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當景言和啞奴站在一起時, 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二位誰是主誰是奴。當何袖發現景言并不回她的話時,自然而然地和啞奴搭起話來,那丫鬟則含着淚花去馬車裏收拾東西。這東西倒是不好收拾,原本被她收拾地整整齊齊的行李, 被匪徒粗暴的亂翻又塞進包袱皮裏, 丫鬟自然是看不過去的,不過此時也可由不得她慢慢收拾, 也只好随意一整,帶着包袱出來。
而何袖和啞奴的搭話并不順利。這人明明會說話的, 可是大部分時間都沉默的如同啞巴,時不時就看向那個戴着兜帽的奇怪男人,十個問題裏也就兩個才回答, 那回答還是十分敷衍的“哦”、“嗯”。
何袖十分氣餒,面上卻不敢顯示出什麽。眼前這兩個男人固然奇怪,卻是她和丫鬟兩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非得抓住不可。
何袖的丫鬟帶着包袱出來時,景言就注意到了, 伸出手來要包袱, 丫鬟愣了愣, 看向何袖。何袖說:“公子, 何袖此次出門未帶太多錢財,如果您能護送我進安城,何家必将重謝。”
話這麽說出去了,景言伸出去的手也沒縮回去。他對重謝不感興趣, 現在只想拿點錢好走人。
丫鬟得到何袖示意,把包袱打開,遞給景言。景言在裏面扒拉了會,發現裏面多是各色衣物,還有很短很小的奇怪的布,質地輕薄,顏色粉嫩,還隐約帶着些香氣。景言注意到,當他扒拉這種奇怪布時,兩個女人都是臉通紅又欲言又止的模樣。景言不需要布,他只需要錢,可錢呢,他在這裏面只找到幾塊碎銀子,在手上扔着掂量了下,不由得嫌棄地想,好少。
何袖怕景言不肯幫他,忍不住為自己解釋道:“其實我原先帶出來的錢是足夠的,只是護送我來的三管家拐着我另外一個丫鬟,帶着錢財逃跑了,只給我留下一些碎銀子,所以才……”她話沒說完,忍不住哽咽了一聲,那丫鬟亦是一副同仇敵忾的模樣。
景言突然覺得這個叫何袖的少女也真是挺慘的,好不容易出個遠門,就一連環地遭遇這種事情。他讓啞奴多問問她兩句,問問她出京城做什麽,要到哪裏去。景言還是想跟着她,說不定還能混一頓牛奶幹呢。
啞奴收到這意思,就問了起來。原來這少女的祖母仍在老家,前幾日傳來信,說身體不行,想再看看京城的家人。少女的父親在戶部工作,近些日子正是忙得時候,無法告假,只好先讓少女回去侍奉祖母,他們改日再出發。卻沒想到還會出這樣的事情。何袖的老家在安城,離這裏倒是不遠,是離京城最近的城市。
何袖再問景言和啞奴,能不能和他們一起行幾日,景言就點了點頭。
何袖大喜過望,又想起景言剛剛把那些碎銀子都收了起來,想可能恩人比較缺錢,立刻答應等她回了安城的家,就要給景言白銀五千兩,卻看到景言搖了搖頭。
“那恩人你需要什麽?”
景言自然沒有發聲,何袖就轉過去頭去看啞奴。她發現這對主仆很有默契,可啞奴也是一副迷惑的表情。何袖只好試探性地列出幾個選項,如黃金、珍珠、藥材、綢緞等等,景言無一例外的搖了搖頭。
何袖臉一白,嘴唇蠕動幾下,還是說道:“奴家已有心悅之人……”
哎?被誤會了!景言急忙搖搖頭,就怕搖慢了讓何袖以為自己是真喜歡她。他當然知道何袖有心悅之人,那不就是魏康裕嘛!他還之前還想讓這個少女和魏康裕在一起呢。
咦,等等,景言想,一開始他想讓何袖和魏康裕在一起,是因為那會兒他還住在武伯侯府,何袖嫁過來,他就可以随便吃牛奶幹了。可是現在想想,外面這麽好,幹嘛還要回去呢?既然不回去,那當然不能讓何袖嫁給魏康裕了。
魏康裕妻子可以有很多人選,可何袖只有一個。如果不是何袖喜歡魏康裕,景言覺得吧,他會挺想娶她的。
景言搖頭之後,何袖将信将疑,只好當景言是發好心。說實話,她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能在這遍地血泊中撐住沒暈倒,已經是用了極大的毅力了。馬車倒了,馬受驚掙脫缰繩跑了,镖行的人無一幸免,這荒郊野外的,她也不識路,只知個大概方向,怎麽能和丫鬟走到安城?恐怕路上就會遭遇不測,倒不如和這兩個武力很高的男人結伴而行。
