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個霸王脾氣。
後來還是徐德輝實在看不上小兒子那副纨绔子弟的樣子了,狠了心把他送了出去,在徐德輝看來大兒子從了政,以後小兒子是要擔起家裏的擔子來的。如果徐家兒子多他到不介意兒子當個纨绔子弟,只是徐家就這麽兩根兒苗,家裏的産業更是徐家的根本所在,徐謹之這麽纨绔下去徐家就毀了。
徐夏氏是舊社會的姑娘,講究三從四德,夫死從子,兒子下定了決心她也沒辦法,只是狠狠地哭了一場。等到徐天保病重的消息傳來,徐夏氏當場就撅了過去,後來雖然孫子病好了但是她仍舊不給大兒子個好臉。
直到徐謹之要回來了,徐夏氏才展開了笑顏,整天帶着人張羅着給孫子收拾房間做新衣服,現在年輕人都要講究個摩登,更何況孫子是留過洋的人,以前他屋子裏的擺設就不是那麽合适了,因此将近八十歲的老太太帶着下面的幾個孫女不是挑衣服就是挑擺件,忙的不可開交。見老娘臉上有了喜色,徐德輝這才松了口氣,還交代底下的人一定要順着老太太的意思,折騰就在折騰吧,只要不見了他就罵人就好。
有老太太領着,因此徐家這幾天還真是有些雞飛狗跳的。
“二爺,請您下車。”
到了徐家門口,徐東殷勤的給徐謹之打開車門。徐謹之下了車以後,打量徐家的這棟宅子。徐家是新派家庭,自從徐老爺子去後就搬來了這裏,是一個新派的裏弄,還被取了一個浪漫的名字叫做櫻花街,據說是因為當初的設計師十分喜歡櫻花。徐家占了櫻花街的13-15號別墅,三房的人都住在這裏。其中徐謹之他們這一房的別墅最大,徐夏氏跟着長子住。不過徐家三房所住的15號別墅卻有一個大房和二房都沒有的大草坪,外帶小花園這是兩口子專門開舞會和聚餐用的。
徐謹之下了車,看到迎在門口的徐慎之,便上去叫了一聲大哥,至于旁邊的大管家,他點頭示意,叫了聲徐叔。
“二少爺可回來了,老太太和幾個太太們都想你想的不行,整天念叨着。”徐管家滿眼歡喜的看着徐謹之,他是看着徐謹之長大的,當得起他叫一聲叔叔。
“祖母正等着呢,跟我進去吧。”徐慎之打量了弟弟一番,見他氣色還不錯便說道。因為早年留學德國,徐慎之為人十分嚴肅,即使對着兩年未歸的弟弟也沒有個笑模樣。
徐謹之初來乍到也不想露出什麽馬腳,低眉順眼的跟着走了進去。不過進屋以後,他便淡定不下來了。一進屋他就看到了一屋子女人,珠光寶氣,衣香鬓影,簡直讓他有了來到現實版的紅樓夢的錯覺。
屋裏的人早就等急了,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徐夏氏坐在上手,上身是漳絨松鶴紋大襖,下面是深紫色的裙子,很傳統的老式打扮。坐在她下手第一位的婦人穿着一件深藍色銀繡雲龍紋高領中袖旗袍,看着有五十多歲年紀的樣子,見徐謹之進來她臉上也閃過了一絲激動,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剩下的人還來不及打量,徐謹之便被徐夏氏一把摟進懷裏心肝肉的大哭了起來。徐王氏也跟着也在旁邊抹眼淚。旁邊的人有跟着抹眼淚的,也有跟着勸解的,好一會兒屋裏才平靜了下來。
這時候徐謹之才抽出空來繼續打量其餘的人,那件穿着暗紅色彩袖曲襟低領長袖旗袍的應該就是他的二嬸子徐梁氏了,看着有四十多歲的年紀,面上是一派慈和,至于具體是怎麽樣的還得以後再看。
另一個穿着摩登的洋裝是徐德壽的妻子張貝莉,雖然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但是還是新派的很。同樣新派的還有她的兩個女兒,穿着的都是即使在大不列颠也很摩登的褲裝,燙着頭發,身上還噴着香水,兩朵姐妹花穿的幾乎一模一樣,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至于二叔家的那個妹妹因為不是正房所出要低調很多,是時下最普通的女學生打扮,留的是齊耳短發。徐家是新派家庭,男孩子留洋,女孩子也要上女中。