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禍在外偶相遇
書院的大門砰一聲響,被小霸王林小虎踹開。林小虎一張紫青的臉上徒留着五個紅色的手指印,還微微有些浮腫。
等進了後院,他才如惡狼撲食般走到水朵朵的跟前。他對水朵朵邪邪一笑,又張牙五爪般把朵朵按在地上,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
小霸王林小虎扯着朵朵的頭發,水朵朵拎着林小虎的耳朵。在地上糾纏不休地打滾。你一拳,我一腳。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
木魚在一旁哆嗦,看着地上甚似舞槍弄棒的兩人,一時之間錯愕着都不敢叫。
林小虎後面的跟班眼看情勢一妙。忙在一旁瞎起哄。放哨地放哨,助威地助威,拍掌地拍掌,加油地加油。
林小虎畢竟是男孩子,人胖不說,力氣也大。三下五除二就把水朵朵按到了地上。水朵朵哪裏受過這等苦。當下也不慌叫,只是用盡力氣拿腳猛踢,有時誤打誤撞踢到實處,林小虎則亂叫幾聲又用大力把朵朵的手反方向抓緊,拿繩子給綁了。
被推擠到身後的木魚剛要大喊,就被林小虎的遠房表妹芝女甩了一耳光。木魚被打得目瞪口呆,也被林小虎等人輕而易舉地綁了起來。
水朵朵的眼圈紅紅的,深知此時情況是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因而也不急不亂。想了一會兒,水朵朵處之泰然地說:“林小虎,你是不是男子漢?以多勝少,算什麽本事。有種把我放了,單獨找個地方打。”
小霸王林小虎也覺得贏得不光彩,欠思考地叫了聲:“臭丫頭,比就比,我還怕了你。”接着他把大腿一拍,對着後面的跟班使了個眼色說:“去,把他們兩個給我放了。”
幾個孩子你推我搡地把水朵朵和木魚解了開來。小霸王林小虎拍着課桌,伸出手臂,指着水朵朵問:“你說,想怎麽比?非得好好治治你這臭丫頭。”
水朵朵望了一眼四周。拉着木魚往書院外走去。臨走時沖林小虎勾了一下手指說:“有本事跟我來!”
水朵朵想了想,上一次都是他把木魚和自己推到河裏去的,這次說什麽也要讨回來,也要讓他嘗嘗在淤泥地裏連滾帶爬的滋味。
“水朵朵,還有多遠?”小霸王林小虎顯然沉不住氣了,看着周遭驚悚鬼魅的高仞。于是草木皆兵地問:“你們該不會合起夥來騙我們吧!”
越走越出人意料地安靜,一熟門熟路的小夥子感覺不對勁,忙向林小虎使了個眼色。
水朵朵看出小霸王林小虎有所懈怠,又用激将法說:“沒想到一向大名鼎鼎的小霸王,這麽一個小道口都怕!哼,原來是個膽小鬼。”
林小虎素來被周圍的虛名蒙蔽了。所以十分在意地提速走到了前面。後面十幾個小跟班一見老大帶頭,也鼓足了勇氣往前沖。心裏念道:我們這麽多人還怕個小女孩。實際上他們忘了自己也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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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朵朵把手一伸,指着不遠處那個大大小小的淤泥地,狡黠地笑了笑:“我們就在那裏比,誰要是沒骨氣不敢過去就要服輸。還得把小霸王綽號讓出來我當。”
“那要是我贏了呢?”小霸王林小虎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雖然勇氣可嘉,卻是個有勇無謀的腦子。他一副勝利在握的樣子,甩了下白淨又胖乎乎的手臂,兩手握拳,彎了彎脖子,又扭了扭腳尖。這才抱拳說:“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比!”然後又斜眼不屑地指着水朵朵說:“水朵朵,怎麽,你怕了麽?”
身後的十幾個小跟班也東叫一句,西叫一句。有個稍微高點的孩子帶動場地氣氛,給水朵朵壓力:“水朵朵膽小鬼,膽小鬼,膽小鬼!”
