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底沉棺
黑暗中我瞪大了眼,四肢在半空中猛地揮動起來,這一瞬的失重讓我繃緊了所有的神經,背脊從上往下涼得發麻。
在被冰冷的潭水包裹起來的那一刻,我猛地閉緊了雙眼屏住呼吸,在水中下墜的時候,我卻不禁松了一口氣。
幸好底下是水。
水花拍得我渾身發疼,我從水裏冒出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趕緊游到一邊攀住了濕滑的石壁。
在上邊呆着的孔小小定然是察覺到我落入了潭中,正凄切地叫喊着我的名字,喊得聲音都啞了。
我擡手抹了一把臉,喊道:“我想辦法上去!”我話音剛落,便聽見旁邊撲通一聲巨響,巨大的水花濺了我一臉。
我又抹了一把臉,攀着石壁的手一緊,微微往後移了一些,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臂上。我渾身一僵,正要甩開時忽然聽見褚慈說道:“沒事吧。”
聽到是褚慈的聲音後,我長舒了一口氣,皺眉擡頭朝上邊看去,邊說道:“沒事,你下來幹什麽。”
褚慈沒說話,我也沒有再問。
後背似乎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輕飄飄的沒什麽力度。我把手探向身後,指尖碰到了一角布料。
“怎麽了?”褚慈疑惑問道。
我皺眉沒說話,一把朝身後抓住,這一抓就抓到了一張人臉,被泡得發脹的臉。
那是一具浮屍,大概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底下彌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氣味自然是從浮屍身上來的,我不禁擡手用手臂掩住了嘴鼻,稍稍避開了一些。
石壁上有些藕節粗的樹枝伸出,全都是短短的一截。我想不到這地方還能長枝葉,一下便靠在了石壁上,被一小截粗枝戳得背疼。
“嘶……”我反手朝背上摸去,感覺像磨破皮了。這地方不能久待,得趕緊找個法子爬上去,我在心裏暗暗嘆着,我一個人掉下來也就罷了,褚慈跳下來是幹什麽,腦子被狗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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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褚慈的方向忽然有一道光朝我照過來,光不算太亮,卻晃眼得很,我眯起眼擡手遮了遮,問道:“哪來的光?”
褚慈将光照向別處,說道:“樹枝上挂了個登山包。”
我愣了一瞬,想着也許是這幾具浮屍生前帶過來的,便皺眉問他:“包裏還有什麽?”
褚慈把手電筒咬在嘴裏,轉身又翻了翻包裏的東西,邊說道:“一些筆記,全濕透了。”說完她把筆記拿了出來,那紙張濕得透徹,別說翻了,剛掀開就破了。她說:“字全糊了,翻不動。”
那光掃到別處,我隐約看到了一角紅裙。水聲嘀嗒亂了我的心神,像是有什麽東西貼在石壁上,朝我們爬來,那簌簌就貼在石壁上,與我們近在咫尺。
褚慈仍在看着手裏的筆記,我喉嚨一緊,努力擠出聲音:“手電筒給我!”
我話音剛落,褚慈便将亮着的手電筒朝我抛了過來,我穩穩将其接住,朝身旁的石壁照去。
一個女人出現在光裏,頭發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她攀在石壁上,臉正對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卻能感受到她正看着我,然而只一瞬便她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我渾身僵硬,在那女人消失了數秒後才回過神來,猛地眨了一下眼睛朝石壁上看去,又把周圍一圈的石壁全照了個遍,可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浸泡在潭水裏的四肢冷得發怵,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我竟然在發抖。
褚慈順着我的視線看去,她皺眉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我收回眼神,猛地閉上了雙眼,緩緩喘了一口氣,而後睜眼緊盯着褚慈。
褚慈不明原因,她又擡頭朝我剛才望着的地方看去,問:“剛才是怎麽了。”
我把手電筒交到了褚慈手上,心有餘悸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底下靜得讓我有點發慌。那女人的身形有些像一個多年未見的熟人,我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能把那個名字說出來。
褚慈只是皺眉看我,她也沒有逼問。
水滴落在鐘乳石上,那清脆的聲音回響在溶洞裏。
我咽下唾沫,過了許久才皺眉說道:“我看見了一個人,從進來到剛才,撞上了三次。”
“誰?”褚慈問道。
我佯裝冷靜:“你見過,我本來以為她不會再出現了,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褚慈沉默了一會,她顯然沒有想到我指的是誰。她剛要開口的時候,頂上忽然傳來孔小小的叫聲。
我猛地擡頭朝上面看去,心像被猛地捏緊了:“孔小小!”
然而可行性沒有回應,那叫聲剎時止住,像被什麽生生掐斷了一樣。
我皺緊了眉,咬牙就攀在了石壁上,踩着那一截短得不行的枝條,艱難地往上爬着。
才爬了不出半米,我忽然愣住了,她是在提醒我這樣爬上去嗎?