因此三個女孩子倒是不拘束,一見徐謹之就叽叽喳喳的要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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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站着看着他微笑的是徐家的長孫媳婦王心柔,她看着二十多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白色彩繡大襟短袖旗袍,模樣長得倒是不錯。不過她和徐慎之成婚也有五六年了,現在也只有一個三歲的閨女,也許是生活并不是那麽順遂的原因,眼角眉梢裏面藏着一些苦澀。
見徐謹之看過來她連忙笑着說道:“二弟真是不好意思,文文那孩子生病了,要不然定是要來接你這個小叔叔的。”現在社會風氣開放了很多,講究男女自由交往,因此她這個當大嫂的跟小叔子之間倒也沒有那麽多避諱了。
見王心柔這麽說,徐謹之連忙說道:“大嫂這是哪裏的話,我還會和自己的嫡親侄女計較不成,說起來我當年走的時候文文還不到一歲,不知道現在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小叔叔。要是不記得了弟弟可是不依的”徐謹之雖然不習慣原主的行事作風,但是他卻是一個有城府的人,為了不露出馬腳便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這個猴兒,你走的時候文文才幾個月大哪裏會記得你,你這不是難為你大嫂子嘛。”徐夏氏把孫子摟在懷裏說道。不過見孫子眼角眉梢都是疲憊,徐夏氏也沒了繼續說笑的心情,極為心疼的說道。“好了,現在見也見了都散了吧,先讓天保去休息休息,老大家的你去安排今天的晚宴,天佑去告訴你老子,說什麽今天晚上也得回來一趟,要不然看我饒不饒得了他。”到了徐夏氏這個歲數當然是想說什麽說什麽,絲毫都不用顧忌旁人的心情了。這雖然是徐家的大本營,但是幾個爺們在外面都有自己的小公館,不回來過夜也是常有的事兒。
衆人應是,徐謹之也的确累了,順勢就回了房。他的房間是徐夏氏帶着兒媳婦和幾個孫女重新布置得,是一間大套房,非常的洋氣,頭頂是水晶吊燈,窗戶那裏還有雪白的蕾絲邊窗紗。不過徐謹之對這種審美也欣賞不到哪裏去,他歷來喜歡的就是低調的奢華。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在海上漂了那麽久,就算他不暈船也累的很了,現在就算是坐着仍舊覺得地下在晃,急需好好休息一下。那個大床倒是很舒服,他躺下之後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等徐謹之醒來就有一個梳着大辮子的俏麗丫頭端着熱水進來伺候他梳洗,也許是以前徐謹之歷來寬和,那丫頭一點兒也拘束的跟他的說道:“二爺您可真能睡,整整睡了兩個多時辰,連午飯都錯過了,要不是老太太攔着,太太都想把您叫起來了。”
“哦,是嘛,也怪不得我這麽餓。”睡飽一覺,徐謹之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您要是餓了,可以先讓廚房給您下一碗雞湯面,還是多留着肚子到晚上。三位老爺已經回來了。太太說您可以先去拜見一下長輩。”這個丫鬟叫夏兒,以前是跟在徐王氏身邊伺候的,這也是徐王氏的意思。
“在國外待了這麽久格外想念咱們家裏的菜,怎麽樣今天晚上熱不熱鬧?”徐謹之不動聲色的套着話說道。
“可不是熱鬧,老太太今天高興的很了,不僅給幾個姨太太們安排了席面,就連我們也給安排了,大家都說這都是托了二爺您的福。”夏兒是個心直口快的丫頭,當下便笑着說道。 徐家雖然是大戶,但是除了年節也不會專門給下人擺席面。
