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這豐年裏, 京城人民普遍過着較為知足的日子,荒年裏野外都被吃得精光的景象是不存在于這幾年的。
這個地方的兔子因此得以休養生息,它們又這麽能生,不知道繁殖了多少代。要說完全沒有天敵, 那也不對, 免費的野味誰不愛呢,路過的人常捉他們來打打牙祭, 京城的酒樓裏也少不了它們的身影。不過,被捉走的兔子只是少部分, 大部分兔子仍然過着安逸的生活,随随便便走兩步就可以吃到肥美多汁的草,這種生活再惬意不過了, 最困擾它們的,可能就是兄弟姐妹太多,分不出來誰是誰吧。
不過它們這幾日過得可不怎麽樣了。
麻雀瘦小全是骨頭沒什麽肉, 吃十個都跟沒吃一樣,而這裏的傻兔子卻特別多, 随随便便都能逮到一串, 于是啞奴就專撿兔子下手。小溪總能把它們料理出多種滋味, 一向不敢飽腹, 既是吃太飽不便運動,又是因為自己那手糟糕的手藝,根本生不起來想要吃飽的念頭。
如果真要細數他們這幾天吃掉的兔子數量,那真将會是一個可怕的數量。
何袖和小溪都走不快, 因為懷着貪吃的念頭,景言和啞奴都走得磨磨蹭蹭得不快,這會兒可是以那主仆二人的速度為主了。倒是何袖過意不去,以為恩人是為了她們而放慢了速度,三番四次說她們可以加快速度的,不過總被啞奴拒絕,也就不再提了,何袖只想到安城後要好好報答恩人。
兩個女人走得很慢,因此,從郊外到安城原本不長的距離,加上衆人對路都不熟悉,無意中繞了遠路,他們硬是走了五天才到安城。
到了城門外,景言不願意拿出已歸他所有的碎銀子,啞奴就用之前剩下的銅錢交了入城費。這個時候何袖就發現景言和啞奴刻意地站遠了,好像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似得。她心中納悶了一會,想可能是這兩人身份有問題吧。她并沒有介意,見他們刻意疏遠,自己也不去那邊看去。
站得遠遠的兩幫人來到何府。何袖和小溪都還是衣衫褴褛,臉都沒洗的樣子,可她們也不顧的先收拾收拾,都是激動地小跑到側門前,敲響了側門。
門一打開,守在門口的男人就很煩躁地打量她們,看清楚後,頓時驚喜地喊道:“是孫小姐!孫小姐回來了!”
這男人的喊聲極其響亮,很快一群女人就擁了過來,搶在前面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見到何袖就用很大的力氣把她擁到懷中,哭喊着:“我的乖孫,你可吓壞祖母了!”
何袖還來不及體會這遇難後終于回到家的複雜感情,就被祖母吓了一跳,她這次回來就是因為信中說祖母身體不好了啊!可這哭得中氣十足的老太太又是怎麽回事?
她還要回頭去看景言和啞奴,可回頭去看什麽人也見不到,只好順着女人們擁着她的力道進了府中。
……
待何袖在府中休息兩人,把身體将将養過來,她才搞明白事情始末。原來她來的消息已經被傳了回來,可她卻沒有按原定日期到來,再過一天,安城這邊的何府下人就雇了镖師順着來路去找,巧的是,他們也是從威武镖局裏找的镖師,快馬加鞭終于趕到何袖一行人遭遇匪徒的地方,望着那一地的屍體,真是震驚了。
那屍體中不但有威武镖局的镖師的,還有匪徒的,可何家的小姐和她的丫鬟卻不見了蹤影,找了四周也沒有找到,安城分局的镖師們說,以他們镖師的實力,能殺死他們的,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才行。
安城何家的下人回去複命,孫小姐的失蹤消息自然瞞不住老太太,結果只能躺在床上喘氣的老太太被這消息激得清醒了,當時就能下地,指揮下人四處尋找。府中有很不好的猜測,孫小姐可是京城中都極有名的美人,這一個大活人都消失了,莫不是黑吃黑吃黑不成?也許此刻已經遭遇不幸了,只是這話沒人敢在老太太耳邊提起,因為他們知道,以老太太對孫小姐的疼愛,只要孫小姐還活着,哪怕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她仍然會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孫輩。
不過眼下孫小姐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衆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他們終于勉強等待何袖收拾好心情,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何袖也正打算說說一定要感謝拯救他們的恩人時,老太太卻再次倒下了。
先前老太太是得知孫女出現危險才回光返照,強打精神的,那幾日忙上忙下透支了她的生命,這次是油盡燈枯,無可返回了。從上一刻笑吟吟牽着何袖的手到閉眼死去,就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先前還歡天喜地的何府,一下子變成了白色,哭天搶地。
何袖再也無暇顧及景言和啞奴了。
何袖回何府的這幾天,景言自然也沒閑着。他們在城裏找到一處房屋內部遍布塵埃,久未住人的的院落,啞奴去打聽後得知這家人的小孩兩年前被拐走了,一家人變賣了除這個房屋外的所有家産,外出去找孩子了,再也沒有回來,這房屋的地契還在那家人手中,所以這裏就一直空着。
景言和啞奴就悄悄住了進來。這個院子很小,比景言在武伯侯府的小院子還要小,又是在巷子盡頭,這裏平日裏都沒人來往,加上他們活動的聲音很小,所以住進來後周圍的鄰居都沒有察覺。
景言覺得那家人不會再回來了,如果他想定居在此的話,這個院子肯定能住好多年都沒事。不過他只是想想,安城可只是第一站呢!
