩那兒…嘛。”
他怎麽記着早上還叮囑不讓她今往那邊跑的。
“早點回來。”
葉思遙本來還準備好他數落完自己再往外跑的,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麽好說話。
“那…那我走了啊。你招待好她。”
方斐就看着她樂樂呵呵風風火火的就蹦跶出去了,葉逾也只是無奈搖了搖頭,就領着她去了越淵那邊。
閑了一天的越淵,終于又看見了葉逾,透着滿心的愉悅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中間牽扯到傷口也只咧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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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精神嘛。”方斐看見他還是蠻有神采的。“我師兄還說你傷的挺重的來着。”
“挺重的?”葉逾反問過去,“我早上問他說沒什麽事。”
方斐看向越淵,發現後者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
方斐反應過來的同時,葉逾也反應過來了。
“你有意思嗎。”葉逾正色看他,透着些許的不悅,卻因有外人再場,又掩得極好,方斐要不是個姑娘,估計會覺着他就是玩笑般的說了一句。可心思向來敏銳的她,自然能察覺到什麽,趕緊幫着越淵解圍道,
“是沒什麽事,只是刀口有些深,沒傷到骨頭,也沒內傷積淤。若是好生休養的話,無大礙的。”
葉逾笑的和煦,就事論事,他也不會跟人家姑娘鬧別扭去。
“我去沏茶,你先幫他上藥。”
“那麻煩了。”方斐柔柔笑着,向葉逾表示了感謝。
越淵一直到葉逾走了都沒敢說話,他生怕又和上午一樣葉逾突然出現。他就那麽面色不善的等着方斐。
“我說錯話了?”方斐倒是無辜的緊。
越淵不想理他。
“至于嘛。”
“你不會懂的,什麽時候你有這麽一個人,你就知道我怎麽想的了。”
方斐冷哼了一聲。
“你怕是不想好了。”
越淵根本沒心情吃這句威脅,哼哼唧唧的就倒回床上,“咋辦呀。你說你們一個兩個就知道添亂,他真不搭理我了,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等着。”
方斐張了張嘴,差點罵出來,最後還是壓低聲音道,“關我什麽事。”
不過她随即挑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越淵就猜她肯定沒什麽好點子。
方斐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就起手給他把腹部和胳膊上的紗布去了。卻也不着急上藥,去藥箱裏翻找着。
“你快點着。”越淵催促着。
“閉嘴安靜點。”方斐不說話不緊不慢的配着藥,“你待會兒要是疼,就喊出來啊,千萬別忍着。”
“啊?”
“沒事,記着就行了。”方斐也不多解釋,手上一直化着膏藥,似是有意慢慢拖着。“等他回來。”
“你做什麽。”
“幫你啊。”方斐狡黠的眨眼,成竹在胸的樣子。之後就示意越淵別再出聲了。
越淵不知她什麽鬼點子,還沒來得及問,就聽着葉逾進來了。
方斐斂了那不懷好意的笑意,指尖挑起藥膏,側頭和葉逾打招呼道,“你這麽快就回來啦。”
葉逾一如既往溫溫和和的,“嗯,我端了點心來,一會兒吃一點吧。”
“好呀。”方斐爽快應道。
說罷就将指尖覆在他傷口上。
越淵當即呼痛出聲,趕緊着把她手按住,“什麽東西!”
葉逾聽到驚的差點把茶翻了,聽他喊這才走了過去,“怎麽了。”
“藥嘛,你忍忍喽。”
越淵突然想到方斐剛才讓他別忍,又擡頭看了看葉逾。
苦肉計?