套完了夏兒的話,徐謹之沒吃面,開玩笑說要留着肚子吃晚飯,趁着空閑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讓夏兒收拾一番給各房送去。徐家啥啥都不缺,徐謹之也就是意思一下。女孩子們有洋傘有帽子,太太們都是香水,給徐夏氏和徐王氏的最特殊一人一套首飾。至于徐德輝三兄弟和徐慎之都是書畫一類的。倒是忘了徐慧文這個小侄女,少不得又給她挑了一個精致的小玩意兒送去。
交代完這些,徐謹之整整衣服便去拜訪他那個便宜老爹了。徐德輝是個非常嚴肅的人,見到了兩年沒見的小兒子仍舊是嚴肅的很,非但沒有什麽真情流露,甚至還訓誡了一番,諸如以後要老老實實的接手家裏的生意雲雲,這才打發他出去了。
之後便是徐二叔和徐三叔,徐二叔一身長衫圓圓的臉看着很和氣,徐三叔倒是和他的妻子一樣打扮的很新潮,西裝革履,腳蹬亮面皮鞋,上衣小兜裏掖一塊摺疊有致的手帕,頸間系着領結,胸前垂着金殼懷表的金鏈。見到徐謹之過來拉着他聊了很久,看着十分熱情。
等拜訪完三個長輩也到了晚宴的時間,自是又一番折騰,等到晚上回房徐謹之感覺他的臉都要笑僵了。
☆、百态
也許是下午睡多了的原因,晚上徐謹之又失眠了,徐家這麽多人,裏面不知道有多事兒在。盡管他上輩子也見過了衆生百态,但是應付起來仍舊有些吃力。好在原主是個霸道不講理又被寵壞了的人物,因此以此做僞裝倒是勉強應付過去了。至于以後萬一有什麽和原主不一樣的地方只能用留學兩年性格有所變化來應付了,總不能和原主一樣做個除了會發表幾句酸文,什麽都不會的蛀蟲吧。
其實徐謹之不知道,今晚又豈止是他一個人睡不着呢。
徐家大房
因為徐王氏年紀漸大,徐德輝平時大多時間不是待在小公館就是待在三姨太那裏,只有商量事兒或者逢年過節才來她這裏湊個趣兒,徐王氏也不在意,她都快六十的人了,哪裏還在意這個。今天徐謹之回來,徐德輝便來了老妻這裏。姨太太都是解悶兒的,只有老妻才是一家人,這一點兒從小被徐老爺子教導長大的徐德輝認識的格外清楚。
“我看着天保似乎懂事兒了不少,今天在書房我讓他好好接手家裏的生意他竟然沒有扯着脖子跟我喊。”徐德輝被丫鬟伺候着洗了腳,笑着跟旁邊的徐王氏說道。雖然當着人都是以謹之稱呼了,但是私底下徐德輝他們還是叫小兒子天保。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以前那是孩子還小不懂事兒,偏偏你整天要打要殺的。還非要把孩子扔出去,害的他在外面遭了一場大罪不說,還讓我們擔驚受怕了一場。你看看這是孩子專門給我帶的收拾,我這麽大年紀哪裏帶的了這個”徐王氏顯擺似的拿着一條鑽石項鏈給徐德輝看,雖然嘴裏是抱怨的話,但是卻得意的不行。徐謹之是她在将近四十上頭才生的老兒子,哪裏能不心疼呢。
“看你說的,好像我是後爹似的。雖然把他送出了國,但是錢上面可有短過他的,更何況學什麽都是随着他挑的。”徐德輝哪能不疼愛兒子。他膝下就這麽兩根兒苗,他如果真狠得下心,就該在錢上面把的緊緊地才對,怎麽會可着勁兒的讓他花。再說了不就是一條項鏈,平時他給她多少東西也沒見她這麽喜形于色。
“現在孩子回來了,你可不能立馬催着他讓他接手家裏的生意,他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什麽。先讓孩子松快松快,剛生了一場大病,得好好養養。”徐王氏說道。“倒是這孩子的婚事兒該辦了,如果沒記錯林家那姑娘也該十八了吧。我現在呀就盼着天保能早日結婚給我添個孫兒抱。心柔什麽都好,就是在兒女緣分上薄了些。”
“慈母多敗兒,哪裏能由着他來,徐家以後都是慎之和天保的,不接手家裏的生意,只寫幾句酸文就能養家了?恐怕連他自己都養不活。不過他才回來也不能逼得太緊了,先讓他松快兩天,等到過了年再說吧。”徐德輝嘴上比誰都嚴厲,但是卻比誰都慣兒子,現在還是夏天,他嘴裏的兩天比半年都多了。
這話說的徐王氏都抿嘴笑了,老爺嘴裏比誰都厲害,但是他卻最疼天保這個老兒子,就算以前這小子闖了大禍,他拿着竹板打,也舍不得真打疼了。
徐德輝被徐王氏笑的臉上有些挂不住,輕咳了一聲才說道“至于天保的親事,前段時間我已經跟嘉和兄提過了,讓他把女兒接到北平來先讓兩個孩子處處,天保那性子你是知道的,現在不是都流行自由戀愛嘛,如果強逼他也不行,還是慢慢來。至于慎之那裏,你打聽看看有什麽好生養的閨女吧。”徐德輝一嘆,徐慎之今年都三十了,盡管他子嗣艱難,但是那時候也有了老大了。
