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歲餘

第1章 壹

今天是葉逾五天內的走失的第三次。

“去個西湖你也能走丢？”顧恩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瞧着他，心下嘆服。

葉逾路上碰見個天策府的小兄弟，琢磨着顧恩在此處，就非讓人把他帶回天策營地裏。

顧恩在屋內翻着折子突然就聽着有人來報，說是營外有個人尋他，看裝扮是藏劍的弟子。

自從五日前，顧恩将路邊找不見路的葉逾帶回營地，這似乎是就賴上自己了。

“我剛回來半月餘，不認路不是很正常嗎。”葉逾無所謂道。

顧恩翻身下馬，吹了個哨老遠就瞧着一只隼向他飛來。

“我讓你妹妹來接你了，你在這兒等着吧，別亂走。”他說完就牽着馬準備往回走。

“你等等啊——”葉逾趕緊叫住他，神色一閃而過的慌亂。

“又怎麽。”顧恩不耐。

“你…不陪我等等嗎，天都快黑了。”

“你怕黑？”

“不啊。”葉逾很自然的搖頭。

聽罷，顧恩頭也不回就牽馬走了。

“我怕我怕，行了嗎。”葉逾見他欲離去，慌亂着趕忙叫住他。

顧恩蹙眉，稍帶不悅的扭頭回身看他良久，最後還是妥協了。葉家的少爺，出了事再來找麻煩，他更擔待不起。

葉逾見他留下了，心裏長舒了一口氣。面上不露聲色，心裏卻不知道都想了什麽。

“為什麽不能帶我進營地裏等。”葉逾把劍卸了，随意的靠在牆上。

“軍事重地，你說進就進的。”顧恩從上到下都透着不耐煩。葉逾見他如此，也不是發覺不了，反倒覺着好笑，并不說他什麽。

“也對。不過你們營怎麽會在這邊停駐，我記得這邊本就是有守備君的吧。”葉逾唠家常般的和他聊着。

“前不久接了調令，走到一半時臨時又有了變動，不好再折回去，就先停在此處了。等上面下一步的安排。”

“這樣啊…那豈不是不能久住。”葉逾試探着問他，顧恩并未從他語氣裏發覺不妥。

“行軍之人，本就居無定所。只是這地風光不錯，待得久了，倒也有點不想走了。”顧恩無奈的笑了笑，也只是感嘆世事動蕩。“此地無事固然好，可若是有天真生了事，我們如果不走，也許以後連這裏都民不聊生。”

“不會，我藏劍在此一日，就不允許有人冒犯此地。”

顧恩聽及卻面露苦色，雖然也只是稍縱即逝。

“況且——隔壁不是還有秀坊的姑娘們嘛。聽說那邊的姑娘皆為英勇俠義之士，若是此地有難，想來也會施以援手。”

葉逾倒是想的周全。

“你認得秀坊的姑娘嗎？”葉逾問他。

“行軍途上，偶爾會遇上幾個。也有些跟着進了天策，本是些嬌弱女子，卻就這麽上了戰場。”顧恩似乎透着些憤懑。

“女子也沒什麽不可的，思遙不就每天扛着兩把劍打着行俠仗義的名號浪蕩在外嗎。”

葉思遙，那是他親妹妹。

“本不該這樣的。”顧恩長嘆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言語。

“你說這大唐若是有一天真的——”葉逾話還未說完，卻見顧恩起手将□□抵在他喉口。

“閉嘴。”

“好的。”葉逾識趣的緊，他能看見顧恩眸子的狠戾。

他不想再問國家大義和兒女情長哪個更重要了，葉逾看的出來。心下卻不甚滿意。

顧恩也發覺自己失态，将□□收了回來，而後便一言不發。

天色近乎黑盡了，勉強還透着一些光亮。葉逾不知為何有些壓抑，又随便和他聊些許其他的，顧恩也只是随意應和着。

談話之間，方才放出的隼此時回來了。

“她寫了什麽。”

“讓我看好你，她一會兒就到。”顧恩把字條拿給了葉逾看。

葉逾撇撇嘴，嫌棄的将字條收了起來。暗罵她個沒良心的。

“這隼是你的？”葉逾好奇，想伸手去摸一下。隼卻直接撲棱着翅膀從顧恩肩上飛走了。

“朋友的。以前見着了總是給他喂些東西，一來二去就熟絡了。它主子喂不飽他，還成天招呼他飛這兒飛那兒的，他餓了尋不見吃食就來找我。”

