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姑母笑着捏捏我的臉,“是,我們章兒乖,就是這夫婿的事情讓姑母操心哦。”
我不依了,“姑母——,您怎麽又提這茬啊?”
姑母手掌放在我的臉頰旁邊,慈愛的看着我,“女大十八變,你真是越來越像你娘了,但是這眼睛又像極了哥哥。”
我得意的說:“阿銀奶娘說我爹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姑母點頭,眼睛笑中帶着傷,“是啊,你爹的性格堅毅,然而哀家一直覺得他的目光卻是世間最溫柔的,給人力量與鼓舞。他對軍中将士,對家人朋友更是如此。”
我揚起頭,“姑母,您認識陸銘瑄這人嗎?”
姑母的笑容微微一僵,“你知道了?”
我心裏訝然,“姑母你也知道?”
姑母慢慢起身,輕輕擺擺手,點翠停下手,和桃染對視一眼,然後躬身出去。
我看着他們離開,然後問姑母,“姑母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連點翠和桃染都要屏退的話,究竟是怎樣的事情?
我聯想起皇兄的些許不尋常,不禁有些隐隐擔憂,仿佛一個極大的秘密不能讓我知曉。我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章兒,你的箭術是陸少卿所授吧?”
姑母并沒有直接回答我,反而提起了旁的事情。
我點頭,“是陸老師所教。說來也是奇怪,不管我走到哪裏,騎射課的禦術都是他教的。”
姑母淡淡一笑,“傻孩子,你諸事皆是明白聰敏的,怎麽在這裏頭卻想不通透?因為他去國子學
的原因,就是為了要教你啊。”
我張圓了嘴巴。
“姑母,他是和我有什麽淵源嗎?”
姑母拉起我的手,目光轉向窗外的潋滟晴光,仿佛追憶,娓娓道來。
“從開祖皇帝起就器重郁家,郁家除了富貴權勢,更多的執掌的是皇帝手下最骁勇善戰的一支軍隊,也就是郁家軍。在我入宮之前,郁家是從不與皇族聯姻的,正是為了保持郁家軍的獨立性。當然,世事皆有例外。郁家軍領袖一向是由郁家繼承人擔當,到哥哥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哥哥謀勇雙全,更善用人。陸副将就是他的親信之一。”
我聽到這裏,已經知道了七分。
“元理将軍善騎術,陸副将則以百步穿楊的箭術聞名。哥哥在箭術上略遜一籌,時常請陸副将指
教。我還記得他們倆在花園裏拿芍藥花作目标,比試誰能射中花心而花瓣落得最少。那時節,芍藥花盛開,哥哥和陸副将皆穿銀色铠甲,張弓瞄準的模樣還那麽清晰。”
我輕聲問,“誰贏了呢?”
姑母拍拍我的手,笑道:“有時候是你爹,更多的時候是陸副将。是以你爹便說,今後便要讓孩
兒拜陸副将為師學習箭法。那時候明心剛身懷有孕,你尚且在腹中不辨男女。而陸副将也應承下來,說定當傾囊相授。只可惜,言猶在耳,故人已逝。他們都不在了,卻留我在這宮苑深深裏數盡無情歲月。”
我接話,“所以,陸老師,是陸副将的兒子嗎?”
姑母點頭,“陸少卿承襲了父親的箭術,又把它教授與你。算是完成了一樁你爹的心願和他們上一輩的約定吧。”
我低聲道:“陸老師的爹。。。。。。也是在圍城之役嗎?”