“老爺,是不是再等等,小兩口畢竟都還年輕。”徐王氏說道。徐德輝這一開口就是要正經人家的閨女了,是要領到家裏來的,和在外面安置的那種還不一樣。
“錦佩,慎之今年都三十了。就算是安萱我也會這麽做的。”徐安萱是徐德輝唯一的女兒,盡管是庶出,但是也頗得徐德輝的喜愛,他這麽說徐王氏就知道事情沒有更改的餘地了,想到王心柔和徐慎之的脾氣,她默默地嘆了口氣。
徐家二房
徐梁氏卸掉身上的首飾,感覺松快了一些,這才舒了一口氣。“冬兒明兒一早你去給我把那件新做的旗袍拿回來,順便到大小姐那裏傳個話,你就跟二小姐說讓她明兒帶上姑爺和孩子來一趟,就說是專門來給她二哥哥接風的。”徐梁氏揉揉額頭,覺得頭昏腦漲的。也是她肚子不争氣,要不然阿娴哪裏用這麽低聲下氣。二老爺那裏還夢想着蹦出個老來子呢,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那個命。反正她是沒那個命了,還不如指着兩個侄子實在。
冬兒見徐梁氏直揉額頭,便伶俐的上前去給她按摩,還湊趣的說道:“那感情好,太太前兩天不是說想咱們霖少爺了嘛,正好讓二姑奶奶把霖少爺也帶來。”
想到胖嘟嘟的外孫子,徐梁氏感覺頭痛都減輕了不少,“老太太也是極為疼愛咱們霖哥兒的,前幾天還念叨着,知道霖哥兒來了一定也”還沒說完,徐梁氏突然想到徐天保已經回國,那才是老太太真正的眼珠子,霖哥兒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解個悶罷了,以前徐天保沒出國的時候,老太太眼裏就沒別人,連徐慎之都得後退一步。想到這裏剛才有的幾分好心情又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冬兒見徐梁氏的臉色沉了下來,也不敢繼續湊趣兒了,只是盡職盡責的給她按頭,屋裏一瞬間陷入了寂靜當中去。
徐家三房
張貝莉回到房間,見徐德壽不在,便問道:“三老爺呢?”
“回太太的話,老爺說今天晚上還有個應酬,出去了。”小楠知道她說了這句話以後,三太太心情一定會不好,但是也只能硬着頭皮答道。
果然張貝莉聽小楠這麽說,呼啦一下子把身邊的東西全掃在了地上。“什麽有應酬,還不是去了那個小賤人那裏。”張貝莉恨聲道。
張貝莉是最早上女學堂的女性,是最會趕流行的一批人,當年她正在上學的時候和徐德壽一見鐘情,倆人自由戀愛結了婚。婚後徐德壽也的确老老實實的守了她好幾年,但是現在她也是将近四十的人了,徐德壽前兩年在外面置了一個外宅,一年裏有大半的時間是在外面的。
小楠聽到張貝莉這麽說,簡直恨不得自己什麽都沒聽到,其實她覺得三太太已經是十分好命的了,家裏三個老爺誰沒有幾個姨太太,就三房幹幹淨淨的,就算老爺置了一個外室,但是又沒領回家裏來那算是個什麽玩意兒,聽說二老爺外面光外室就好幾個呢。偏偏三太太就是容不下,還整天把男女平等挂在嘴邊,難怪這段日子三老爺回來的越發少了,就連二少爺回來都要趕着回去。
王心柔和徐慎之房間
“文文睡了?”徐慎之見王心柔回來便說道。
“睡了,鬧了這麽久總算是睡了。”見徐慎之揉額頭,王心柔便說道:“用不用再喝碗蜂蜜水?今天你喝的也太多了點兒,就算是謹之回來你高興也不該不顧自個兒身子”
“并沒有喝多少,不過當初爹把二弟送出去真是對的,二弟懂事兒了不少。”徐慎之說道。徐慎之比徐謹之大八歲,徐謹之還包着尿布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小小少年了,徐慎之的性子随了祖父最是端方不過,再加上留學德國,整個人都嚴肅的不得了,最看不得徐謹之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見弟弟整個人都穩重了不少就算是嘴上不說,心裏也是很開心的。
