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02
清晨,有霧。夏錦言站在朦朦胧胧的霧裏看向自己住了許多年的家,在忽然之間覺得,那隐在霧氣裏的房間其實只是一個假象,若他再往前一步,将會發現,這一切也都只是他的一個夢,夢醒了,他會是那個在課堂上認真聽着老師講課的好學生,父親沒有因為心髒病發而去世,母親沒有抛棄他,金順也沒有失蹤。
如果真的是夢境該有多好,可惜四周侵襲而來的寒氣卻那樣真實替提醒着他,這不是假象。
拍了拍夏錦言的肩膀,樊琳馨說:“先休息下吧,事情說不定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順姨如果知道你為了找她整晚不睡她會不安心的。”
他們找了整整一個晚上,幾乎把城市的大街小巷走遍,可是,沒有半點的線索。樊琳馨看一眼身旁的樊羽毅,平日裏她那麽活潑,可此刻的她也是滿滿一臉的擔憂。而連她都如此,更何況夏錦言。
想到夏錦言的病,樊琳馨忍不住擔憂。
吳芗俣看了樊琳馨一眼,也出聲勸:“對,錦言,你要先休息好,不然,找到順姨了你也不讓她放心。”
“我知道的。”夏錦言低低回了一句。在還不确定金順是否安全的時候,他怎麽能自己先有事呢。
“錦言,沒事的,順姨會沒事的,她那麽好,所以,沒有人會對她怎麽樣的。”樊羽毅紅了眼睛,但眼睛裏卻沒有淚水。
“你們也回去睡覺吧,讓你們一個晚上沒睡,抱歉了,同時,也很感謝。”看着面前的三個女孩子,夏錦言覺得,自己其實不算是孤單的人。他的身邊其實有朋友的。
“夏錦言,這說的什麽話呢。”樊羽毅紅着眼睛不滿地瞪着夏錦言,她最讨厭他的客氣。
“那就不說謝謝了。”夏錦言轉身避開樊羽毅的目光。并不是他害怕,而是,他隐約地感覺到前路的危險,他不想她們跟着他一起涉險,也因此,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不願告訴樊羽毅和吳芗俣,是他不能告訴她們。
這世界上,對他好的人就那麽幾個,他怎麽會不想要保護呢。
“這樣才對嘛,以後都不準跟我們說謝謝了,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不是虛的。”對夏錦言的那一句謝謝,吳芗俣其實也有點生氣。他們雖然說不上是青梅竹馬,但認識也有很長的一段時光了,而且,金順對她和樊羽毅來說一樣是很重要的人,她失蹤了,她們兩個擔心并整夜尋找本來就是應該。
“我記住了。”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記得一定要好好休息,不準自己一個人去找知不知道,不然我就不理你了。”看似是帶了威脅的話,可其實關心的成分更多。樊羽毅看着夏錦言,才幾天不見,她感覺到他有某些地方改變了。
“好。”夏錦言溫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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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你家門口是不是站着個人”正當樊羽毅和吳芗俣準備走的時候樊琳馨忽然出聲了。
他們此時離夏錦言家還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聽到此話,樊羽毅和吳芗俣都覺得後背一涼,覺得樊琳馨是在講鬼故事。
夏錦言卻立即轉了身看向自家的門口,發現那裏的确立着個朦胧的影子,只是有霧,又隔了段距離,所以模模糊糊的,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人。
就在四個人都看向那個影子的時候那個影子動了,而且還是向着他們來的,于是四個人都不由地提起了心。
待得那個影子走近了,才知道是個高大的男人,而且男人有一張英俊不失溫和的臉。男人雖沒笑,卻給人一種他在笑的感覺。四個人都看着男人走近,然後從他們的旁邊走過去,最後漸漸走遠。
“奇怪了,我對簡痕那張好看得天妒人怨的臉都能夠抵禦了,這個男人沒他一半好看,卻硬是讓人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目光,為什麽”樊羽毅迷惑地看看大家,她真的覺得,男人只是英俊而已,可是她的目光就是無法從男人的身上移開。
“他他他……”樊羽毅嘀嘀咕咕的時候樊琳馨忽然叫起來。
另外三個人都看着她。
“他就是那個救你的人,錦言。”樊琳馨想起初次與夏錦言相識的經歷。