于是這次上路的就是四人了。何袖指了方向,四人按這方向前行。景言這幾日已經習慣了快步趕路,啞奴的步子只按照他來的,路邊同樣的風景并不能吸引景言停留下來。這便苦了何袖和她的丫鬟小溪。何袖是千金丫鬟,出門從來是乘坐轎子或馬車,偶爾散步也不會走太久,這次出門帶着的鞋子倒是便于走路的,可這走的路卻不能是這種坑坑窪窪的土路啊!她沒走多久,嬌嫩的腳底就磨出了泡,還覺得鞋襪濕濕的,是出血了。丫鬟小溪也撐不住了,她是何袖身邊的丫鬟,從來不幹粗活,忍耐力也就比何袖強上那麽一點,她還得架着何袖走,身上還背了一個很大很重的包袱,結果不小心一個踉跄,兩個人都滾到了地上。
那地上髒兮兮的,何袖身上粉色的衣裙登時沾滿了黃色的泥土,腳腕也腫了起來,小溪更是不堪,因為墊在了何袖身下,露出來的一截手腕正好被一個尖利的石頭劃破,劃出好大一個口子,流了好多血。
先前就哭了一場的小溪這次又哭了,不過她看都不看自己的手腕,只是心疼地去檢查何袖的腳腕,一邊哭着說:“小姐,都是奴婢不小心……”
何袖連緩氣的嘶嘶聲都只能偷偷的發出,轉過頭來安慰丫鬟。她們沒耽誤太多時間,相互扶着準備站起來走,這時候景言走了回來。
景言我行我素慣了,并沒有遷就誰的習慣,想反正弄不丢這兩人。他卻沒想到,原來普通人是這麽脆弱,連走走路都會摔倒出血的,只好走回來看看。
瞧這兩個人!一個出了血,一個腳腕扭傷,都是沒法走路的了,只好先在這裏休息休息。
小溪找出一塊布來,先整理出來一塊平坦的地面,再把布鋪上,扶着何袖坐下,自己擋住男人的視線,找出來跌打藥給何袖揉了起來。一股子紅花油的味道上來,景言又坐得遠了些。
啞奴去找食物了,不多時,就拎着三只兔子幾只麻雀,還有一些野果回來。那兔子在此處沒有天敵,長得膘肥體壯,體型頂着上小狗,這些食物四個人吃是夠的。他們停留的地方沒有水,啞奴剛要動手,打算烤着吃,小溪就站起來,說:“讓我來吧,您歇着就好。”
啞奴看向景言,景言點點頭。他想,何袖的牛奶幹做得那麽好吃,她身邊的丫鬟手藝應當也不會差。果然,小溪一看就是熟練此道的,在之前那種情況下打包行李,都沒忘記帶上調料和工具。在她的精心制作下,景言剛咬了一口鹿腿,就加快了進食速度。
好吃!景言不會欣賞食物的味道,也沒有足夠的詞彙量來變着法子誇獎它們。他只有三個詞語來形容食物,好吃,不好吃,只吃就好。前面兩個很好理解,後面那個特指啞奴做出來的奇怪食物,吃就好了,就別管味道了。
小溪做出來的食物就屬于好吃的這一類。景言好吃的也沒少吃,吃的時候還有抵抗力。啞奴就不行了,在這荒郊野外裏,他吃的最好吃的東西,還是剛逃出來時吃的蜂蜜。可蜂蜜到底不能當飯吃,吃得多了,就沒那麽驚豔了,哪裏比得上這除了調料都用上,火候也恰到好處的野味呢!
這野外的兔子肉質很柴,啞奴之前做的時候就用大火烤,烤完了也難以下咽,可現在他一口咬下,只覺得肉質含有水分,香酥耐嚼,那調料獨有的五香味更是讓他停不住大口咀嚼的動作。不知不覺,啞奴就把剩下的肉全吃了,而這個時候,何袖和小溪才剛剛文雅的啃着兔腿呢。
啞奴一躍而起,說:“我再去帶個兔子回來。”,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衆人眼前。景言自己的那份吃完,就起開活動身體,不知不覺越走越遠,何袖只能模糊得看着他跑來跑去,不時的彎腰起來,好像在找些什麽。
四周安靜了下來。其實那兩人在的時候,也是很安靜的,可何袖覺得這會更安靜了。連風聲都消失了,淩亂的雜草服服帖帖的,一絲要搖擺的低賤本性都不肯顯露出來。
她應該害怕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可她看着遠處跑來跑去的背影,只覺得好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蕭銘的兩發地雷!
表弟在菲律賓工作一年後回來了,過幾天還得走,加上見面和請客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偏偏這周學校事也多,家長會和聽錄課都在一起了,這樣下去我是要進小黑屋的節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