長兄如父,徐慎之雖然受的是西方教育,但是小時候卻是被老爺子手把手帶大的,再加上他現在只有一女,對小他八歲的弟弟也當半個兒子看。他勵志從政,如果徐謹之能把家裏的擔子擔起來是最好不過的了。
雖然徐慎之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但是王心柔又何嘗不知道他心裏的喜歡之意,對弟弟都這樣,對自己的孩子就更應該如此了。想到每次回娘家母親那裏的意思,王心柔嘆了口氣,看來該早一步下決斷了。不過雖然想的明白,但是她還是覺得意難平。
徐慎之雖然早年留學德國,但是婚事也是祖父決定的,是世交家的女兒,倆人成婚六年,徐慎之既沒有納姨太太也沒有外室,王心柔在娘家也是被人羨慕的對象,沒想到卻在孩子這上頭犯了難。要是別人家或許還能等兩年,但是徐家能給她這六年時間,連她娘都說足夠厚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
徐謹之回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林沛菡的耳朵裏,就算趙含嬌再不願意也得意思性的帶着林沛菡出去置辦幾身行頭。她也看出來了,這位嫡出小姐能拿出手的衣服也就那麽兩件,其他的通通村的不行,也不知道她當初是怎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震住的。
林沛菡自從來了北平就成了趙含嬌的眼中釘肉中刺,出門的時候被熟人問及這是誰,她都羞得擡不起頭來。因此她給林沛菡買了兩身衣服,買了兩件首飾便作罷。她和林茜茜倒是借着這個名義做了好幾件最摩登的衣裳。
在北平林家雖然現在名義上是趙含嬌管家,但是家裏的錢卻全都由林文管着,趙含嬌一個月的月錢是二十塊,林茜茜是十塊,林浩然是十五塊,這夠什麽,趙含嬌打兩圈麻将也就沒了。以前還好,撒個嬌林嘉和就會補貼她,現在十天半月的都見不到他的影子。
趙含嬌這十幾年倒是攢下了一些錢,只是都被她拿去買了股票,現在手裏也有些緊了。因為有兩個月沒做新衣裳,去參加個舞會什麽的都沒面子。現在林嘉和開口讓她替林沛菡準備衣服,她如果不趁此機會沾點兒便宜就不是她了。
趙含嬌這樣做,林沛菡并不意外,趙含嬌雖然在北平當了十幾年的闊太太,但是仍舊掩蓋不了她骨子裏的小家子氣,把錢看得實在是太重了。如果是林張氏在這裏他一定會把林茜茜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當然了,有些人也會認為林張氏那是懦弱的表現。
好在林沛菡并不很喜歡出門,平時大多也只是待在自己屋裏。在保定的時候除了幫助母親管家就是寫寫字繡繡花,平時也會去廚房打發打發時間,現在身邊連讓她親自下廚的人都沒有,她索性連屋門也不出了。她現在正忙着準備給徐夏氏的見面禮,徐家雖然是新派家庭,但是徐夏氏已經八十的人了,喜歡的也是一些老舊的東西,林沛菡正好打發時間。而且她也認為能這樣跟趙含嬌母子三人相安無事已經很不錯了。
倒是蘭兒有些憤憤不平,自家姑娘哦不自家小姐在老家的時候可是能當家作主的,來了北平竟然還要受一個外室的氣。明明老爺交代了要他帶小姐出去見見世面,她卻當做沒聽見。不過自家小姐可是大家閨秀,怎麽能像她那樣跟個交際花似的整天不是舞會就是文會的四處折騰,蘭兒覺得自己都有些矛盾了。
旁邊的林沛菡被蘭兒逗的有些想笑,蘭兒自小就是在林家老宅裏長大的,雖然中途跟着她讀了兩年學堂,但是也是那種最原始的學堂,就跟以前的家學差不多,一個先生教,底下是幾個學生。跟北平女中英文、法文、德文、跳舞、插花什麽都教的的精英式教育完全不同。因此蘭兒可以說是個徹徹底底的土包子。才來北平的時候連看到白色的窗簾都會大驚小怪半天。
不過她的适應能力卻超出了林沛菡的意料,來的第二天就對她改了稱呼不再叫姑娘而是叫大小姐,說這是最摩登的叫法。最近竟然還跟着聽差的出門逛了,雖然回來總是大驚小怪的。
蘭兒在老家的時候底下還系着裙子,現在卻大喇喇的做了上衣下褲的打扮,頭發也不挽發髻,直接梳了個大辮子,只在發尾的地方系着紅頭繩,跟林家別墅裏的丫鬟一模一樣。