水朵朵本想着這淤泥地也保不準兒哪裏就會出問題。所以遲遲沒有過去,她至少知道哪裏不深不淺,這樣受傷的可能性會很小很小。只是小霸王林小虎的嘴臉實在讓她忍無可忍,她一咬牙站了出去。
那淤泥地看上去變得比之前更寬了一些,四周圍得水洩不通,裏面起起伏伏地也不知是個什麽東西。
淤泥地表面像蛇皮般鬼魅,黑乎乎地一大塊一大塊,一時高,一時低,變幻着各種姿态。裏面三三兩兩的水草,稀疏地呈現羅盤态勢。此地氣味也挺深重,有一種屍首腐爛的味道。
水朵朵急急地看了一眼,又把林小虎往後一拉:“這裏不像我們那次的淤泥地,我們改日在比。”
“喂,水朵朵,你敢戲弄我小霸王。要麽你今天就跟我好好地打一架,要麽你就跪地求饒,稱呼我為小霸王。否則現在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林小虎用力掙脫水朵朵的手,惱羞成怒地讓他的跟班把木魚給綁了起來。
水朵朵看着木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再次被綁了起來,又回頭望着那不知為何物的淤泥地。一時之間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水朵朵,你比還是不比?”林小虎又猛叫了一聲,指着淤泥地,得意地命令道:“今天你可說好了,以後都得聽我小霸王的命令了!兄弟們,我們走,她水朵朵輸啦!”
林小虎大跨步子往回走,水朵朵不服氣,急道:“比就比,說好了,輸的人必須遵守約定!”
林小虎回轉身來,一伸腿就把朵朵絆倒在地。朵朵爬起來,往反方向踢回去,疼地林小虎跳着直喊,趁機,水朵朵又迅速跳到背後,側面一擊,林小虎又摔倒在地。林小虎身形龐大,自是連連摔跤,連連叫疼。疼地叫聲刺耳,朵朵才罷了手。
“好啦好啦,我輸了。”林小虎大叫求饒,拍拍屁股站起來。哪知他陰險狡詐,對着朵朵的後腦勺擊去。風聲躍耳流過,朵朵轉身猛踢一腳,林小虎如落葉般鋪天蓋地卷下淤泥地裏。
朵朵伸手去拉,無奈林小虎體形太重。又因剛剛打拳手心汗漬斑斑。所以朵朵手下一滑。小霸王在淤泥地中掙紮一會兒,身體腦袋依次沒入泥中。
水朵朵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淤泥地,而是吃人的黑色沼澤。烏黑奇異的沼澤表面只有幾聲微風拂過的痕跡。哪裏還有那小霸王的身影。
後面林小虎的跟班從沒見過如此場面,驚吓地呆住了。接着如夢方醒般指着水朵朵說:“水朵朵,你殺了人,你殺了人。我們……我們要告訴夫子去!”說罷,嚷嚷着往東邊山頭奔回去了。
朵朵也吓壞了。盯着烏黑沼澤,哇哇大哭起來。看那樣子似乎要一命抵一命。木魚從身後把水朵朵死死抱住,沉着冷靜道:“朵朵,你可不能做啥事,小霸王的死跟你沒關系,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水朵朵抓狂了般不知所措,眼淚如伏天的陣雨急下。木魚按住她的兩肩,大聲地對她勸慰道:“聽我說,朵朵。沒事的,不是你殺了人。可是這件事情很重要,必須趕緊離開。所以你先在這裏等着,我回去給你拿點東西。你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木魚這孩子膽子雖然小,卻也了解此事的嚴重性。作為朋友,他更不能丢下她。所以一溜煙從後門回了家,将家裏所餘的面餅統統用一塊幹淨的藍布包起來,又把朵朵遺失的那把破掉的油紙傘替朵朵拿去,快速到了朵朵那裏。
“木魚。”見到木魚,水朵朵仍是哭。木魚一邊安慰着朵朵,一邊又把拿來的東西放到朵朵的懷裏,接着又從身上取下了幾個所剩不多的銅板。
“聽着,朵朵。一會兒你往北走,紫坨嶺外的十字岔口,你走最偏僻的那條路。若是找到回家的路最好,要是找不到也別回這裏,聽見了嗎?”木魚擁抱了水朵朵,就迅速掉頭往東山頭回去了。