夏錦言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是懷疑救你的人不是我嘛,其實當時就是這個人救你的,當時他還受了傷。”
夏錦言立即追了上去,等到終于追上了便一手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男人先是低頭看了眼夏錦言抓着他袖子的手,然後才将目光移到夏錦言身上,彎唇一笑,說:“小言言,這麽主動我可是會把持不住的哦~”
男人的語氣帶有三分玩笑七分戲谑,夏錦言聽得微皺了眉,松開了手:“你為什麽救我還有,你是誰”細看男人的長相,夏錦言總覺得親切又熟悉,可是,若生命中真的出現過一個男人這樣的人,夏錦言覺得,他不可能将他忘記。而且,男人叫他小言言的時候雖然語氣輕佻,卻同樣帶着一股親昵的意味。
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而後湊近夏錦言,用只有他們倆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金順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她會自己回來。”說完手指勾着夏錦言的下巴,“小言言啊,你不乖,大人不讓小孩子知道的事呢,小孩子還是乖巧點好別太有好奇心。”然後拍拍夏錦言的臉就走了。
男人言語輕佻,動作輕浮,可夏錦言居然一點也不讨厭,非但不讨厭,反而覺得親切。這很讓人費解,夏錦言細想也找不到可以解釋這種感情産生的理由,最後只能歸于“這個人肯定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
而在他身後,看清楚了男人動作并且聽到了他們對話的三個人早已經陷于某種興奮的幻想中。
夏錦言轉過身,看到的就是三個人頭靠着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場景。他有些不解,走上前去,聽到的就是些“哎呀,肯定那個西裝男是攻啦,他調戲錦言時的動作真是帥呆了”“是啦是啦,錦言就是受啊~”之類的話。夏錦言聽了一會兒,看她們越說越興奮,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那個,什麽我是受什麽的,你們在說什麽”
“哎呀,一臉迷茫的錦言真是呆萌啊~”樊羽毅星星眼看着夏錦言說,另外兩個人立即附和點頭。
夏錦言覺得無法與她們溝通了,于是越過她們朝家中走去。
三人很快恢複正常,左邊兩個右邊一個地圍着夏錦言問:“錦言,那個男的是誰啊你們好像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夏錦言如實說:“不過,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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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人,他就是具備讓人永生難忘的魅力,哪怕你只是見過他一眼,哪怕這一眼的相見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等下次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你依然會想起和他的初次相識。
當男人從霧裏慢慢走近,終于能看見他的臉的時候夏錦言就覺得男人很熟悉,似乎他們曾經相識。可是,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們是在哪裏見過,直到男人在他耳邊用一種調笑的語氣溫聲說着“小言言,你不乖”的時候,夏錦言依稀有種這場景有些熟悉的感覺。
只是,他很努力地回想,也還是想不起來他們在哪兒見過。按理說,那樣的的男人,如果見過了,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被忘記的。
“你見過錦言,你不能啊,雖然受妍香那個混蛋的影響我也算是個腐女了,路上看到兩帥哥走一起也會開始忍不住YY,可是,你別去搞基啊。你們夏家就你一個孩子啊!”樊羽毅扶着夏錦言的肩膀做出一副“是我的錯”的悔恨表情,再加上那過于激動的聲音以及略有些誇張的動作,讓人會以為她是夏錦言的媽,正痛心疾首地想要把誤入歧途的兒子拉回正途。
“喂喂,羽毅,你夠了啊。”樊琳馨的表情幾乎是驚悚了,她不記得樊羽毅有這麽個随時随地都演戲的愛好啊。