見林沛菡一邊翻看報紙一邊發笑,蘭兒也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小姐對她實在是太好了,見她喜歡出去還給了她兩塊錢的零花錢。她可打聽了林家北平的丫鬟、老媽子一律是五塊錢的月錢,聽差的有八塊,就這在北平也是極高的了。
“小姐,不如你也出去逛逛吧,我跟阿芳出去的時候見了很多大家的小姐太太們呢,出去沒人笑話。咱們攔一輛黃包車也去百貨商場逛逛,您還可以去那個什麽咖啡館喝喝咖啡,吃吃蛋糕,可惜我只隔着玻璃看了兩眼,阿芳說裏面一杯咖啡的價錢我一個月的月錢也不夠。”蘭兒絮絮叨叨的說着話。“還有還有,那些女學生們,都穿着藍色的高領衫襖和黑色長裙,配着白線襪、黑偏帶布鞋,露着胳膊和小腿,腰也掐的細細的,真是羞死人了。不過到不像茜茜小姐那樣塗脂抹粉的,連個戒指手镯都沒有。幾乎都是像我這樣梳一條大辮子或者齊耳短發。”顯然蘭兒對自己現在的發型很滿意。
蘭兒擡頭看了一眼林沛菡,她只是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穿着在林家老宅的時候那樣的家常衣服,就漂亮的不像凡人,這讓她忍不住想象,如果自家小姐也穿上那些摩登的洋裝或者是學生裝不知道要漂亮成什麽樣子,她是貼身伺候林沛菡的,對林沛菡那一身光滑如玉潔白無瑕的皮膚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真真是連一個毛孔也沒有,精致的不像話。
“你個瘋丫頭自己去玩兒吧,我要歪一會兒。”笑罵了蘭兒一句,林沛菡便打發蘭兒出去了,她對蘭兒說的新鮮事兒并不是太感興趣,上輩子畢竟她也在北平待了幾年,而且她現在也沒那個心情。她來北平已經半個多月了,估計徐家的消息也快來了。只要一想到馬上要到來的折騰,林沛菡就沒有任何激動的心情。
徐家:
“娘,您說什麽?”徐謹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臭小子,別給我裝聽不見,這半個月你也快玩兒瘋了吧,你未婚妻來北平了,過兩天你倆也抽空見一面。”徐王氏笑罵道。徐謹之回來沒兩天,以前的那群狐朋狗友就跟蒼蠅聞到味兒似的通通都找了上來。這幾天不是聚會就是參加舞會的忙的不得了,俨然是北平社交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幾乎就沒在家裏睡過幾晚。連徐張氏都看不下去了,便專門把他找過來給他緊緊神兒。要照這樣下去,這小子遲早還得挨他老子一頓打。
未婚妻這三個字就像夏日裏的一個悶雷,把徐謹之炸的不輕,說好的徐家是開明家庭,講究自由戀愛呢,怎麽他平白無故的蹦出一個未婚妻來。
“娘,這未婚妻我怎麽從來沒聽過。”徐謹之顫抖着聲音說道。搜遍原主的記憶,也絲毫沒有未婚妻的影子,他不禁有些懷疑不會是徐王氏專門來吓他的吧。
“說起來林家那小姑娘我也已經很久沒見了,當初你跟着你祖父去保定林家,不是還抱着人家小姑娘不撒手嘛,當時你回家以後還總是哭着要找妹妹呢。”徐王氏笑着打趣道。林家老爺子跟公公是老交情了,還是兩老給兩個孩子定下的婚事。只是那孩子并不在北平,所以一直也沒跟徐謹之提過。不過家裏的幾個長輩都是知道的。要不然別說她,那幾個妯娌還不得整天忙着給天保介紹女孩子。
“娘,您也太封建了,現在可講究自由戀愛,就連三叔都是自由戀愛的,為什麽我卻有個未婚妻。”徐謹之聽完林王氏的話,腦子裏迅速的想着辦法,話也仿佛跟不經大腦一般脫口而出。
“臭小子,這話可別擋着你老子說,要不然少不得又要挨家法。你三叔雖然是自由戀愛,但是你三嬸兒也是你祖父點了頭的。”徐王氏說道。說是自由戀愛,但是講究點兒的人家哪個不是在同一個圈子裏找。所謂的自由戀愛也就是給予孩子們在同一個圈子裏選擇對象的權力罷了。北平這麽大,也沒聽說哪個講究人家娶個貧困人家的媳婦兒的。林家雖然這幾年敗落了,但是底子還在,再說商人重諾,如果他們要悔婚,老太太那一關也過不去。老太太可是最聽老太爺話的人。