膽小懦弱的人遇到事情沒什麽不好,也許那才是他真正的還未挖掘出來的智慧和魅力。往往堅強的孩子從沒瞧見自己那顆脆弱的心。
這便是水朵朵和木魚的區別。也由此決定了兩個孩子日後的人生。
水朵朵朝北而行,越走越遠。糊糊塗塗地迷了路。還好大森林裏并沒有什麽讓水朵朵害怕的。畢竟往日追趕野兔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日落時分,一層一層的彩霞散開來,暈染天穹。時而絢爛如虹,時而華美似錦。
水朵朵靠着一棵大樹,打了個盹兒。等着睡醒,才知到了大半夜。
她模模糊糊聽到有水流聲,便循聲而去,一步一步摸索。
靠近河塘的地方遍布一米來高的水草。夏季悶熱時節,呆在這樣一塊地方,也甚是舒服。朵朵這樣想着。可是一會兒她便哭了,這種倒黴事情怎麽能發生在她的身上呢。
河源地區一到晚上,尤其是七八月天氣。牛大般的蚊子便會成群結隊而來,藏匿在較為潮濕的地方。所以水朵朵沒敢坐在這裏很久。
天漸漸亮起來的時候,朵朵又開始朝北而行。颠颠簸簸出了一座山,又莫名奇妙入了一座山。這樣來來回回就在山裏兜圈子。一時疲乏了,坐到地上,拿木魚給她準備的面餅吃時,才發現幹糧快要殆盡了。不過朵朵并未惆悵,因為她覺得還沒到黔驢技窮的時候,等到餓得不行的時候,再去捉只野兔也是可以的。
“哼,林小虎林小虎都是你,都是你。說好不比了。你就是不聽。既害死了你自己,又害得我現在孤苦零丁的。”水朵朵吃着面餅,望着一望無際的河塘抱怨道。繼而又哭着鼻子,混着淚水吃着面餅。是啊,阿爹阿娘又怎會知道她這裏的情況呢?
雨霧蒙蒙的,林間泛着白氣,棵棵簇擁挺拔的大樹,蒼茫地看不到天空。
有烏鴉咿呀的凄涼叫聲,在山澗游蕩,露水夾雜的草叢裏有蟲子在低鳴,清脆之聲不絕于耳。不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在距離的情況下越發俏麗迷人。
水朵朵把頭擡起來,突然頭暈目眩,似乎在這寂寥的如同迷宮的林子裏,沒有人出沒,就連幾只小動物,她都沒看見。
她唏噓了好一會兒,拿着那把破舊的沾滿泥土的油紙傘。
中途林間下了一場微微小雨,很輕很輕地,沒過多久就停了。
她什麽都不要了,包括那把雨水劈打地不堪一擊的油紙傘。
曾經與她阿娘性命連在一條線上卻對她水朵朵毫無用處的破舊的油紙傘。
在一棵松槐樹下,有東西在蠕動,它旁邊一株一株的小草也被東西帶動似的,輕輕地顫動起來。
水朵朵納悶地走近,用手小心翼翼地扒開草叢,忽地瞧見一米開外的地方有個灰色的野兔在津津有味地吃地上的草。
它圓溜溜的尾巴像毛茸茸的灰球。
而且它肚子胖乎乎地,肉墜着都能貼在草地上。
水朵朵瞄着那灰兔子,全神貫注地盯着兔子的尾巴。
她忍不住要開始攻擊了,她的兩手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地開始扒弄地上的草,她已經近乎本能地做起了獵捕食物的姿勢。
匍匐,屈身,死死瞪住。
咔一聲響,松槐樹上的一枝枯丫落了下來。灰兔子敏捷地動了動耳朵,轉過腦袋來。
一雙如同烈火燃燒的眼睛,像深夜猛然亮起的螢火蟲。閃閃發亮地,它正瞪着水朵朵。
她急了,開始拔腿就追。
灰兔子一閃,也開始拔腿就跑。
兩個小小東西之間的競逐開始了。
穿過一處叢林,野兔子終于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歇息,水朵朵随手撿了一根細細的樹枝,慢慢地走近,走近。
她的眼睛裏,那肥兔子的圓尾巴一直搖搖晃晃的,好像一個不注意就要搖下一塊肉來。
可還沒來得及近身,一柄三四尺的長箭唰唰一聲響,百發百中地刺在了兔子的脖勁,當下就留出血來,把腳底的碧草都染成了一朵一朵豔麗的紅花。
水朵朵上前一步,拎起野兔子,自言自語地看着奄奄一息地野兔說:“兔子呀兔子,你可別怪我。看吧,連老天都幫我殺了你呢!”