我又爬了幾步,低頭看到褚慈仍在原處沒有動,喊道:“褚慈?”
褚慈擡頭看我,說道:“孔小小拿着我的符,她不會出事。”末了,她又補上一句,“你上去,我再看看。”
“看什麽?”腳下的枝桠禁不起我這麽折騰,嘎吱一下就斷了,我險些又摔下去。
“引我們來這裏的人,他想要的不只是虎雕。”褚慈沉聲說道。
我攀着石壁的手一緊,我心全牽孔小小身上,把這一茬給忘了。是了,那個人不可能這麽大費周章地引我們過來就是為了拿那半塊事先藏好的虎雕,他有意讓我們拿到,但卻把地點放在了這溶洞裏,顯然這裏還有別的東西。
褚慈抿着唇,皺眉說道:“你去找孔小小,我來找另一樣東西。”
我沒有別的選擇,即使孔小小拿着褚慈的符,我仍然放不下心。于是我朝褚慈點了一下頭,繼續往上爬去。一個不小心又踩塌了枝條,上邊細小的枝尖把我的手臂劃出了一道口子。
踩着那一小段木枝上去果然還是太難了,依照我這速度,起碼得再花上半個小時才能爬出頭,然而孔小小等不了我這麽久。
底下的光忽然消失,我低頭朝下邊看去,問道:“褚慈?”
褚慈說道:“全是浮屍,至少有二十來人死在這裏了。”
我怔了一瞬,他們要拿的東西,大概和背後那人真正想要我們拿的,是同一件。我說道:“把燈關了。”說完我擡頭朝孔小小失蹤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後松開了手,跳回了潭裏去。
孔小小傻人有傻福,興許我不該往太糟糕的方向想,況且我應該相信褚慈的符。
褚慈關了手電筒,底下漆黑一片,連近在眼前的人都看不清。
我抹了一把臉,緊閉着嘴一句話也沒有說,連呼吸都盡量放緩了。褚慈也同樣如此,她大概是知道我想幹什麽的。
這些人既然會死在這裏,水底下就一定有東西,陰物怕光,光了手電筒以自身為餌才有機會引出那玩意。
幾分鐘過去,我們仍然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同也未動,水面不知被什麽東西拂動,一圈圈漣漪朝我漾開。
被引來的是什麽東西?
爬蟲觸須一樣的東西輕觸在我的脖頸上,我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喉結跟着微動了一下。
在我咽下唾沫的那一瞬,細長如針一樣的東西猛地紮進了我的脖頸,我猛地擡手将那東西抓住扯開了,被牽動的皮肉疼得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東西在我手裏掙紮着,觸須甩動着紮在了我的手指和手背上,通體滑溜得讓我差點沒抓穩。
這時褚慈打開了手電筒朝我照過來,我這才看清了手裏的東西,那是一只與我手掌長度相似的軟體蟲,渾身長着紅色的斑紋,因為被我抓着,渾身曲成了弧形,我有些詫異:“赤馬陸?”
褚慈忽然奪去了我抓在手裏的東西,将其摁死在了岩壁上,那東西的觸須比抽血用的針頭還要粗些,在褚慈的手背上紮出了兩個血洞。
她在手背上猛吮了一口,而後将血沫啜在了潭中,說道:“不是,你見過赤馬陸長這樣的觸須?”
我自然是沒有見過的,只不過除去那觸須,它們的外形實在是太相似了。
褚慈用手電照向潭水,毫無意外,我們見到了一個黑影,那黑影被光一照便速速散去。
我皺起眉,一只手緊緊攀住了岩壁,如果我沒有看錯,那黑影至少由上百只那樣的蟲體聚成。
褚慈忽然把手電筒甩給了我,她身一矮便潛入了水中。光照不了太遠,我根本不知道褚慈游到哪裏去了,況且現在蟲群已經散遠,我連個找的方向也沒有。
我暗暗在心中起盤,盤面呈“陰害陽門”。我下意識朝水底下看去,大喊了一聲:“褚慈,回來!”這陰害陽門,是利陰人、陰事,又害陽人、陽事的,這顯然不是個吉象。
褚慈沒有回應,我正打算潛入水中去找她的時候,她忽然從水面冒出,匆忙朝我游了過來。
“來了。”褚慈壓低了的聲音如同大提琴一般。
什麽來了?我舉着手電筒正要朝遠處照去的時候,手忽然被褚慈按住了,她說道:“別照。”
即使沒有将光照向潭中央,我也能清楚地看到,成百上千只類似赤馬陸的東西馱着一副棺材從水裏冒了出來。
那是一副沉香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