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奏

第74章

夜店裏魚龍混雜，來跟陳家男搭讪的有男有女，有眼線畫得比眉毛還粗的女生端着酒杯過來，好商好量地與陳家男講話：“弟弟，跟姐姐睡一夜吧，嗯？房費我出，臍橙你喜歡嗎？”

陳家男又給美女的酒杯裏加了點自己桌上的酒，說：“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出不起房費嗎？”

美女笑盈盈說：“弟弟可真牙尖嘴利。姐姐當然不是看你出不起這錢，只是看你沒上過我這床而已啦！”

陳家男瞥了美女一眼，說：“我跟你喝一杯，你去找別人聊吧。”

他剛把酒倒上，身邊就又遞過來個杯子，說：“我也一起喝一杯吧。”

陳家男轉頭一看，正是急匆匆開着車找過來的魏明胥。

魏明胥神色如常，只盯着撩騷陳家男的美女看，美女被他看得噗嗤笑了起來，又看陳家男沒有給魏明胥倒酒的打算，便拿着自己的杯子往魏明胥手中的杯子裏勻了一些。

這算是個挺暧昧的動作，但是魏明胥仿佛根本沒看見似的，他只盯着陳家男，而陳家男則盯着美女手上的動作。倒好了，美女先幹為敬，說：“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小帥哥，別跟你男朋友鬧別扭了。”

魏明胥本來如臨大敵，聽了這話又喜不自勝起來，等美女走了以後，他抽走陳家男手上的酒杯，低聲說：“你去玩吧，我在這裏等你，待會兒一起回家。”

魏明胥覺得自己很體貼、講話也很合理了，既沒有不讓陳家男去玩，也沒有緊緊跟着他不給他空間，簡直是個模範答案。

但陳家男都快瘋了，他聽完魏明胥的話就起身擠進了舞池，但并不是為了跳舞，他只是把陣地從卡座挪到了吧臺，中間隔着狂歡的人群，避開了魏明胥。魏明胥這算什麽？這不就是坐在娛樂區陪小孩來吃肯德基的家長嗎，這不就是待在吸煙室陪老婆來逛街的老公嗎？

陳家男悶悶不樂地喝了杯酒，又在腦海裏呸呸呸起來，想，自己和魏明胥才不是什麽家長和小孩，老婆和老公的關系，自己怎麽也開始給魏明胥臉上貼金了。

魏明胥和這家店的老板認得，也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放着家裏的大好産業不做，整天就喜歡開個夜店酒店一條龍服務。先前聯系的時候這老板還連連保證要派出一整個迎賓小姐秧歌隊把魏總迎進來，這會兒魏明胥酒都喝了三杯了，老板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陳家男坐在吧臺前喝小酒，喝了一會兒瞥見陳茂跟個不知名的男人已經貼在一起了，他冷笑一聲，心想非得把這個畫面拍下來留作紀念不可。

但陳家男剛才走得急，手機還在卡座的茶幾上扔着，一想到魏明胥還在那兒坐着，陳家男就不想過去了。魏明胥的存在讓陳家男出來玩的心思蕩然無存，他決定去廁所放個水，換換心情。

陳家男在衛生間裏度過了一段奇妙的“賢者時間”：魏明胥緊随其後出現在夜店裏，完全打亂了陳家男考試結束後想瘋狂潇灑的計劃。夜店只是第一步，之後的聚會吃飯、外出旅行，即便沒帶上魏明胥，魏明胥也會想盡辦法跟上來。一想到這裏，陳家男就覺得所有的計劃都變得空洞而乏味。

這與他還是不是在生魏明胥的氣無關。即便他和魏明胥已經情定三生不離不棄了，他也應該有自己的社交有自己的娛樂，魏明胥這樣走一步跟三步的，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陳家男放空大腦，努力把魏明胥從自己的腦海裏排出去，用膩味的芳香劑填滿，這才洗了洗手準備出門。

夜店為了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充分利用位置，衛生間設計得格外曲裏拐彎，洗了手出來，還有一段漫長的走廊要經過，才能重新回到蜂蝶群舞的現場。

陳家男正在走着，突然聽到前邊有人低低請求：“先生，就讓我跟您睡一夜吧，我不要錢，您一進來我就看到了，您就是我的天菜型啊！”

對方拒絕的态度倒是很堅定：“我這人走哪都是天菜，要挨個睡一遍得睡到宇宙重啓了，哪涼快哪待着去吧啊。”

陳家男一聽，腳步頓住了，怎麽就這麽巧。講話的人可不就是天菜型男魏明胥嗎？

請求的那個人大概是個小鴨子，又低低地開始說些什麽，陳家男清了清嗓子，從拐角處探了個頭，看到魏明胥正被人堵在樓道裏。

陳家男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魏明胥，又看了看小鴨子，魏明胥趕緊甩掉了小鴨子想要黏在自己衣角卻仍舊不敢黏上來的手，呵斥道：“幹什麽呢！正牌來了，還不快滾！”

