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季元現即使答應了秦羽,也沒有很快跟立正川商量。距離寒假還有倆月,他得好好琢磨怎麽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雖然以立正川目前情況看,季元現叫他去跳火坑都可能達成。但對方沒有進一步明示或暗示,季元現不能自作多情。
免得好好一孔雀,變成不知哪兒竄出來的野雞。
除此之外,季元現還有一大心頭之患。期中成績出來後,排名略微倒退,有點打擊季元現的學習熱情。
同時受到幹擾的,還有立正川。
兩人難兄難弟,約好了似的考倒數十五名。人生很艱難,學習也真不容易。兩王八羔子如鬥敗公雞,近幾天拿着卷子改錯,都不願說話。
普通班比實驗班人數多,高一共三十八人,季元現倒數第一。高二四十五人,季元現考三十名。乍一看,排名是上升了,但實質來講并沒好到哪兒去。
季元現心浮氣躁,在座位上扭成螺絲釘。立正川手中轉筆,實在沒忍住踹他一腳。現哥嘶一聲,咬牙轉身準備開炮,眼神卻莫名對上立正川的嘴唇。
那夜的觸感猶在,幀幀畫面如高清電影。季元現始終記得立正川吮吸他的舌尖,火熱、濕滑,宛如一條蛇。冰與火相撞,獵獵狂風卷着岩漿拍向大海。
季元現忍不住沉溺,忍不住渴求,同時害怕立正川。怕野獸低吼着走進領地,怕自己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享用。
最怕的是,季元現好似早就預料,他會俯首稱臣,請求立正川給予更多。撫摸他的身軀,勾起顫栗。
層層衣衫盡褪,讓性避無可避,讓欲望煽風點火。
季元現瞄一眼立正川的嘴唇,再瞄一眼。他喉嚨發緊,心頭忿怒熄滅。翻着白眼轉過身去,不言不語,倒是不再扭動了。
立正川輕笑,自從他打定主意追求季元現,已不再回避什麽。小軍長使出渾身解數,遵循本能地擒拿獵物。
他伸出手指,在季元現後背上寫字。明顯感到元現一怔,整個後背繃緊,如臨大敵。
立正川玩心大起,一筆一劃,慢騰騰書寫。
——你是不是怕我。
季元現思索兩秒寫的什麽,知曉內容後,嗤笑一聲。他搬動椅子往前,繼續埋頭寫總結。自從好好學習以來,每一份試卷他都會仔細裝訂。卷面上的錯題,不僅反省原因為何,同時在旁邊标注書本頁碼。查找知識點後,以備下次複習。
郎心無意。然,立正川不是好打發之人。他略微前傾,再次于季元現的後背寫字。
這次,未等立正川撤回。季元現遽然轉身,抓住小軍長的手腕。他蹙眉,詞句頗為嚴厲:“立正川,不好玩。”
豈料,立正川并不答話。翹唇朝他一笑,眼睫深深。眉目端正,帥氣且招搖。直白點翻譯就是:你能奈我何。
兩人對視片刻,火花四濺。季元現率先松開對方,冷笑着緩緩豎起中指。
立正川喔一聲,大笑着舉手投降。他說:“得,您趕緊改錯。好好讀書噢,小學霸。”
季元現氣成煙囪,差點折斷手中簽字筆。
他從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當日立正川在他背後色情書寫:寶貝兒,我想上你。
赤裸的,直白的,大膽的求歡。
真他媽如猛獸一般。
期中考後,整個高中部的氛圍莫名輕松下來。饒是無比熱愛學習,也會趁着周末偷半日閑。S中足夠良心,通常高一高二保證雙休。高三沒那麽幸運,周六也得補習。
季元現成績有所下滑,同他心情緊張、腦弦始終繃緊有關。顧惜叫他多休息,季元現嘴巴答應着,實際行動卻沒有。
秦羽看不下去,只能以遙遠的生日為由,約季元現出來玩樂。
周六,照樣約在1926酒吧。秦羽吆喝上一群撐場子、搞氣氛的妖魔鬼怪們,率先殺去預熱暖場。
季元現帶一條煙,作為秦羽的禮物。仲秋氣溫驟降,現哥穿一身米咖色風衣,頭發倒饬有型,顯得盤順條靓,腿特長。那腰,賊勾人。
秦羽接到電話,十分狗腿地出門接人。剛遇上,季元現劈頭蓋臉一通罵:“你他媽是不是個東西,啊。你自個兒說說,生日是在什麽時候!講清楚。”
“哎呀,我知道知道。現哥兒記得我生日嘛,這也快了快了。”
秦羽接過禮物,點頭哈腰攬着季元現進酒吧。
“我跟你講,今晚絕不喝醉。什麽‘今夜不回家’、‘血腥瑪麗’,咱們都不沾。最多喝點威士忌,伏特加。按您口味來,咋樣咩?”