他剛找到地方住後,就想去找何袖,結果剛偷摸進去就看到裏面披麻戴孝的,還有演奏着哀樂的唢吶聲傳來。他順着聲音摸到了祠堂,看到何袖穿着孝衣在跪着棺材前面哭。他還記得上次何袖被魏康裕弄哭的樣子,聲音很小,只是淚珠不斷滾落,整個人的儀态還在,并不難看,反而叫人憐惜,可這次她卻哭得上氣不接上氣,眼睛和臉都通紅通紅的,皮膚被淚水浸得發皺,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拉着她,她就沖到棺材上了。
她哭得好醜,可是好奇怪,景言見了他這個樣子,也覺得心中有一股發酸的情緒的彌漫上來。他有什麽好難過的呀?死的人他都不知道是誰。他又退了出去,沒去打擾何袖。他想,等何袖不哭了再去找她要牛奶幹吧。
……
啞奴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內容很簡單,是在大運河上的碼頭來回搬貨物,按麻袋算錢,是不用腦子思考,不用說話,單純賣力氣的活。幹活的都是肌肉球虬結又沉默寡言的漢子,三十多歲可仍然娃娃臉的啞奴混起去毫無違和感——他易了容。
雖然他認為,武伯侯府應該是覺得他死了的,可難免派來找的暗衛有認識他的,所以他就到了安城後就易容了,他也覺得自己的娃娃臉很不方便,很容易被人以為是年青人而被人不夠信任。他順着自己的面部輪廓,把自己的臉視覺上拉長,更有棱角一些,看上去果然是三十多歲應有的成熟模樣了,用這樣的臉去應聘工作時,啞奴只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氣,就被錄入了。
這活吃得是計件飯,啞奴又不想引人注意,比着力氣較大的那些人來,一天下來也能掙不少錢。其實這活是很掙錢的,只是能幹的很少,畢竟對身體磨損太大了,那些壯年工都能靠着這些工錢養活一家老小,還能擠出幾個大錢去打酒喝呢。
安城離京城近,這兒也很繁華。啞奴每天工作結束後,就帶着當天的工錢去各種店裏買小吃。好吃不好吃的,他什麽都買,工錢是日結的,結果到他手裏楞是一個銅錢都存不下來,每每都是花得精光。
有時候他撞見一起做活的人,他們見他大手大腳還光買些不中用的東西——在他們眼中,那些價錢太貴光是好看的食物自然是不中用的,都很驚奇,問他怎麽都不攢點錢,啞奴就說自己家裏有小孩,小孩貪吃。那些人知道啞奴編造的故事,都以為他是一個失去愛妻,獨自撫養幼子的可憐父親,就勸他錢要省着點仔細花,總得為小孩存些錢,啞奴就說好,下次就刻意和那些人錯開,免得被說,他實在承受不起這種好意。
其實,這些食物大部分進的是他的肚子,而不是景言的。啞奴現在完全成了一個貪吃鬼了,又沒有克制自己的必要。而景言,吃個差不多就停下來了,吃過的東西就很少在吃。他現在心心念念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等着何袖哭完。
何袖什麽時候才能哭完呢?
作者有話要說: 魏康裕:我什麽時候才能上線?
不曉得,感覺你不在也沒人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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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給自己做得孽自己還,事到臨頭才開始趕榜單的作者一個原諒的抱抱好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