小鴨子頗為戚戚地看了魏明胥一眼，又十分豔羨地看了看陳家男，最終失落地走了。

看人走了，魏明胥趕緊圍上去給陳家男解釋：“寶貝兒，你要相信我，這回真不是我在你面前做戲，我想上廁所來着！”

陳家男笑了笑，看向方才那個小鴨子離開的方向說：“真小。”

“哪有啊！什麽大啊小啊的！他就是嫩得掐出水我也不看啊！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魏明胥急吼吼地說。

陳家男擡起眼睛斜了他一眼，說：“你想什麽呢？我是說你膽子真小。”

陳家男這一眼眼波流轉，眼尾極具風情地挑起來，嘴角也一直含着一縷揶揄的笑意，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分外靈動，分外可口。魏明胥只看了一眼，喉結就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我真想親你。”魏明胥說。

陳家男謹慎地退了一步，冷笑道：“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不是想，而是真的會揍你。”

說完這話陳家男就走了，魏明胥來上廁所，自己正好回去把手機拿上。魏明胥看着陳家男離開的身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陳家男還會揍人嗎，真可愛，魏明胥想。

陳家男回到卡座，酒保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見到陳家男過來就雙手把手機奉上，說：“方才魏先生讓我留在這裏幫您保管的。”

陳家男接過手機，眼睛一轉，問：“你認識魏先生嗎？他是你們這兒的老常客啊？”

陳家男問這話的時候有點戲谑，他環顧夜店，四周都是年輕人，沒想到魏明胥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也會來。

但酒保回答說：“不是，魏先生和我們老板認識，平時魏先生不來的。”

陳家男随口又問道：“那你們老板是誰啊？”

酒保擡起頭，在舞池裏看了一會兒，說：“就是那位。宋寶貴先生。”

聽到這個名字陳家男先暗自偷笑了一聲，随機又想到頂着陳家男和魏小寶這種名字也不是很有立場笑別人，這才順着酒保的目光看過去：一個身穿深色緊身T的健壯男人正在舞池裏跟人肉貼肉地調情，燈光刺眼，那人又很高，陳家男一時看不清他的臉。但跟他貼在一起的那個人，陳家男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不就是陳茂嗎？

陳家男從打聽魏明胥動向的态度瞬間轉變成為姐妹謀幸福的态度了，他招招手沖酒保說：“來來來，你坐這兒，跟我好好說說你老板。”

“聽他說怎麽不聽我說呢？”陳家男身後傳來魏明胥的聲音，他揮揮手讓酒保離開，然後坐在了陳家男身邊，往宋寶貴和陳茂的方向看了一眼，說：“宋寶貴是我戰友，家裏有點生意，上邊有三個姐姐，我沒聽說過他喜歡男人。”

陳家男轉頭看了一眼魏明胥，哦了一聲，又看着陳茂和人貼在一起一臉浪笑的樣子，他覺得有些煩。這種上趕着去給陳茂潑涼水的事情他做不出，萬一陳茂也沒那個想法呢？

掙紮了一下，陳家男給陳茂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先回家了，讓他注意安全不要419後意外懷孕了，然後才跟魏明胥說：“走吧，回家。”

魏明胥一點也沒掩飾地看着陳家男發信息，他神色玩味，說：“你跟陳茂都這樣聊天嗎？怎麽不跟我也這樣聊？”

陳家男翻了個白眼給他，說：“咱倆關系還沒近到這份兒上吧。”然後他又瞪着魏明胥說：“下次不要再偷看我發信息，你偷窺狂嗎？”

魏明胥跟他一起出來，陳家男乖順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系上了安全帶，魏明胥心滿意足，感嘆道：“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跟我回來，會在那裏邊就跟我發脾氣呢。”

“不至于。”陳家男說。“反正我願不願意你都要想辦法把我弄回去，那裏邊兒那麽多人看着，就算你丢得起那個人，我可丢不起。”

魏明胥笑了笑，發動了車子，還沒起步，陳家男就又開口了，“不過我跟你回家也是有條件的。”他轉頭看向魏明胥，說：“之後我出門旅游、開學上課，你都不要随便出現來打擾我。”

陳家男學精明了，這是魏明胥的第一反應。他先下手為強，魏明胥如果真的去找他了，那他就有無數能對付魏明胥的方式。魏明胥笑着點點頭，說：“行啊，我的好弟弟，不過你得相信冥冥之中緣分指引着我們，要真是巧合之下遇到了，那我也沒辦法。”

陳家男哼了一聲，說：“要真有那麽巧合，到那個時候我不認識你，也是沒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