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請不要放棄我
NO.54
上半年的時間總是很短,因都知道高二要分班,漸漸地同學們的學習都有了重點傾向性,就我這物理成績,百分百是要選文科的。
可我發現李玮也開始看資本論,“李玮,你高二不是打算選文科吧?”
“嗯。”
“你瘋了,你怎麽能學文科呢?”
“為什麽?你都能學,我為什麽不能。”
“我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麽還擡杠呢。你能不能認真點,我不跟你開玩笑。”
“你關心我。”
該死的,又想起那天在桃花島,啊……不要用你的桃花眼看我。
“我才懶得管你。”
NO.55
“你是晴晴吧。”
一個穿着套裝的中年女人擋住了我的去路,雖然畫着精致的妝容,但看得出她身體不是很好,臉色稍顯蒼白,氣息也不是很穩。
“阿姨,請問您是哪位?有什麽事嗎?”
“我是你爸爸同學李建國的愛人。”
建國叔叔,那個借我警服軍訓的叔叔?可是她找我幹嘛呢?
“阿姨好。”
“或許你可以叫我李玮媽媽。”
居然是單夫人。
“晴晴,我們可以單獨聊一下嗎?”
“哦……哦……好啊。”
如果說建國叔叔的愛人令我困惑,那麽李玮的媽媽令我惶恐,是不是上次單獨去桃花島的事被發現了,老胡可說了不告訴家長的,太不講信用了。
“晴晴,你的腳怎麽樣了?”
腳?挺好啊,除了五歲那年受過傷,現在也沒什麽。難道她問的是五歲的傷?“腳挺好的。”
“我聽說你植皮了,後來沒事吧。”
“啊,就做了個小手術。沒事沒事。”
五歲那年過年,家裏拜年人多,也許是親戚家的孩子吧,我也記不大清了,就記得我們玩的挺開心,後來他說踢球,不知怎麽剛好踢到了煤爐上的開水壺,而我好死不死的就站在那裏,于是悲劇了,起泡還是小事,關鍵腳上皮還掉了一層,不僅如此,雪上加霜的是,我還是疤痕體質,最後做了一次植皮手術。上次老胡給算命的時候算過了,大約這就是命吧。問題是李玮媽媽問我這個做什麽?
“晴晴,沒事就好。其實,這次來,我也想了很久。原本我跟你爸媽約好,不到你們大學畢業不見你的。可是如果這次不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你那年受傷,小玮不是故意的,當時他也只五歲。後來他內疚了很久。我們也想補償你,他放棄了市一中重點班的錄取,為你去了縣一中,我沒意見。你們同桌以後,他每天為了你的事情開心難受,我也看得見。阿姨也曾年輕過,我能理解你們。可是,晴晴,你們還小,還不懂得什麽是愛情。我不希望李玮對你的愧疚,令你覺得這就是愛情。而且單方的付出,也不會長久,對麽?”
愛情,我和李玮嗎?
一年的點點滴滴此時如電影般在腦海回放,所以他喜歡我?
那麽多的暗示,在我看來都是玩笑,難道都是真的?
“晴晴,晴晴。”
“阿姨,那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不是關于文理分科的事,希望我勸勸李玮。能讓她不顧一切來找我,除了李玮的前途還有什麽?她自認為是棒打鴛鴦的棒子,可是我都不知道我還是只鴛鴦呢。
“晴晴,阿姨身體不好,準備到上海去治病,建軍叔叔也一起去,家裏留他一個人我也不放心。他外公在上海聯系好了學校,我想下半年讓他轉學到上海去。”
“哦。”原來不是分科,是要離開寧水。我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種魔力,居然連在一個學校都令人覺得危險。
“晴晴,阿姨希望你勸勸他。晴晴,也許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對你到底是愧疚還是愛,如果你們可以跨越時間跨越距離,仍舊相知相守,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甚至我和他爸爸都會祝福你們的。你想想……”
“好啊。”
“你答應了。謝謝,謝謝,阿姨謝謝你。”
我們怎麽分開的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心中一團亂麻,我既想不明白我們是不是真的有愛情,也想不明白怎麽開口勸他離開。
呵,生活總是喜歡為難我,我這麽笨,什麽時候能夠明白呢?
NO.56
還沒等我想明白,就出事了?
怎麽好像總是出事啊。但這次的的确确出事了,還是大事。
李玮他爸爸建軍叔叔在滅山的過程中犧牲了。
九十年代土葬居多,大多數墓葬都在山上。因着上墳祭祖發生的山火年年都有,可是今年卻出事了。
我是在家聽到這個消息的,餘師兄一直說建軍是個好人,他父母雙亡,岳父又是上海人,老婆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暈過去了,家裏只剩一個孩子,現在是單位在操持喪事,同學們決定一起去幫忙。
現在李玮該多麽無助啊,我想去看看他。
餘師兄沒有多說什麽,只說都是同學是該去看看,他跟你同桌也沒少幫你,你去勸勸他也好。
我想,老爸其實什麽都知道吧?
原本驕傲的少年,如今倔強的跪在棺前,一遍又一遍的給來拜祭的親朋跪謝。
突然很想哭,可我不能。
“李玮。”
“晴晴,你怎麽來了?”
