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抱一抱
電影轉場,屏幕明亮, 阮甜甜擡手, 替陸執遮住亮光。
眉目清秀的少年側臉有一條豎着的刀痕, 遠遠看去看不出來,仔細一看才會發現上面泛着粉色。
阮甜甜想起了陸執的手指,也是這樣傷痕交錯。
攤上這麽一個爸爸, 陸執的童年一定很辛苦吧。
阮甜甜的手悄咪咪伸過去, 在陸執的手背上輕點幾下。
沒有反應。
此時屏幕暗了下去, 阮甜甜張開五指, 透過指縫去看熟睡中的少年。
思緒穿過被壓縮過的時間, 阮甜甜突然想起,在高中時期無數個放學後, 陸執就是這麽靠在窗邊睡他的大覺。
陸執從不說話,也不愛笑。
像是被用一個透明的玻璃罩被人罩住了一樣, 與周圍格格不入。
而那時候的阮甜甜, 也只會趁着放學轉身看他一眼, 再好奇這個兇巴巴的少年為什麽永遠都沒精神。
像是兩條平行線,彼此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永遠不會主動, 也永遠不會奢求。
“啪——”
一排燈光亮起, 阮甜甜暖暖的小手覆在陸執的眼皮上。
陸執睜開眼睛, 睫毛刷過身邊姑娘的手心,阮甜甜微微拱起手掌,掀開了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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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姑娘笑眼彎彎,唇角梨渦像盛了蜜一般, 甜進陸執心裏。
“甜甜。”
陸執輕輕握住阮甜甜遮在他面前的手,沒有目的地喊她的名字。
“嗳。”阮甜甜笑出一嘴白牙。
鬼使神差地,陸執低頭,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阮甜甜猛一哆嗦,條件反射,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陸執沒想到,一個小丫頭手勁居然這麽大。
他臉上傷剛好,現在又加了五個指頭印。
“嗚嗚嗚…”阮甜甜捧着自己因為反作用力而變得通紅的左手含淚嗚咽,“我不知道為什麽…”
陸執按了按她的肩膀,表示自己理解這種條件反射。
“它自己就上去了。”阮甜甜委屈巴巴地解釋。
“以後如果有人像我這樣…你也這樣打。”陸執說完又覺得不妥,随即改口道,“告訴我,我來打。”
像是得到了某種承諾,阮甜甜開心點頭,破涕為笑。
午飯的點,兩人在商場轉了幾轉,選了個客人不多的面店一人點了一海碗面條。
店家實在,碗口比阮甜甜臉還大,小姑娘連一半都沒吃掉。
陸執看她不忍浪費,于是就拿過來全部解決。
他早飯沒吃,有些餓了。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飯量不容小觑,阮甜甜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如狼似虎。
出了面店,陸執接到了一通電話。
簡單說了幾句,陸執報了自己所在的地址。
“下午有點事。”挂了電話,陸執對阮甜甜說,“你回家嗎?要麽…等我一會兒?”
阮甜甜自然選了後者,她随便找了一家精致的糖水鋪子,點了碗芒果西米露,一口一口吃了近兩個小時。
陸執回來後似乎異常疲憊,他坐在桌子的另一側,擡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間。
“怎麽了嗎?”阮甜甜關心道。
“沒什麽。”陸執将手平放在桌面上,眉頭稍微舒展開了些,“以後去我家裏找我的時候,提前和我說一聲。”
“能打你電話嗎?”阮甜甜問。
陸執點點頭:“我如果打不通就打曹信的,不然打另一個叫江陣的,我說號碼,你存一下。”
阮甜甜手機裏早就存下了幾個人的號碼。
但她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裝着存了一下。
就算過去了十年,陸執信任的人依舊是那幾個,還真挺好。
在糖水鋪子裏又耽擱了些時間,直到時間不早,陸執和阮甜甜才一起出了商場。
商場外的廣場上像是在組織什麽演出,剛一出門就聽見熱鬧喜慶的鑼鼓聲響。
好幾排精神抖擻的老太太身上系着紅繩,正歡天喜地的敲着腰鼓。
不遠處的廣場正中,竟然還有一個五米多長的舞獅,正在障礙物間搖頭擺尾靈活穿梭。
沒見過世面的阮甜甜“哇”了一聲,屁颠屁颠湊過去看熱鬧。
廣場人多,阮甜甜個子又小,陸執怕她被人擠着,就默默站在她的身後護着。
圍觀群衆很多,阮甜甜又是站在後排,幾乎是被擋得嚴嚴實實,她伸長脖子,跳了幾跳,隐約可見紅黃威武的舞獅從高空躍下,惹得周圍人一片叫好。
“甜甜。”陸執占了花壇一角,擺擺手招呼她過來。
阮甜甜小跑過去,站在花壇角上。
她扶着陸執的肩膀,雖然依舊看不完全,但也不一點兒都看不到要強一些。
“我還是頭一次親眼看見舞獅子的呢。”阮甜甜低頭和陸執說。
陸執個子高看得遠,就算站在平地上,也能瞧見個七七八八:“我也是。”
阮甜甜似乎又高興了幾分:“以後我看到舞獅子,就會想到你哦。”
陸執呆愣了一瞬,木讷地點點頭。
阮甜甜眉頭微微一皺:“你不應該說你也是嗎?”