姑母阖目,點頭,手慢慢捂上心口似乎十分難受。
我慌忙給姑母倒了一杯茶,“姑母您別說了。沒事的。章兒不哭的,姑母也不要難過。”
姑母愛憐的撫摸着我的臉,“章兒從來就不愛哭,所以姑母才最心疼。”
我将頭靠在姑母柔軟的懷中,淡淡的花香溫柔的萦繞在鼻尖,我聞着這熟悉的味道,這多年來替代母親陪伴着我的味道,微笑道:“我有時候是故意哭給您看的,姑母千萬別心疼。爹和娘一直在冥冥中看顧着我,所以我才能這麽快樂健康的長大。再說了,我一個公主只管吃喝玩樂什麽都不煩,皇兄才辛苦呢。”
姑母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我的背,喟嘆道:“連疆心智成熟,性格深沉,這些年越發有帝王之風,我這母後也與他越漸疏遠,不知他所思所想了。”
我點頭附和,“恩,我看皇兄天生就是當皇帝的料!你看止戈到他的年紀的時候哪裏有他的那種謀略和城府。”
姑母輕嘆,“哀家從未想過進宮,更從未想過要自己的孩兒做皇帝。誰曾想無意之中被先皇看中,又有太子謀反,司徒皇後自盡,改朝換代,血染皇城。真是,天命如此,不可捉摸也。”
我摸着姑母衣襟上的紫藤盤花扣,垂眸說出心中最大疑惑:“那麽,姑母,為什麽皇兄不願意陸老師與我說話?他們好像瞞着我什麽。”
姑母低頭看我,幫我理了理額頭的碎發,似乎欲言又止,又最終輕啓朱唇,“因為郁家軍沉寂多年卻并未解散,哀家已入宮早無資格,而你是唯一的郁家繼承人。元理将軍與陸少卿一直保持着郁家軍的訓練,而入國子學教習也是陸少卿得哀家同意的。”
我訝異,原來竟是姑母早早安排,不論是我進國子學,還是陸銘瑄入國子學。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跟姑母告辭,又是怎麽回到惜羽宮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章兒,按照郁家祖訓,如果家中只剩女兒,而又選擇嫁給諸侯王室,便不得繼承郁家軍。”
“真若如此,那麽我爹的那些将領們呢?”
“解甲歸田吧。”
姑母最後和我的對話回蕩在耳邊。
是夜,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我遣散宮人,打發走點翠和執意要留的春卷,獨自坐在惜羽宮
碩大的月洞窗前,半靠窗扉半托腮凝思。
窗外初綻的碧桃花被風雨揉散,在夜風中仿佛都能聽到花落的聲音。
早晨,春卷送來一碗熱熱的松茸肉糜,晶瑩軟糯的米粒和濃白的米湯看着就讓人有食欲。我慢慢的就着湯匙一勺一勺的吃着,吃着吃着皇兄就過來了。
“皇兄?”
我看着皇兄有些發青的眼眶和失了神彩的眼睛,“皇兄你怎麽沒去早朝?是熬了夜直接過來的
嗎?”
皇兄淡淡一笑,并沒馬上回答,而是在我對面學我一起席地而坐,随口道:“我來你這裏吃粥啊。”
我才不信,不過還是點點頭,“哦,可惜昨夜一場風雨,不然我叫奶娘做桃花粥給我們吃。”
皇兄聽了随我一同看向窗外,只見滿地落紅,殘香猶存,輕嘆道:“是啊,好可惜。”
我輕聲道:“沒事,還有明年嘛。”
皇兄沒有看我,手放在窗棂上,下巴慵懶的擱在手臂上,輕聲反問,“是嗎?”
我也有樣學樣,兩手枕在窗口,默默的凝視了一會兒窗外,靜靜的說:“皇兄,幼章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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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座駕停在了屈将軍府的門前。朱紅大門,石刻巨獅,森嚴的門衛。
我輕輕掀開門簾,搭着春卷的手跳下馬車。
“佑章!佑章!”
玄琳得到我遞來的帖子從營中趕回,剛回府門,見我的陣仗,又見屈将軍坐在下首,頓時愣住。
“佑章?你怎麽,做這身打扮?”
玄琳看着一身女裝的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好險好險,幸而玄琳還是認我的。
“玄琳。我。。。。。。”
“你等下,讓我猜猜,你不是佑章,是他的孿生妹妹!對不對?”
玄琳打斷我哈哈笑說。
屈将軍默默的垂首。
“你認識我這麽多年,有聽過我有妹妹嗎?連只狗都沒有好嗎?”我無語。
“可是,你是女的啊!”
玄琳打死不願相信。
“我,我只是一直女扮男裝,在國子學裏學東西。”我支支吾吾。
玄琳馬上吐槽,“俞佑章從不覺得自己是去國子學裏學東西的好嗎?他都說是被逼的。”
我幾乎蹲地,“是啊是啊,我是被逼的,開始是被逼的,後來覺得認識了你和子譽,還是很有意
思的,到最後還打敗了清華堂,打敗了我皇兄,我是認真的了。”
我沖屈将軍擠出一個笑臉,“對不起了,屈将軍煩請您回避一下呢?我和玄琳再細談談。”
屈将軍行禮,“末将告退。”
我忙回,“不敢不敢,您請您請。”
玄琳防備的看着我,“你要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又可以和小玄子打打鬧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