“誰說不讓你們自由戀愛了,這不是說讓你們先處處看嘛。娘跟你說活林家個姑娘漂亮的不得了,到時候沒準兒是你自己上趕着要追人家。”自家的混世魔王是個什麽性子,徐王氏最清楚,便不動聲色的安慰他。
其實徐王氏心裏也有些擔心,從自家兒子這半個月的表現來看,受西方的影響實在是太重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林家那孩子,據說連個女中都沒上過。話雖這麽說,但是如果讓徐王氏真找一個摩登的小姐做兒媳婦兒她也不願意。就看三弟妹,她對着些摩登小姐就恨不得避而遠之。
還上趕着追人家,徐謹之眉頭滑下幾根黑線,想起最近參加的那些個舞會,想想見到的那些所謂的名門淑媛,他腦袋就疼得不得了。這幾天晝夜颠倒的的生活讓他有些疲累,現在腦子轉不動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索性三十六計走為上,“我突然想起來,展鵬還找我有事兒,我先走了啊,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啊。”說完後面就跟有狗追似的,跑了。
“你這臭小子,我還沒說完呢。”見徐謹之一下子跑沒了影兒,徐王氏哭笑不得。怎麽過了兩年這孩子倒是越發跳脫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卻說徐謹之從徐王氏那裏逃出來,便連忙讓身邊聽差的去備車。徐謹之雖然才回來不到一個月,但是徐夏氏就親自掏腰包給孫子買了一輛車回來,正宗的英國貨。就連三個親兒子都眼熱的不行。
這錢是老太太的私房錢,徐老太爺去世前給老太太在彙豐銀行裏開了戶,存了二十萬進去。這還是明面上的,除此之外老太太的嫁妝,這一輩子攢的私房錢,真算起來不知道有多少,說是整個徐家最富裕的人也不為過。
不說別人就是徐德輝手裏的錢轉圜不開的時候都惦記過老娘的私房錢,但是徐夏氏誰都不認,一早就說明了,幾個孫女嫡出的出嫁的時候每人給一萬塊的嫁妝錢,庶出的八千。其餘的都是徐慎之和徐謹之的,誰要敢打她私房錢的主意她就回老家去哭老太爺。
徐家二房和三房都沒兒子因此頗有怨言,不過都被徐夏氏猝了一臉,老太太話說的直白,她的錢是留給徐家子孫的,只要是孫子人人有份兒,沒孫子想都別想。老太太到了這個歲數,偏心都偏心的理直氣壯。
現在徐家除了三個老爺和徐慎之有車之外,女眷們統共也就一輛車,就算是幾個太太平時出門也時常從車行裏叫車,要不就是坐黃包車。因此徐謹之這輛車不知道引得多少人眼熱。
等車準備好,徐謹之直接坐車走了。他剛才其實也并不是騙徐王氏,原主以前在北平有好幾個狐朋狗友,徐二爺手裏寬松,又好幾句酸文,幾個人還似模似樣的組了個詩社出來,不過說是詩社,幾個人半年也做不出幾句詩,平時不是參加舞會就是打牌,有時候還去歌舞廳玩玩,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徐謹之雖然出國兩年,但是對這些公子哥兒來說出國純粹就是家常便飯,因此盡管兩年不見也絲毫不見生疏。徐謹之初來乍到,一來不好表現的太過不同引人懷疑,二來他也想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情況,畢竟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是到底不如自己親身經歷的來的真是,因此照舊跟這些人在一起鬼混。還別說這将近一個月下來,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三教九流的他都認了個大概。
說實在的在一些大城市,這個時代比他生活的那個時代還要開放些,各種各樣的廣告林立,也衍生出很多實業家,當然了纨绔子弟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