“嗯。”
我該是要勸他的,可是我真的什麽話都想不到,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幫着他燒些紙錢。
“晴晴,回去吧。”
“你……”
“我沒事,真的,你別擔心,回去吧。”
我沒有說話,只是不住的搖頭,眼淚不争氣,還是落了下來。
他跟來幫忙的胡師母交代了一句,拉着我跑了出去。
“晴晴,別哭了,你看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我一把抱住他,“我哭完了,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瞬間淚水濕透了我的肩,我卻什麽都不想做,就這樣抱着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不要憋在心底,無論怎樣,你還有我……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出來尋他。
“李玮,保重。”
“晴晴,等我。”
NO.57
“晴晴,你昨天去哪了?”剛到學校,周凱就急匆匆的攔住我問道。
昨天?昨天我陪曾師姐去了白沙,據說那裏有個很靈驗的廟,我想拜拜菩薩求他保佑李玮能夠順利度過這個關卡,自此之後,一生順遂。當然對老媽的說辭是,我想抽個簽,問問文理分科的事。
“昨天,我家有事下鄉了。”這些話當然不能告訴周凱,我随意編了個理由搪塞。
“昨天李玮找了你好久。”
“李玮?怎麽啦?”
“他媽媽不大好,他外公和舅舅來了,昨天辦的轉院,去上海了。現在他爸爸也不在了,聽說他外公已經幫他在上海找好了學校,估計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什麽?他走了?這麽突然?我都還沒問他,他也什麽都沒跟我說……
算了,走了也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本來我也答應了他媽媽要勸他的,只是沒想到,居然連告別都錯過了,也許這就是命運,終究我們是沒有緣分的。
“晴晴,晴晴。”
我又開始發愣,這樣下去不行啊,既然離開了,那就忘記吧,既然已經不能再見,幹脆将過去掩埋。你看,我就是這麽的無情。
“嗯?怎麽啦?”
“他托我給你帶句話,站在杉樹上的少女。”
站在杉樹上的少女?那張海報?
在第十遍将雜志通讀,我差點沒把海報給燒了,李玮,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也許我真的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理智,難道這就是愛嗎?可惜我明白的太遲了。
我已經換到了窗口,現在本組最後一排只剩我一個人,我可以随意的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就如物理課,我會坐在窗口,看着外面操場,看着或跑或跳或打球的人群,想着在上海的李玮現在是不是已經在新學校上課了,是不是換了一個可愛洋氣的上海姑娘當同桌,單阿姨的身體是不是好些了……
杉樹……上的少女,包幹區?小樹林?
我爬山那顆曾經在值日時爬上的樹,果然,上面放着一個精致的鐵盒子。
裏面放着一本日記夾着幾支桃花簽。
NO.58
1991年8月28日,我偷偷回到了餘家巷的那個老房子,再次見到了她,還是老樣子,似乎只有在被曾阿姨追打時,小短腿才跑得快一些……
1993年11月15日,她做了一把小弓,射程很遠,我告訴她我很厲害,她信了,我們倆在燈光球場玩了一個下午,可惜她不知道我是誰……
1995年4月12日,我發現她喜歡躲在燈光球場的後面看人打架,這太危險了,我想我得加強鍛煉,她這性子,要是哪天被誤傷了怎麽辦……
1996年9月30日,自打她開始有零花錢,每月都會買一塊小手絹,今天她一定會來,我偷偷把她最喜歡的那塊,放在了最裏面,這樣她會在超市多待一會……
1998年3月22日,都快中考了,她還是堅持老習慣,每個月第三個星期天到新華書店看書,她看過的每本書我都買了下來,我記得上周已經看完了《三個火槍手》,這周應該是《湯姆叔叔的小屋》,不知道她會用哪塊手絹擦眼淚……
1998年9月1日,進校的第一天,見到的第一個同學就是她,命中注定我們有緣……
1998年10月12日,好在只是曹蘇君,如果是其他人,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果然先愛上的人總是容易患得患失……
1998年11月3日,沒想到她還會爬樹,朝陽中,她就站在樹梢那樣笑着,猶如天空之城的魔法少女,擭住了我的心,即使不同星球又怎麽樣,我會一直追随你……
1998年11月25日,帶她見了師傅和師母,他們很滿意,我就知道,我選的人不會錯……
1998年12月31日,我答應去爬山,不過是想陪你站在最高的地方,看寧水的第一道曙光;我想在看得最遠的地方,和你聊聊我們的未來。可是林蔓菁一眼就明白的事,你什麽時候才能懂……
1999年1月16日,為什麽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還在懷疑,好在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1999年3月2日,我沒有騙你,如果你真的明白,那口棺材下,當真是我這些年來最快活的地方……
1999年5月17日,我知道媽媽去找過你。不是愧疚,從來都不是愧疚,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最後一頁字跡潦草,應該是匆忙留下的。
1999年5月21日,晴晴,我要走了,本來想當面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等我,請一定等我,等待不過是想讓你見到最好的我而已。最後,請不要放棄我。
桃花簽很精致,內嵌的桃花瓣令我想起了桃花島迷人的午後,簽的一面畫着我們的卡通小人,另一面寫着一句詩、或一句話。
第一簽,相逢在操場,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第二簽,實驗樓飛舞的銀杏,花開花落盡有時,情到深處情不知……
第三簽,站在杉樹上的少女,無論你在哪個星球,我都将一路追随……
第四簽,相約看日出,往後餘生,我想陪你看每一個日出……
第五簽,桃花島上桃花釀,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
第六簽,勿忘我!