越淵深吸了兩口氣,平複了下就抖着和她說,“你繼續。”
方斐撇嘴,又重新挑上藥膏,小心翼翼的塗上去。
這還用忍?這根本忍不住啊。可越淵性子本就不是愛亂叫喚的,除卻那會兒沒想到能疼成這樣不自覺喊出聲來,現在即使疼得渾身發抖,他也死咬着牙一聲沒吭。
方斐還瞪了他一眼,手上又加了幾分力。
越淵擡手握住她胳膊,無力的搖了搖頭,“不行。”
方斐停下來,給了他喘息的功夫,“那你歇一會兒。”
葉逾就在邊上,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的傷口,血肉外翻的地方已經被縫合好,胸脯上還有幾處零零散散的傷口,雖是不深,卻還是看的揪心。
“疼得厲害?”葉逾坐在床邊輕聲問他。
越淵勉強笑了笑,雖是苦肉計,卻又不想他傷心,抽着氣與他說,“…還好啦。”
“沒有別的藥嗎。”
“沒啦。藥是我師兄給我的,說給他用這個就行。”
當然沒有,但拖一個下水好了。
方斐直接給他把後路斷了,意思就是越淵今天不得不上完這次藥。
“休息好了沒,繼續了啊。”
越淵把頭別開去,皺着眉把眼緊緊閉住。
只要方斐一碰他,他就抖,嘴角被他咬的有血跡流出,手死死抓着被單,就這樣也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額上青筋暴起,冷汗順着額角一路淌下來,蜇得傷口發疼,他卻已經一點都感受不到了。
方斐有些下不去手,雖說這主意是她出的吧,但看着越淵這個樣子他也不好受。她本是想讓他哼哼兩聲,圖個葉逾心軟,卻忘了越淵這性子。她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葉逾,也不知道是繼續不繼續。
卻見葉逾跨步坐到床邊,手從他背後伸過去,讓越淵半靠在自己身上,同時握住他的手。
“再忍忍吧。”葉逾輕聲道。
“…啊。”越淵有些恍惚,“沒事的。”
葉逾抓緊了他一些,又示意方斐繼續吧。方斐了然,手上也盡可能放緩了力道。
可越淵疼的下意識的就要去抓葉逾,他也不反抗,由着越淵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捏着自己手腕。越淵力道本就大,此刻也很難讓他收力,卻也不見葉逾面色上有什麽吃痛的神情,只是另一只手壓着他肩膀,不讓他亂動。
停停斷斷的,好不容易上完藥。三個人都差點虛脫過去。
葉逾扶着他躺下去,卻瞧見他眸子濕漉漉的。從未見過他示弱的葉逾,此時确實覺着有幾分意思。
“茶涼了,我再去沏一壺。”葉逾微微颔首,和方斐說道。
“那麻煩葉公子了。”
葉逾前腳一走,方斐直接後仰到椅背上,仰頭恹恹道,
“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自讨苦吃。”
“你給我走。”越淵聲音沙啞着與他說。
方斐又突然坐直了起來,“我好歹幫到你了吧。”
越淵不去看他,兀自冷哼一聲,現在是輪到他不知道別扭什麽了。
方斐也不和他計較,怎麽着也是自己把人家弄成這樣,确實是自己沒考慮到後果,別扭就別扭兩下吧。
“哎呀,你态度好點嘛。”
越淵累的不想說話,只是用眼神表達着不滿。雖然真的挺有成效的。
正巧這時葉逾回來,發現屋裏靜默的尴尬。
“來歇一會兒吧。”
方斐倒是不在乎小跳着就跑去桌邊吃點心,葉逾擡手給她倒上茶,方斐趕忙擺手想跟他說不用,自己來就好。不過話還沒說出口,方斐就盯上他手腕,也沒出聲,只是輕輕點了點。
葉逾下意識的看過去,只見手腕一圈已經泛青了,但他也只是笑着無聲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随即便用袖子擋住了腕上的淤青。
方斐不落忍,從小藥箱裏取了傷藥推給他,葉逾也接受了她的好意,将藥瓶放入懷中。
只是自始至終二人都心照不宣的誰都沒說話。
“我先告辭了。”方斐又覓了一塊糖糕之後和葉逾說道,“我明日再來。”
“…以後上藥都這麽疼的嗎?”葉逾有些微擔心。
方斐半垂着頭,像是思索,其實只是再想怎麽把謊圓下去,“我明日換一種藥再來吧,也許好的慢一點,但應當不會這麽疼了。”
“那有勞了。”
方斐挺喜歡他這樣溫溫和和的模樣的,不愠不惱,相處起來雖是生疏,卻覺着格外舒服。
哪像她第一次認識越淵的時候,直接一掌拍她肩上,問她要不要去喝酒,要不是她來軍營早,見慣了風風雨雨,不得被他吓壞了。他師兄第一次見着越淵那可是直接上落鳳了。
人跟人就是不一樣,方斐帶着這樣的感慨,背起藥箱就回了營地。
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葉逾端着茶杯過去,“起來喝點水吧。”
越淵掙紮着想起,葉逾伸手攬了他一下,葉逾沒再松手,索性就讓他就着這個姿勢把水喂了下去。
“疼的厲害?”
越淵緩慢的擡起頭來,眸子裏還有沒散去的霧氣,“…疼。”
方才還一聲不吭的人,卻突然示弱起來,這讓葉逾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葉逾沒有再走,他就這麽半抱着他,讓他能窩在自己懷裏,越淵就當真卸了渾身氣力,癱軟了進去。
時間便靜止了好久,久到越淵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麽了,身後的溫存之感,暖的他舍不得離開。葉逾也并未有絲毫的催促之意,就那麽溫溫和和的安安靜靜的抱着他,連呼吸都是平緩的。
那已經生根的個中情愫,便慢慢開始發芽生長。
“我沒事。”越淵意識到自己的确在他懷裏太久了,想從他懷裏撐着起來。
葉逾也不去攔他,扶着他又躺了回去。
“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沒什麽事我就過來了。”
越淵本是不想麻煩他,到嘴邊卻成了,“…好啊。”
葉逾對于他的坦誠覺着歡喜,只是面上除了神色又柔和了幾分,也見不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