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形的距離
出門的時候兩點多，加上周六沒有上下班高峰，顧子亦駕着車一路暢行無阻，兩人四點的時候到了海邊。
海風吹着靠着車門的兩人，知愠覺得有點冷，攏了攏外套衣領。顧子亦開門從車裏拿了條圍巾出來，純灰色沒有任何圖案，是他自己的圍巾，把知愠圍了個結實。
“你在B市讀書的時候，冬天怎麽去上課？”顧子亦看着圍巾包裹下的清秀小臉，低聲笑。
知愠将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裏面，低聲嘀咕：“教學樓離宿舍很近，幾分鐘就到了。”
顧子亦沒聽清，低頭靠近她，“嗯？什麽？”
知愠看着旁邊離自己幾公分的側臉，又重複了一遍，“宿舍到教學樓就幾分鐘的路。”
顧子亦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牽着她往沙灘上走。知愠愣着看着前面牽着自己手的顧子亦，想掙紮又怕他生氣。“顧子亦，我自己走。”
顧子亦回頭，“你手很涼。”
“我放兜裏。”
顧子亦臉上看不出喜怒，點了點頭放開知愠的手，知愠立刻将雙手揣進衣兜裏。兩人沿着沙灘安靜地走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顧子亦想說，怕吓着她，她一直都和他保持着距離，十年前是這樣，七年前是這樣，分別六年多之後還是這樣。顧子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那種無形的距離是什麽，只知道，那道阻隔，會讓她一直和他保持距離。
知愠是不知道說什麽，他幫了她，自己是很感激他的，但是，知愠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謝。顧子亦好像并不想要她的感謝。
海風吹着浪潮湧向海灘，然後又退下去，如此反複了不知多少次。到天邊的晚霞與海平線相接，顧子亦才開口，“想吃海鮮嗎？”
知愠搖頭，“不是很習慣海鮮的味道。”知愠說完，意識到自己第一次拒絕他，也是第一次拒絕別人的建議。知愠發現這不是件好事，“不是，如果你想吃，我們去吃吧。”
顧子亦皺眉，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會拂了別人的好意，總是将就他人。“知愠，你可以和我說你想吃的，想做的，不必事事順着我的想法。”
知愠低頭，手在衣兜裏已經汗涔涔的，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我想吃酸湯魚。”
顧子亦終于釋然一笑，只要有第一步就好，“好，我們去吃家鄉菜。”
駕車回到市區，天已經黑盡了。顧子亦把車停在一家名叫“Z城味道”的餐廳門口。
知愠跟着他上了樓，餐廳裏面客人已經絡繹不絕。服務員将兩人引到靠窗的小桌處安頓，把菜單拿給顧子亦。顧子亦轉給知愠，說：“你來點菜。”
知愠想搖頭，但是看着顧子亦認真的表情，只好乖乖翻看菜單。
“顧子亦，你有想吃的嗎？”
“你想吃什麽我就想吃什麽。”
知愠只好作罷，點了酸湯魚，板栗紅燒肉，涼粉，素炒木耳豌豆片。下了單，顧子亦一直笑着看知愠，弄得她很不好意思，眼神不住閃躲，玻璃杯裏的茶水慢悠悠喝去了大半。
就在知愠快扛不住的時候，手機響了，知愠掏出手機，是嚴若思。“若思。”
“知愠，我好想你呀。”
知愠笑得很是溫暖，是顧子亦很少看到的。
“我也很想你。你最近好嗎？”
“我很好，知愠，我就是想第二個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但你又不回微信，我就給你打電話了。”
“第一個是安師兄吧。”
嚴若思哎呀一聲，“知愠，我要當媽媽了。”
知愠愣了一下，“真的啊？”有些驚喜。
“嗯，今天去醫院，醫生說有四十天了。”
“真好，若思，恭喜你。”
嚴若思撫摸着尚還平坦的小腹，笑得格外幸福滿足，“簡兮下午已經來過了，比我還高興。沐色說元旦假期來B市。知愠，我好想馬上就見到你呀。”
“你現在可不能随便走動，等元旦了，我來看你。”知愠立刻制止，還沒安胎的人，千萬大意不得。
“定辭也不讓我随便出門，說等過了頭三月，才陪我去S市看你呢。知愠，你如果忙的話，就不要來了，元旦我和定辭來S市看你就好了，我和沐色說一下，讓她也別來了，我們到時候在S市見好了。”
“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我元旦沒事，我坐車來看你，然後再回家。”
“那好，我跟定辭說。”
“好，不要長時間講電話，輻射大。好好休息，聽到了嗎？”
得了對方保證後，知愠才挂了電話。菜已經上齊了，顧子亦沒有動，等着知愠講電話。
“什麽事這麽開心？”
知愠是真的很開心，“若思要當媽媽了。她是我本科室友，也是我朋友。”
顧子亦愣了愣，她說那個叫若思的人是她的朋友。知愠心性淡然，在別人看來是心性涼薄，但其實她只是害怕被辜負而已。能聽到她有一個真心的朋友，顧子亦比她還要開心。
“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那就多吃點，慶祝你的朋友當媽媽。”
知愠心裏開心，就沒了兩人獨處的拘束，又真的有點餓了，這頓飯吃得尤其輕快惬意。
周日，知愠除了吃飯上廁所，剩下的時間都待在房間裏看書，期間田素年和許書耘都來過電話，問她的近況，她簡單說了，沒告訴他們忘記拿鑰匙回不去宿舍的事，更不敢講借住在顧子亦這裏，一是怕他們擔心，二是覺得怕爸媽誤會。