陸執“啊…”了一聲緩解尴尬:“我也是。”
又把他的小姑娘惹不高興了。
陸執頭疼。
阮甜甜扶着陸執肩膀就從花壇上往下跳。
神游在外的陸執以為她要摔了,便扣着腰又把人給怼了回去。
阮甜甜沒明白陸執這突然的投懷送抱是怎麽回事,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占人便宜。
包裹嚴實的兩條胳膊纏上面前少年的頸脖,阮甜甜白嫩的小手在陸執頸後相互一抓,把這個擁抱給抱結實了。
陸執站在平地,撐住了阮甜甜幾乎整個身子的重量。
懷裏的小姑娘抱得緊,環着他的脖子往死裏勒。
女孩子熱呼呼的小臉貼在了他耳邊下颚,陸執心上打了個顫。
隔空護着的手臂似乎往裏收了收,觸碰到了阮甜甜的衣服,又慌忙地遠離開。
抱一抱或許不礙事。
陸執僵硬地把頭轉過一個角度,看着眼前少女的鬓間黑發。
阮甜甜像是他的反義詞,純粹,幸福,美好。
她有愛她的雙親,有親密的朋友,甚至以後也不缺優秀的追求者,以及将她視若珍寶的伴侶。
或許真的如賀良玉說的,乖乖女總會對不良少年更感興趣。
阮甜甜還小,經歷得太少,遇見得也太少。
陸執的手停在阮甜甜的背上,輕拍了兩下:“下來吧。”
把阮甜甜送到小區門口,陸執這才回了自己的家。
走廊上堆積的雜物因為早上的争執而散落在地。
隔壁房間不知在争吵什麽,男人的叫罵聲都快把房頂給掀開了。
陸執踢開廢舊的鐵盒,一腳踹上了隔壁的房門。
“砰——”
一聲巨響後,罵聲戛然而止。
“開門。”陸執聲音低沉。
緊鎖着的鐵門內的木頭門被打開,光頭男人臉上堆笑:“陸哥,怎麽了?”
“早上醒着的吧?”陸執面無表情道。
男人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尴尬道:“沒吧,忙活了一夜,中午才醒。”
“你他媽少跟我裝。”陸執語氣平淡,靜靜地看着,“早上的事都看着的吧,好看嗎?”
男人幹笑幾聲:“我真沒…”
“之前我就告訴過你。”陸執把手貼在鐵門的橫杆上,“我第一次好聲好氣跟你說,那姑娘麻煩多照顧。”
“我不求你真去照顧她。”陸執閉上眼睛,似乎用盡了這輩子的忍耐,“但是你他媽看着她被人糟蹋?!”
“那是你爸啊。”男人往後退了一步,小聲道,“我怎麽知道你爸想幹什麽?”
“你開門。”陸執指了指門鎖。
“陸哥,你這不講道理了。”男人把木門關了一半,“你家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啊?咱們就是租一起了,你不能道德綁架我啊!”
陸執喉結滾了一滾,似是咽下所有怒氣:“是,我錯了,我向您道歉。”
陸執後退半步,給光頭鞠了一躬:“但是如果有下次,麻煩您護着她點。”
光頭滿口答應,拍着胸脯保證自己絕對會的見義勇為。
陸執不去打斷這虛假的道客套,這種社會上的渣滓說的話一分都不可信。
“我是什麽人你清楚。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我送走一個是送,送走兩個,也是送。”
十七歲的少年臉上冷得仿佛結了霜寒意,看着光頭的眸中靜如死水。
兩人之間個隔得仿佛不是一扇鐵門,而是陰陽兩界。
光頭脊背發涼,“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最底層的社會落後得猶如遠古時期,沒有文明,沒有規則,誰不怕死,誰最不會死。
倒在床上的陸執看着掉了牆皮的天花板,從口袋裏摸到了阮甜甜給他的紅包。
規規矩矩的長方形,上面用鎏金粉印着“平安吉祥”的字樣。
封口是折進去的,陸執坐起身,手指蜷了幾蜷才把它拆開。
裏面裝着兩張剛從銀行取出來的,嶄新的百元大鈔。
這是阮甜甜的媽媽給他的。
陸執咬緊後槽牙,只覺得鼻子發酸,眼眶濕潤。
原來真有家長開明至此。
坦然接受了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實。
喉中哽咽難咽,陸執抹了把臉,把紅包壓在枕頭下面。
他自打記事起只哭過一次,是十歲那年血流成河的夜裏。
因為失控後的恐懼和愧疚。
今天是第二次,是第一次拿到長輩的紅包的晚上。
因為被認可的感激和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小陸哥平時脾氣挺好的,一牽扯甜甜整個人就有點不正常。鄰居雖然有點問題,但是這樣的确有點道德綁架。
小陸哥:我不是好人,我不講理,你有本事來打我?
作者:嗯嗯啊啊其實這樣也ok啦…
後天本文上夾子(晉江的一個榜單),所以明天就不更新啦,後天晚上十一點我放一章字數多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