季元現持續冷笑,不答話。他定定瞅着秦羽,後者尴尬地拿掉嘴角煙杆子:“……生日還有一個月。”
“你清楚就好,老子回頭才收拾你。”
季元現單手揣兜裏,邁着步子往包間走。實際今晚他也存了放縱一把的心思,壓力給得太大,并不是什麽好事。
或許,今天玩嗨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年一切都能好起來。
反正無論如何,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秦羽伸手給他引路,嘴裏念念叨叨:“這就對了,我哥。今晚好好放肆,回頭再說學習。”
“您想想,自從你打定主意好好學習。夜店常住居民,搖身一變石獅子,天天駐守學校教室。心不心酸,1926的存酒您都不要了。慘不慘……”
秦羽說話間,拐彎已推開一扇門。如何的慘不慘還未講清,群魔嘶吼與狂笑如一陣罡風,嘩地拍在兩人耳膜上。震得耳根生疼,心髒一悸。
季元現差點退出來,摔門而去。秦羽擋在他前面,扯嗓子吼一聲:“都他媽的起立歡迎!咱現哥兒來了!”
電石火光間,音樂伴奏仍在繼續。只是唱歌者、喝酒者、玩游戲者統統看向門口,真起立鼓掌表示歡迎。
季元現無語,實在不喜這種排場。他尬笑着揮揮手,表示心領了。然後跟着秦羽往裏走,他說:“下次別這樣,到底是誰他媽的生日啊。”
秦羽笑嘻嘻:“證明現哥兒你人緣好呗。”
啧。
季元現輕哼,不置可否。說真心話,他如今對人緣如何,已不大在意。能在一起玩,就相處。玩不到一起,爽快拜拜。
他有過一次教訓,季家落馬時,真正對他伸出援手、陪在他身邊的人,居然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立正川。而那些季元現曾費心維持的酒肉朋友,跑得恰似狼在追。
沒意思。
季元現往包廂裏走,很快迎面過來一人。是顧惜。
兩人不在同班後,見面次數急劇減少。
燈光晦暗不明,屏幕光影投射在顧惜身上。少年英姿挺拔,今天竟與季元現身着同款風衣。他們往對方身上看一眼,無語凝噎片刻,只有無奈大笑。
顧惜牽着季元現找位子坐下,聲音低沉溫柔:“早該想到季媽肯定買的一式兩份,從小都這樣投機取巧。”
“她是真把你當兒子,完全是無差別對待。”季元現笑着,心情遽然好得多。他挨着顧惜坐下,從桌上随意拿兩杯洋酒。“今天你得好好陪我喝,我操。我媽那麽喜歡你,我這兒子簡直吃醋。”
顧惜眉眼帶笑,似立志将縱容進行到底。他接過酒杯,放在鼻尖一聞。笑着問:“元寶,知不知道這是什麽酒。”
“哎,我說你這人喝酒咋那麽多廢話。管他什麽酒,今晚不醉不歸!”
“喝——”
顧惜瞧出來了,季元現有意買醉。兩人壓根沒碰杯,元寶手中的酒液已見底。顧惜搖搖頭,略帶寵溺地讓季元現靠着他肩膀。
托秦掮客的福,盡管不在一起上課,顧惜對季元現的心情、學習狀态,也了若指掌。他明白元寶是在撒氣,在釋放。給自己的壓力太大,成績很容易下滑。
顧惜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季元現,看他薄唇濕潤,喉結滾動,俊眉斜飛。一舉一動,是止不住的誘惑帥氣。顧惜想起自己的決定,想起要将此人擁入懷中。
他一仰頭,幹淨這杯酒。豪氣翻湧,愛意洶洶。
“成——今天我就陪你喝!”