還沒走出一米,一個手持弓弩,頭戴盔甲,騎着高頭大馬的軍官将她攔了下來:“小姑娘,将野兔子留下。”
“為什麽,這兔子我追了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才逮着。”水朵朵猛地将拎着的野兔子藏在身後,生氣地瞪着那軍官。
“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講道理。這肥兔子可是我主公一箭刺死的。”軍官将一根重重的長槍呼呼掄出來,往水朵朵面前一晃。
那長槍極深,最末端系着細細的紅繩。朵朵知道,這個軍官很厲害。
朵朵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她眼珠子像星星一樣可憐巴巴地望着那軍官,看樣子就要擠出淚來。老人可以倚老賣老。那麽小孩子也可以倚小賣小。水朵朵故意哭得很大聲。
她張大着嘴巴,拎着兔子,一直哭一直不停地哭。
但她似乎沒有看見身後幾百騎馬的軍官,為首較為年長,穿着墨黑色的袍子。飛揚的劍眉下是一雙宛若鷹鹫般兇悍的眼睛。大約三十來歲模樣。坐騎是一匹黑色寶馬。它的眼睛在白茫茫的林霧中,越發光彩奪目。像能識別迷宮似的,矯健地姿态是如此醒目。
那中年男子正拿劍手握馬疆繩,一臉嚴肅地看着水朵朵和那身穿盔甲的軍官。
水朵朵死死抱着流血不止的野兔子,仍是不停地哭。稚嫩的嗓門雖哭地有些喑啞,卻是響徹雲霄,震得人的耳膜都快破了。
“顏照,前方出了什麽事情?”身穿墨黑長袍的中年男人問了一聲。聲音穩重大氣,惹得水朵朵都止住哭泣扭頭往那邊看。
“回主公,您剛剛射下的獵物被一小姑娘搶了。”顏照收槍勒馬行到那中年男子的面前,有禮地回禀道。
“哼,哪種小丫頭竟然敢搶主公的東西,太過份了。”說話的女孩,跟水朵朵一般大,長筒靴子,戴着胡人的頭飾,粗魯地罵了一句,策馬就要向水朵朵奔去。被身旁一紅衣女子攔下。
紅衣女子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花容月貌,清麗佳人。她溫柔體貼地伸手攔住女孩,急急地喝了聲:“阿妍。”
阿妍女孩雖有潑皮火辣爽朗的性子,但見蘭姑斥責,便自覺地退到了身後,也翹首看着。
“主公,要不要硬搶?”這紅衣女子似與這墨黑長袍的男子關系匪淺,捉黠地打趣說,“與小女孩搶兔子,不知道是不是主宮的興趣?”
“怎麽,蘭姑有興趣?”穿着墨黑長袍的中年男子挑了挑眉,露出一絲無從琢磨的笑意,“想不想今晚吃點野味兒?”
“可是,主公今天的敵人會很特別!”蘭姑調侃地看過去,忽又恢複正常,一本正經地說:“主公,要不要蘭姑去看看?”
中年男子又是一派嚴肅模樣,對着蘭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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