夏錦言卻沒聽見沒看見一樣,兀自陷入了回憶裏:“我記得我見過他兩次……”腦海裏那些模糊的片段忽然之間熟悉起來。夏錦言終于肯定,他和男人的确是見過的,而且還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他五歲的時候,而且是在清明節的後一天。他本來坐在客廳裏看動畫片,媽媽忽然叫他,說是要帶他去見爺爺和叔叔。他自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他還有爸爸媽媽之外的親人,所以他問:“是去給爺爺和叔叔掃墓嗎”
父親和母親當時都愣了很久,而他也清楚的記得,當時父親的手是擡起來了的,像是要打他,卻在擡到半空的時候落了下來,長嘆了一聲說:“對不起,這不是言言的錯。”
“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那時的他還以為,自己不應該說“掃墓”,而應該說一個比掃墓更好的詞,因此,他還認真地想着什麽詞比掃墓更好。
媽媽一邊給他穿上新衣服一邊說:“是啊,言言說錯話了,不過呢,不怪言言,是爸爸媽媽的錯。我們要帶你去見的爺爺和叔叔他們都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為什麽以前我們不去見爺爺和叔叔,是他們不喜歡我嗎”如果喜歡,怎麽他連自己有個爺爺和叔叔都不知道呢,所以,是不喜歡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爺爺和叔叔都非常喜歡言言。”媽媽急着安慰他,可安慰的同時,她的眼睛裏卻有着液體湧動。
幼時的他不懂媽媽為什麽會有眼淚,他只以為媽媽是為了安慰他才說出那樣的話,因為幼兒園的那個小米老師安慰被父母打得一身傷的蘇俊時也是流着淚說他的爸爸媽媽其實很喜歡他的。因此,他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夏錦言記得去見爺爺和叔叔的那段路上,爸爸和媽媽一直非常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那樣用力,用力得他感覺到了痛,可是,仰起頭看着爸爸媽媽的臉上失去了一貫的溫和和柔靜,換上的是嚴肅,他便一路忍着。直到下了車,他才感覺到握住他雙手的那兩只都松了力氣,而他們的手心,全是汗水。這讓夏錦言更加堅定地認為自己是不被爺爺和叔叔喜歡的。
可是,等見到了那個拄着拐杖坐在沙發上的老人後夏錦言卻覺得很親切,一路上因為爸爸媽媽的緊張而生出來的緊張在那一刻居然全都消失了,然後,在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的時候就被人抱進了懷裏,同時有一張英俊卻不失溫和的臉蹭着他的臉,用一種不正經的語調說:“呀,小言言生得這麽可愛,讓叔叔親個。”話說完就有張嘴在他的左臉上啃了一口。
這一幕的印象太深刻,以致于隔了這麽多年,夏錦言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男人那張笑得風流浪蕩的臉。
若不是因為有第二次的相見,夏錦言對那位叔叔的定義絕對會是風流浪蕩的富家少爺。他們的第二次相見,其實不能說是相見。那天,是夏天陽下葬的日子,夏錦言在墓前哭得快要暈厥,被莫念牽着手恍恍惚惚地帶着離開時看見遠處有人撐了一把黑傘靜靜地立在雨裏,他不動不言,卻讓人感覺到一種無言的悲傷。
夏錦言認出來那是十年前一見面就親了他一口的叔叔,于是啞着嗓子喊了句“叔叔”并且抽出被莫念牽着的手想要朝他跑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卻忽然轉了身大步離開了。而這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
想起了這些,夏錦言覺得,父親的死更加地不簡單,而金順的失蹤也肯定不平常,所以,看着面前擔心着他的三個人,他說:“我要繼續去找順姨。”
夏錦言害怕,害怕自己只是遲了一會兒,就又失去一個對他好的人,所以,他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時間。
三個女生都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夏錦言沒有說,但她們都能猜到金順的失蹤可能不尋常。然後樊琳馨說:“既然這樣,那麽我們也不去休息了,一起找。”
夏錦言看着她們好一會兒才點頭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