“那真是可憐。”葉逾望着飛遠的方向，突然尋思着。“連只鳥都喂不飽？”

顧恩不再回答，葉逾反倒更是好奇。

葉思遙騎馬奔來。

“顧統領。”葉思遙抱拳行禮。

顧恩也依着江湖禮數還禮于她。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五天裏的第三次見面。

同前兩次一樣，葉思遙依舊穿着一身勁裝，身後的巨劍反倒映着她有幾分嬌小。

“你不認路就別出來了好嗎。”葉思遙翻身下馬就數落葉逾。

“好好好。”

葉逾态度格外好，認錯态度積極。葉思遙都懶得再和他發火。

“又麻煩統領照看我哥了。”葉思遙客氣的來到顧恩身前。

“無礙。”顧恩淺淡笑笑。“天黑了，你們兄妹二人也早些回去吧，免的路上不太平。”

“那我改日再來拜謝統領。”

顧恩倒是笑意更勝，“這話我可都聽了三次了。”

思遙面頰上突然有些發燙，反過來她就想責怪那不争氣的哥哥。旁邊的葉逾卻是副渾然不覺樣子。

“你沒準還得再聽幾次呢。”葉逾道。

“你這個人能不能別這麽沒臉沒皮的。”葉思遙聽的差點就拔劍了，印象裏她哥以前不這樣啊。

“哪有。”葉逾委屈兮兮的縮到一邊。

思遙不再理會他，轉身和顧恩行禮告辭，拽着葉逾就上了馬。

顧恩站在營前，一直目送到他們走遠。

天此時，終是黑盡了。

“你消停在山莊待着當你的少爺行嗎。”葉思遙還是忍不住數落他。

葉逾沒吱聲，其實今天本是有單生意要去談的。談完出來他就失了方向，但這種事，他也懶得和葉思遙說。

葉逾坐在思遙身後，單手摟着她，探過身子把缰繩攥在了自己手裏。

很小的時候，葉思遙就是這麽被他摟在懷裏的。她突然有些感懷，不知怎的，就那麽随意的靠在了葉逾懷裏。

“你不高興？”葉逾問她。

“那當然。沒事就知道給別人添麻煩。”

“你明明想見他。”葉逾輕聲說着。

“你說什麽。”思遙身子突然緊繃了一下，葉逾感受的到。

“眉目含情的模樣我見多了。才見幾次便心悅他了？一見鐘情？”

葉思遙并不反駁，只道，“關你什麽事。”

“我若不準，你看還關不關我的事。”葉逾聲音發沉，難得露出幾分嚴肅勁來。

“那我不悅別人，難不成要悅你嗎。”葉思遙哪裏聽他這些。

葉逾知道她那敢愛敢恨的樣子，向來也不攔她什麽。說是不準，也只是随口說上一句罷了。主意這麽正，哪輪得到他準不準啊。只是顧恩，葉逾總還是不那麽滿意。

“他過幾日就要走了。”葉逾還是提醒她。

“行軍之人，本就居無定所。大不了我等他便是。”

葉逾這話聽着耳熟，

“若國與家他選了前者呢。”

“無國哪來的家，天策兒郎不本就該以國為大義嗎。”

那你喜歡他個什麽勁啊。

葉逾不懂。

喜歡來了然後獨守空房嗎？

“人家悅不悅你都還不一定。聽說他們營裏可有不少秀坊的姐姐，你知道的七秀坊的姑娘說不上都是傾城傾國貌，可也多是婀娜嬌柔。怎麽會看上你這野蠻丫頭。”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走回去吧。”葉思遙聽着羞惱。

“得嘞，我閉嘴。”葉逾見她如此，也不再逗弄她。把她摟的緊了些，馬也走的快了些。

葉逾不大在乎他妹妹喜歡誰。這種事管不得的，而且葉思遙那性子…

想了想他還是不管了。

顧恩嗎，看着倒也還算老實。真成了估摸着也不會負她。如果他能活着的話。

葉逾想到此，差點給了自己兩巴掌，胡思亂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