秦羽有意撮合,見他們倆一杯接一杯喝上,笑嘻嘻地躲旁邊玩骰子去了。燈紅酒綠,各色男女。1926向來紙醉金迷,沒多久倒下一片。喝瘋的、發騷的、大鬧的、倒頭就睡的。
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今晚喝得有些雜,什麽酒都往肚子裏灌。季元現不僅與顧惜拼酒,對朋友“不懷好意”的敬酒也來者不拒。
實際很多人認為,現在小司令不跟他們玩兒了。人家要走正道,要好好學習,要奮力向上。意味着,季元現往後可能會瞧不起他們,哪怕打招呼都帶着絲絲輕蔑。
落差很大,非議自然不少。季元現不理睬,他逐漸變得沒有以前那麽圓滑。掩飾多年的棱角,一朝具現。
管你他媽的愛誰誰。
起初,顧惜放任季元現海喝。可人多勢衆,慢慢元寶也開始頭腦不清。別人叫他喝多少,他還真喝,完全不拒絕。
顧惜站起來給他擋酒,看熱鬧的衆人不斷起哄:“惜哥!您給小司令擋酒可以,這得翻倍喝!”
“惜哥,瞧這心疼的。你倆啥關系?”
“哎——我們現哥不是喜好男嘛。你們是不是……”
酒精上腦的人,大多沒有底線。興奮、刺激、所有一切都在作祟。顧惜知道玩笑過分了,卻不好摔杯子翻臉。他忍着怒意,撐起笑臉,一杯杯救下。
季元現不安分,遽然從後面抱住顧惜肩膀。他口齒不清,笑嘻嘻的。滾燙氣息噴灑在顧惜的後頸上,根本失了分寸。
“我,我倆啥關系?”
“操你媽的,我們是兄弟。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那種——”
顧惜剛升騰的欲火,驟然被這話打回原形。他覺着口中酒液,驟然苦澀。身後懷抱如火焰,心中酸楚似冰山。顧惜喉結滾動,特想認真告訴季元現。
——我才不要與你做兄弟。
——我他媽喜歡你。
顧惜轉身,剛張開嘴。季元現忽地松開他,神色有些痛苦。他捂嘴往廁所跑,秦羽、顧惜具是一愣,趕緊追上去。
這小子喝大了,估計得吐。
可季元現沒吐出來,幹嘔幾聲,臉色漲紅。他用冷水洗把臉,頭疼欲裂。雙手撐着洗手臺,感覺世界正在旋轉。
秦羽拍拍他後背:“我日,現兒。你這是喝了多少,叫你來放松,又不是叫你來送命的。”
顧惜揉揉太陽穴,堵在喉嚨的話,又不得不吞回去。
時機太不對。
“行了,今天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顧惜扶好季元現,“我送他回去,你們繼續玩。”
“哎,要不要叫代駕。”
秦羽可沒忘顧惜也喝了酒,扯着嗓子在後面提醒。
顧惜揮揮手,做了個我是誰的動作。
“我的酒量你知道,這點算個屁。”
秦羽聳肩,別的不說,他是真服氣顧惜。這人好似一尊神,學習好,特長多,懂事,早熟,待人溫柔,且人緣極佳。好似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全被上帝獻給他。
顧惜得到的太多,他什麽都不缺。
可這并不是好事。
顧惜開車,今天換了輛低調的奔馳。他不想引起交警注意,也不願給自家惹什麽麻煩。一路上保持勻速,安全将季元現送達學區房。
元寶喝得酩酊大醉,是不敢回季家的。這小子……顧惜停車,熄火。地下車庫很安靜,能聽到兩人心跳聲。
顧惜坐着,轉頭看向副駕上的季元現。
季元現好似睡着,阖着雙眼。濃密的睫毛如一把扇子,投下一片陰影。他半張俊臉掩在陰影中,鼻梁挺直,輪廓深邃。宛如瞬間長了幾歲,稍顯成熟。
視線下移,殷紅嘴唇微張,隐約瞧見誘人犯罪的舌頭。他睡相實在算不得好,卻莫名乖順,令人想要抱在懷裏。
疼愛也好,蹂躏也罷。惡念叢生。
半分鐘過去,顧惜實在忍不住了。他心若雷鼓,多少年來的壓抑渴望、喜歡悸動,攪得整個人神志不清。
他受不了了,他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到想要——
顧惜解開安全帶,一手撐着副駕駛椅背,遽然朝季元現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