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樹林裏的
周潇撂下狠話就走,越言懶得給他眼神,看向李亦森道:“李亦森,謝謝你。”
李亦森與他對視,眉心有些褶皺:“你不要這麽客氣。”
越言想想也是:“對的,我不應該總說客氣話,得用實際行動來報答你!”
看他一幅認真的模樣,李亦森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從來是不緊不慢的性格,這時候卻難免焦躁。
他的越言啊,他還是不懂。
他圖的不是報答,而是他的心。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在李亦森嘴唇翕動的時候,一陣呼聲響起,蓋過了他的聲音。
“是誰?是誰在為難越言!”
越言尋聲看去,只見一群女生往這邊奔來,彙成一道彩虹色的洪流。
她們将越言二人團團圍住,袖子都撸起來了,一看:“嗯?李亦森?”
就有人說:“剛剛我看到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的!是一個留着草垛頭的男生嘲諷越言,李亦森還幫越言說話來着!”原來是她去搬的“救兵”。
領頭的女生有些眼熟,越言仔細一看,原來是他來的第一天,在走廊上被他扶了一把的女生。
那個女生注意到了越言的目光,向他看了過來,神色堅定道:“越言,你放心吧,我們不是那麽膚淺的人。雖然你現在醜了點——咳咳,雖然你現在改變了風格,但既然是你的選擇,我們就會支持你!”
前兩天去說服李亦森的人裏就有一個她,結果她反倒被李亦森說服了。她和她的小姐妹另組了一個小團隊,她們決心要支持越言!
哪怕越言改變了形象,不再是她們心目中最帥的校草,她們還是願意支持他!
因為讓越言閃閃發光的,從來都不止他的潮酷,還有他的個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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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她們認識的越言。
和以前一樣堅定,一往無前。
只要目光注視着他,她們就無所畏懼。
越言愣住,沒想到她們會這麽可愛。他看着她們,久久不說話,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漾開了。他說:“‘越言’有你們的喜歡,真的很幸福。”
他說的是“越言”,不是他。
有這麽多人願意支持“越言”,他很為“越言”高興——在他看來有點羞恥的殺馬特校草,是被迷妹們真心喜愛着的。
但他心裏又有一點愧疚——因為,他不是“越言”。
女生們又和越言說了很多打氣的話,這才結伴離開。
越言笑着和她們揮手告別,然後眼裏的笑意就像綻放的煙花,一點點散落,一點點湮滅。
李亦森平時做慣了各種難題,從來都是輕松破解。唯獨“越言”這道題目,即使他再反複推敲,仔細斟酌,還是弄不明白。
譬如現在,他就不是很清楚:為什麽明明有那麽多人支持越言,他的情緒卻好像更低落了……
他想要撫平他的憂愁,卻又找不到症結所在,只能默默陪着他走回宿舍。
一路無話。
到了晚上,越言的情緒還是不高,可見《五三》解決不了他的煩惱。他把習題冊一推,出門買酒。
酒是裝在紙箱子裏扛進宿舍的。越言直接把酒送到了天臺,然後邀請李亦森去天臺上喝酒。
他沒有叫上其他人。他和李亦森的舍友不熟,和自己宿舍的其他兩人也很疏遠,唯一要好的朋友高樂也在和他鬧別扭。他能找到的酒伴,也就只有李亦森了。
九月的天,就連入夜的風都帶着溫度,像一只滾燙的手,撫摸着兩人的臉頰。
越言把箱子打開,裏面裝了半箱啤酒。不是玻璃瓶的,都是用易拉罐裝的散裝啤酒。越言買這一回,幾乎把學校門口的小賣部搬空。
李亦森不動聲色的看着越言拿啤酒,他什麽也沒問,什麽也不說,拿起一瓶陪越言一起喝。
一罐啤酒下肚,越言還是一聲不吭,又來一罐。李亦森沒勸,任他喝了五罐。
越言喝得暈陶陶的,只覺得腦袋裏像塞了一團棉花,脹脹的,蓬蓬的,仔細琢磨卻是一片空白。不知不覺中,他喝酒的速度放慢了下來。
李亦森灌了一口酒,冷不丁道:“說說?”
“嗯?說什麽?”越言問着,打了個酒嗝。酒氣上湧,人更暈乎了。他這具身體好像不怎麽喝酒,就連幾罐啤酒都吃不消,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說說你為什麽心情不好。”李亦森垂眸看着手裏的易拉罐,眼角餘光卻落在越言的身上。
他喜歡心情好的時候笑得像個小太陽的越言,喜歡在人前偶爾耍酷的越言,也喜歡偶爾走神犯呆的越言,唯獨不喜歡看他心情不好喝悶酒的樣子。
如果越言自己想不開,他願意傾聽,願意分擔,願意幫助他找回快樂。
即使這會顯得他很八卦,令越言抗拒他。
酒精在越言的體內發酵,把他變成了軟軟的一團。他感覺自己像一只曬月亮的貓,眯起眼睛,神神秘秘道:“我……我不能說!”
李亦森就沒有再問了。他不擅長于逼迫和強求,既然越言不願意說,他就陪伴他,直到他自己消化。
越言看他這個樣子,卻覺得不能接受。他瞪大了眼睛,用一根手指去戳李亦森的手臂,納悶道:“你都不追問麽?”
李亦森心中一動,配合的追問道:“為什麽不能說?”