顧子亦看着虛掩着的房門，突然覺得還不如去上班，她或許更自在一些。
吃過晚飯，顧子亦問她是否要用電腦，知愠搖頭，暫時還不着急查詢資料。
“昨晚你說元旦要去B市看你朋友？”
知愠點頭，“她本來想來看我，但是我不放心，我過去看她比較好。也好久沒回去看看了。”
顧子亦考慮着之前臨江提議的事，猶豫道：“我那段時間也要去B市出差，一起去吧。”
知愠看他，似乎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顧子亦點點頭，表示是真的，知愠說：“也可以，我一般出行只選火車，你能行嗎？”
顧子亦笑了笑，“有什麽不行的。”
“那我一起訂票了。”
“好，我一會兒把信息發給你。知愠，你直接從B市回家嗎？”顧子亦記得她昨晚是這樣安排的。
知愠點頭，“暫時是這樣安排的，如果十二月底結束考試，就直接回家了。”
“本來想和你一起回，但是恐怕不行了。我回來之後還有一個走不開的安排，不好請假。”
知愠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的，只能說：“工作比較重要。”
顧子亦沒說話，不知道在考慮什麽。知愠拿着遙控器翻着頻道，發現動漫頻道在放知亦配音的番劇，知愠停下，讓它播着。
顧子亦聽到自己的配音，擡頭看着電視頻幕上的內容，低聲笑，“你在看這個番劇？”
“嗯，”知愠點頭，“這些配音演員的聲音很好聽！”那句‘尤其是知亦’沒說。
“我記得你很喜歡配音，現在呢？”
知愠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顧子亦摸着鼻子，“偶然知道的。現在還堅持嗎？”
“我沒機會去接觸，雖然學的專業是影視制作與理論研究，但是離配音還是很遠。”
“既然是你的夢想，為什麽不堅持？”
知愠看着番劇，聽着知亦的聲音，“我學這個專業的時候，我爸媽雖然支持，但他們還是擔心我找不到工作。他們說我不适合做這一行，更別提配音。”
“叔叔阿姨肯定是支持你的，你的夢想也不該丢下。”顧子亦沉聲道。
知愠沉默了一會兒，“我喜歡聲音，也想要配音，像知亦一樣。但是，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能不能做到。”
“你肯定能做到的。”顧子亦堅持，又說：“你知道知亦？”
“嗯，去年認識了這個聲音，覺得很熟悉，但是又很多變。每一個角色都不一樣，覺得他很厲害！”知愠真心評價。
顧子亦直接笑開，變了一下音調說：“知愠，我是知亦。”
知愠愣住，這是知亦用的最多的聲音，他真的是知亦，顧子亦就是知亦！
知愠還沒緩過來呢，手機響了，是白陸為霜打來的電話，“為霜？”
“知愠，我和凱威商量了一下，我明早就回來。他要工作，我也不能打擾他，而且你在外面也不安全，所以，我定好了明早的機票，中午十二點到機場，大概一點左右就能到學校了。”
知愠驚喜，“真的，那再好不過了。那我明天中午一點半回宿舍。”
“好好好，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好玩兒的。”
“那好呀，我就不客氣了！”
白陸為霜在電話那頭笑得顫抖，“每次你說不客氣，但每次你都可客氣了！”
“這次真的不客氣。”
“好，但願如此！那，明天見了！”
“嗯，明天見！”
兩人挂了電話，知愠告訴顧子亦這個消息，“我室友明天中午回來了。”
顧子亦已經聽到電話了，點頭，“嗯，我中午送你回學校。”
知愠覺得要感謝一下他，問：“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顧子亦笑着搖了搖頭，“我早上要去工作室試音，吃飯可能來不及了，下次可以嗎？”
知愠聽着他沒拒絕，也放下心來，點頭同意，“那好。你有時間告訴我，我請你吃飯。你明天要忙，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就好了。”
“沒事，不麻煩。”顧子亦堅持，“對了，和你說的配音的事，我非常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不想你放棄自己的夢想。我現在在一家配音工作室，有很多很好的機會，近水樓臺哦！”
知愠知道他的意思，他是知亦，如果想帶自己進入圈子，應該也不是難事，知愠突然很心動，很想去試一試，“好，我一定想清楚，很快給你答複。”
顧子亦放下心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做最保險的事，就像高考完之後填志願，她和自己的分數并沒有差很多。而他一直知道她想來F大，所以，他毫不猶豫填了這裏，以高分錄取，然後特地去找班主任問過她的志願，但是被告知她為了保險，填了B市的C大，平行志願裏，第三和第四才是S市的。同樣，她也以高分錄進了C大。就這樣，她從他的生活離開了六年多，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交集和消息。
知愠想到自己的畢業論文，猶豫道：“顧子亦，我的畢業論文是與配音研究相關的，之後有什麽相關的問題，可以找你了解嗎？”
顧子亦求之不得，“當然可以，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
知愠感激一笑，“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