越言還在戳他,沒有停手的意思。
李亦森伸手抓住他愛作亂的手指,柔軟的指腹蹭在他的手心,一陣過電似的酥麻。
那只不安分的手指還沒有自覺,在他的手心裏使勁鑽動。他微微用力,加重了力度,發現自己無法抽|動手指的越言這才乖順了下來。
李亦森沒忘記前情,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能說?”
越言張嘴,又打了個酒嗝。他像是被自己的嗝吓到了,懵了一下,又左右看了看,這才湊到李亦森的面前,小聲道:“我怕,我怕我吓到你。”
李亦森說:“我不會被吓到。”
醉醺醺的越言下意識接梗:“因為你是警|察?”
李亦森跟不上越言的思路,皺眉道:“什麽警|察?”
越言卻又抛開了這個話題,準備繼續灌酒。豈料手剛擡起,就被李亦森抓住了。
他的手裏握着個啤酒瓶,李亦森的手裏握着他的手腕。一向沒什麽喜怒的大學霸,這個時候卻面色沉沉:“越言,有很多事情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我搞不清楚的話,就沒辦法幫你。”
越言覺得今天的李亦森話真的很多,以至于他的話匣子也被打開了。他終于吐出了自己的秘密,像一只不知風險的蚌,乖乖打開了自己的殼,把裏面的柔軟袒露給外人看:“李亦森,既然你非常非常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你要保證,你不怕我,也,也不會往外說……”
說着,越言湊到了李亦森的耳畔,濃濃的酒香伴着溫熱的吐息,噴在李亦森的臉頰上。
他說:“我……我不是越言。”
這就是他的秘密。
也是他不快樂的根源。
他像是沒有根的蒲公英,更像是“鸠占鵲巢”的那只壞鳥。
大家都喜歡以前的“越言”,而他讓越言越變越“壞”。
他是不被歡迎的外來者。
因為他有這個自知之明,所以他沮喪,難過,卻又無法逃離。
聽到越言的坦白,李亦森卻是心裏一松。他也發現了面前的越言有些奇怪,但是他不會認錯。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輕輕的呢喃落在越言的耳畔。
“傻瓜,你就是越言。”是他最喜歡的人。
喝醉了的越言卻抓不住重點,被“罵”傻瓜他覺得很不開心,揮着手大聲道:“我不是傻瓜!”
只聽“嘩”一聲,啤酒灑了出去,啤酒罐也脫手而出,在空中劃了一道抛物線,掉下了天臺。
這個突發情況好像給越言按了一個暫停鍵,他懵了一下,然後慌了:“怎麽辦,我高空抛物,會砸到人麽?”
李亦森比他冷靜,安撫他說:“別擔心,你丢的方向是小樹林。這個點了,那裏不會有人的。”
越言卻更緊張了:“小樹林才糟糕呢,不會有小情侶在那裏約會?”
李亦森想想還真是。就見越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被風一吹,好像清醒了一點,實際依舊迷糊的說道:“李亦森,走!陪我下去,我們去小樹林裏,把易拉罐,撿回來!”
李亦森看他這幅迷迷瞪瞪的樣子,實在擔心,勸他還是先回去休息,他可以代他去撿。
越言卻不放心,搖搖頭說:“你,你不專業!你沒有學過垃圾分類!”
李亦森:“……”
兩人下了樓,越言的酒也漸漸醒了,畢竟喝的是啤酒,酒勁不大,散得也快。越言慢慢意識回籠,想起自己講的那些胡話,尴尬得頭皮發麻。但是自己撂下的豪言壯語,他也不好再解釋什麽,那就“垃圾分類”吧!
月光在雲層中隐沒,只剩下一點慘淡的月暈還在天上挂着。樹林裏漆黑一片,只有遠處石子路上的路燈照出一小片昏黃的光。
小樹林裏沒有人,靜悄悄的一片。越言要往左走,被李亦森扯住,往右邊帶去:“根據我的計算,易拉罐瓶子應該在這邊三十米的位置。”
這是怎麽算出來的?
越言心想,讓大學霸用數學公式計算一個易拉罐的落地位置,這可真有點屈才。
被李亦森牽着往右走,越言充當着打光機器的角色。突然,手機照明燈照到了一個扁扁的易拉罐,越言激動了。
“找到了!”
這就是尴尬的源頭,讓他來消滅它!
越言往前一沖,腦袋還有點暈乎乎的,沒注意自己踩到了大樹不甘寂寞探出地面的樹根,腳底一滑,然後猛地向前傾去,把李亦森撲倒在地。
“嘭”一聲,驚動了一樓還在苦讀的學生。黑洞洞的窗口探出一個腦袋,打着手電一看——
今天才因為一身“複古”打扮引起全校轟動的原·殺馬特校草·越言形容狼狽地趴在地上……不對,是趴在一個人的身上!
燈光下移,照到了李亦森微微皺眉的側臉。
八卦的本能讓學生下意識地拍了一張照片。交疊的身體,暧昧的姿勢,昏暗的夜晚和廣闊的野地……
這是什麽驚天大瓜,太赤激了吧!
該學生熱血沸騰,毫不猶豫地把照片上傳到了學校論壇裏。
今天,他就是B大的瓜農,這個新鮮大瓜就由他分享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梗的來源:《美人魚》“我們是警|察,我們不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